《念念不忘，如梦荒唐》夏微图

14、讽刺...

　　我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程翰、有林星还有儿时一起玩闹的樱花树。我们三个在树下搭建的小屋子里读书的读书，画画的画画。程翰熟睡时我在他脸上画小乌龟，程翰会在我专注看书时把颜料偷偷的抹在我的背后。而林星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我们，他并不参与我和程翰幼稚的游戏中，他的角色是在我被程翰气的直跺脚躲在树后偷偷哭的时，走到我身边，温柔的帮我擦眼泪，然后送一捧粉白的樱花。一边拍着我的后背，一边柔声的说：“小念，过几天我就要跟着我爸离开这个地方了，以后的你不要总是哭，这样我会担心的。”，我匆忙的擦干眼泪，着急的对林星说：“为什么离开啊？我们三个说好一起上学，一起工作，而且我…”
　　没等我说完，林星便揽过我的头，在我额头上轻轻地印上一吻，然后眼带笑意的对我说：“那你，等我。”
　　十岁的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以为每日每日戒不掉的一起玩闹是喜欢，每天三个人窝在一起露出阳光散满般的笑容就是喜欢。也不懂这时林星的一句“等我”包含了他太多复杂的情绪。

　　好刺眼的阳光，第一次觉得这种透入窗户洒进来的阳光是一种负担，让我睁不开眼睛，让我无力呼吸。
　　“小念，你终于醒了，你想吓死我啊。快叫医生，叫医生。”我弱弱的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小艾那个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洪亮声音。
　　此刻爸妈正坐在我身边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依稀的可以看见妈妈脸庞的泪痕。
　　“小念啊，能听见妈妈说话吗？”
　　我轻轻地点点头。

　　医生检查之后说由于我是第二次车祸导致的脑损伤，因为刚离开重症监护室摘了氧罩，必须需要好好静养，现在虽然醒过来也不能怠慢。
　　我无力面对爸妈疲惫的面孔，我抬手指了指小艾，对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因为多年的默契，小艾一下子便明白了我的意思。随即转身说：“赵爸赵妈，我在这守着小念，你们快回去好好睡一觉，都在这守了整整三天了，我年轻扛折腾。”
　　爸爸也憔悴了好多，焦虑担心的说：“那怎么行，小念刚刚醒过来，我们不放心。”
　　我握了握的手，点头示意他没事。
　　妈妈抬手擦了擦从眼角缓流出的泪水，起身对小艾说：“小艾，有什么事立刻给叔叔阿姨打电话，真的谢谢你了。”
　　其实大家都懂，我有话要和小艾说，想单独和她在一起…

　　小艾送走了爸妈之后，坐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就开始哭：“小念，你不知道那天吓死我了，我们在你冲出门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急刹车的声音，匆忙赶出去看，你就躺在血泊里没了意识。送到医院又说你的血型特殊，没有充足的备血，要不是林星抽了那么血给你，你就完蛋了。”

　　“林星，你也是RH阴性血型啊，赵念是Rh阴A型，你呢？”程翰看着学校的体检报告单无意的问。
　　“我也是A，上面不写着呢吗。”林星淡淡地回答。
　　“看来你们俩都属大熊猫族，我的保护责任加剧了。”程翰认真的说。

　　时间转逝，此刻正在病床上疲惫静养的我，可以清晰的想起、看到过去的一景一句，点点滴滴。

　　“小念，医生说你二次车祸怎么回事？”看着小艾哭红的眼睛，肿的像两个肉樱桃，我努力的冲她微笑，轻声的说：“我没事，；林星和程翰呢？”
　　“程翰？”
　　“不是，是…Aaron呢？”我的声音听起来毫无生气，弱弱的淡淡的。
　　“他们两个早上来的，你爸爸说你醒了再通知他们，说两个大男生在这里也不方便，把他们都打发回家了。”小艾一边说一边起身去给我倒水。
　　“小艾，帮我个忙，如果他们两个再来就说…就说我暂时不想见他们，说我需要静养。”咳咳咳咳…可能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承受不住他们那两张面孔。
　　“好，你说不见就不见，等身体好点了，必须给我讲清楚，这二次车祸到底怎么回事。现在闭上眼睛，好好休息，我就在旁边。”
　　我轻轻地合上眼睛，小艾，谢谢你。可以在我不多说什么的情况，能懂得我的心…

　　我从不相信，所生活的现实会如同电视剧般，即使它来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例如《步步惊心》里张晓把脑电波撞出来后，结果她穿越成了若曦；青春大众剧中男女主角因为车祸忘记了对方，然后再重新开始的恋爱中找回了记忆。
　　而我…在十岁的车祸忘记了童年的所有事所有人，在二十一岁的车祸里撞出了所有记忆。是不是很荒唐，我也觉得这个世界有些过分，过分在他给予每个人波折的命运都不尽相同。

　　在我住院的这段时间，再也没见过Aaron，还是叫程翰吧，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像生活中的样子。也仅仅在病房内，听到了一次林星的声音，是小艾在门外拦着阻止林星进来看我，他争执了几句便也走了。
　　等待病愈的日子里，儿时的事情清晰的在我脑中浮现，我把这个突然闯入我世界的记忆与小艾分享，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讲述了我们三个人温暖但结局沉默的故事。
　　“小艾，要听可以，但是别大喊大叫。”我冲面前这位半个月来对我无微不至的蜜友笑了笑。
　　“知道知道，这点素质我还是有的。”
　　。。。

　　十岁前的我，一直被身边的人看做是一个拥有万千宠爱的幸运儿。在他们眼中，如果我想要天上星，也会有人想尽办法摘下来一个。我有两个家庭的百般宠爱，赵家和程家。两家从祖父辈开始便是世交，程毅的父亲从小小的报社开始一步一步发展，然后程毅接手和我爸一起企改规模创办了Deil广告公司。我爸爸负责财务问题的解决处理，而程毅负责专业业务的开展和实施。
　　我和程翰从小一起，他与我一样，虽然只比我大一岁，但也是一个被家里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少爷脾气十足，我们从争抢喝一瓶牛奶开始便成了冤家，他抢我的作业，我向他妈妈告状说他偷去打游戏。一路吵吵闹闹却从未想过分开。
　　七岁那年，隔壁的别墅里搬来了新邻居。这家姓林，只有父子两个人，正是林星和他的爸爸林韬。林韬原本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律师，后来被程毅聘去在Deil当业务顾问。林星就这样加入了我和程翰的小分队，我们从两个人每日打闹玩耍，变成三个人形影不离。林星比我大三岁，总是会在我和程翰的“大战”中保护我，和我一起对付程翰这个坏小子。那时的我，不知道谁是朴灿烈，谁是李基宇。只是觉得他们两个长得都很好看，我所说的好看指的是很养眼。当然，我不会想到整日和我玩闹的他们如今成了别人眼中仪表堂堂，高不可攀的男神。
　　我们三个一起出门的时候，从来都羡煞风景，“横行霸道”。所以妈妈常说，我们就是只有外表惹人爱的两个混世小魔王和一个军师。作为三人小组唯一的女同志的我，当然倍受优待。不用自备午餐，不必自己拿书包，不怕没零食，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我。虽然那时都还小，但是程翰和林星两个人除了我父母几乎沾满了我整个世界，他们不允许除他们以外的男生接近我，有时还会敌对和我交好的女同学。而我对程翰和林星的感觉也不太相同，程翰对于我来说是男闺蜜，不能失去也无法擦出火花。林星却不同，大三岁的他像大哥哥一样可以给我依赖，让我信任。并不懂爱情这个复杂习题的我们，稀里糊涂的过着这样属于三个人无忧无虑的日子。

　　而直到那天林星对我说，他要离开这个地方时，这种无忧无虑被击垮的很彻底，我也因为林星那个浅浅地吻而心慌意乱。无济于事的挽留和莫名其妙的情绪让仅仅只有十岁的我措手不及，我能做的好像也只是笑着送他离开而已，仅此而已。

　　林星要离开那天，程翰一早把我叫去他家，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去送林星，因为那天他看到了林星在我额头轻印一吻之后对我说：“赵念，如果可以我也想让你等我。”
　　…我趁着程翰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林韬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林星也和我说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所以没有欢送会，没有离别时应有的任何伤感，只有我，只有我带着满心的不舍陪着他们去机场。
　　我、林星还有林韬，我们三个坐在车后座都沉默不语，因为这种奇怪的离别让他们无从解释，让我无法言语。就在那时，从十字路口突然冲出一辆逆行的大卡车，直逼我们的车子。刹时间林韬紧紧地将我和林星护在怀里，而我的意识也停留在这最后的画面…

　　之后的我，就像这次车祸后醒来时一样，躺在病房里。不同的是，我头疼欲裂，只记得眼前的爸爸妈妈，除了他们，所有人我都不记得了。医生说，我还能记得父母真是万幸，可能是因为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睁眼的一霎那看见的就是他们，所以两个人如同我生命一般刻在我的脑海里。而我却完全忘记了关于程翰和林星的一切事情，忘了这些年里发生的点点滴滴。
　　后来…当我寻问受伤的原因的时候，爸爸说我是半夜从卧室出来去厨房找水喝，下楼时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即使我觉得这可能有些奇怪，但任何事情都不容我思考和决定…
　　出院的我，直接被送回了国，离开了之前生活在美国的那个家，离开了过去的一切。

　　故事讲到这里，我想起了那天江边微风时，Aaron对我说的话，“因为意外的原因，男孩和女孩失去了联系，女孩离开了他们一起生活的地方…”
　　真可笑，我口中恶俗的小说，无聊的剧情竟然是这样的过往，原来当时我淡淡无视的竟然是自己的曾经，你看，生活总是如此讽刺。
　　可是…Aaron说“年少的男孩唯没想到过的是原来那场意外背后蕴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场车祸到底…

　　我轻描淡写的讲完我们的故事，抬头发现，此刻的小艾默默地在我旁边流着眼泪，我笑了笑拉起小艾的手，轻声的说：“艾女士，哭什么，你在喜欢的言情小说中没看过类似的故事吗？”
　　小艾拽起我的手，擦着自己的眼泪，呜呜的说：“有类似的，但是身边没发生过，而且发生在最好的朋友身上。”
　　“啊，你恶不恶心啊，拿我手擦鼻涕。”我立即甩开了小艾的手，拿着湿巾急忙的擦手。
　　“初中认识你那会儿，就觉得你特神秘、特别难靠近，要不是你妈妈给我爸爸的杂志社进行账务分析，我想我这辈子一定不会主动和你这样安静冷傲的人交朋友。不都说美女都高贵，像天鹅似的。后来相处后才发现，你只是不喜欢吵闹而已，但却平易近人的很…”小艾一字一句的讲着我们当初的相识。
　　“我喜欢安静简单的生活可能是因为车祸的原因，我受不了嘈杂的环境，人一多话一多我就容易头疼，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你没告诉过我你出过车祸。”小艾瞪圆眼睛看着我，好像我故意瞒着她这件事一样。
　　“傻啊，我都说了，我爸说我从楼梯上滚下来的，这种丢人的事情当然不能随便乱说。”我吐了吐舌头，卖个萌的话小艾就立即心软了。
　　“那…对于林星和Aaron，不是，是程翰。对于他们两个你打算怎么办？”

　　这段日子的闭门不见，就一直促使着我思考这个问题。只有不看见他们，见不到他们那两双熟悉温暖的眼睛，我才能看清楚自己和自己的心。
　　年少的我习惯林星的稳重，依赖着他。而此刻的我，是那个被Aaron感动，被Aaron呵护的赵念。不管他是不是小时候伴着我的程翰，他依旧是我的Aaron。拥有最温暖的笑容，最用心的体贴的Aaron。我不会因为林星的出现而放弃我的爱，放弃那个选择填满我内心空洞的人…

　　“程翰呢？这些日子为什么都没有他的消息？”我一边问小艾，一边拿起我的手机。
　　“不知道，在你没醒的时候，他来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出现过。”小艾淡淡地说。

　　—“程翰，你在哪呢？我想你…”
　　这是大病初愈的我给Aaron发的第一条短信，也是我们在一起以来第一次对他说“我想你”这三个字。

　　程翰，我真的很想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