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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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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是一兵器世家,在岐国辉煌了些年。但随着近几代家主无才经营,家业逐渐没落,繁华不复。
但这几天陆家老宅鞭炮齐鸣,进进出出的仆人都面带喜色,大街上行人三五一群,皆谈论昨夜陆家大少奶奶诞下的龙凤胎,上天降下了祥瑞,陆家荷塘边枯死的老树竟然一夜发芽抽枝,这陆家兴是要像这老树一样......
此时,酒馆二楼凭窗的雅座,身着黑色锦衣的男子慵懒地靠在红木椅背上,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精巧的酒杯。凛冽的眸子不时瞟向街上议论纷纷的人。狭长的凤目一敛,嘴角泛起一丝戏谑:“呵……陆家?!”只见他冷峻的眉斜飞入鬓,五官如刀削一般清俊,一头银发与年轻的脸令人心生怪异。
再看身后还杵着四尊黑色“雕塑”,这四个毫无存在感黑衣人恭敬地垂头而立,似在等待命令。
静默的时间流淌。
不知过了几时,一声低沉的男性嗓音打破这溺死人的安静。
“玄武,你去江川骨玉庄带过来娑椤双树,路上好生看护,三个月之内赶回,来这里便可。”身后一黑衣人领命即行。
“青龙,柴朽回了断肠谷,你将这封信送去。”骨节分明的手扬起,身后名叫青龙的人上前一步恭敬地接过,顿首离去。
“白虎,你去寻一名女婴,出生在十天之内,主人家乐意便出钱买,不乐意……就杀掉!”黑衣男子说话的语调仍是缓慢地不起波澜,听从的人也是面不改色。
身后只剩一个身量未足,一脸稚气的少年像木桩一样立着。
“朱雀,你回毒峰主事,再有人聒噪,带人下去绑几个试药,剩下的废物喂狼就好,你安排好一切,三个月后回来这里找我。”
少年稚气的眸子圆睁,“主上……主上,你……”
“嗯?听不懂么?朱雀?”
“噢……”少年犹犹豫豫地转身离去。
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一桌、一椅、一屏风,以及那冷峻的男子。微风拂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被覆盖的狰狞的伤疤,划过眉梢眼角一直到棱角分明的下巴。
“昭华,哥哥来看你了……”破碎的面容温和地笑着,苍白的脸色隐约可以看出虚弱,与刚才判若两人。但是,锦衣下攥紧的手又透出一丝狠决!
三个月后……
陆家的双生子刚满百天,虽说是没落的贵族,但上门送贺礼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路家大少爷正在后院逗弄麟儿凤女,小厮慌张地跑来。
“大少爷,门……门外,白头发……大少奶奶……长兄……”
“嗯……不必慌张,慢慢讲来。”陆连峰将手中的孩子递给奶娘。
“门外,有一白发黑衣男子,携四人,并贺礼上门,自称……自称是大少奶奶的兄长。十分怪……”偷偷抬眼看了少夫人一眼,赶忙改口道:“十分……特别。”
“兄长?昭华,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兄长呢?”
斟茶的手一抖,少许茶水洒在杯外,昭华招过丫鬟将茶水抹去。
“就是……秦昭南。我师兄……尚沙铎。”说话间,双手将茶水递与陆连峰,后者轻抿一口,眉头蹙起。
“怎么?这茶泡的不好么?”
陆连峰笑容消失,面色惨白,带着不确定的疑问看向妻子,“秦……昭南?那个尚沙小王爷?!”
秦昭华点头,双手绞着丝帕。原来,该来的逃都逃不掉。
背后男声响起,“九儿,请秦公子到后院来与少夫人叙旧,莫到前厅惊动了老爷与夫人。”
半盏茶的功夫,小厮引着几人到了后院的小亭中,为首的秦昭南儒雅地笑着。
“不请自来,不知妹夫是否嫌怨。”
“哪敢?大哥请上座。”
甫一入座,秦昭南招了招手,白虎与玄武抬上一物,用黑绸覆盖着。
“听闻外甥满了百天,做舅舅的一点心意而已,妹夫妹妹莫嫌寒酸。”
青龙小心翼翼将黑色绸缎揭下,陆氏夫妇大吃一惊,“娑……娑椤双树?!”
相传,自上古流传一邪玉,嗜死气,汲血化碧。被镇在丘令寺几百年,前朝著名玉匠白起将其雕成半人高的娑椤双树。一株白色灵秀,一株黑色妖异。完工后,白起就暴死于树旁。之后娑椤双树便一直在江湖卷起腥风血雨,每一任主人都会离奇暴死,但仍有人为之趋之若鹜,不惜动用武力,明争暗夺,来证明自己有镇住灵器的福分。一尊玉树,几经周折,价钱足以买下一座中等城市。
江湖人尽皆知,现在宝贝到了秦昭南手上,而且时间这么久了,那魔头竟然没被克死。
“大哥情深意厚,但这……如此贵重,连峰怎敢收下。”陆连峰不禁冒出了冷汗,万一……像那些个暴死的薄命人,尽管价值连城,不如不要罢。
秦昭南轻笑,摩擦着白玉扳指,“妹夫何必见外,一点薄礼,略表心意。”凤目无意瞥过秦昭华,“不知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一直不语的秦昭华接过两个婴儿,“大一点的是个男孩,叫映天,小点的女娃娃叫奉月,哥哥觉得如何?”昭华幸福明媚的笑让秦昭南觉得分外刺眼。
“映天奉月……很不错的名字,可以抱抱吗?”
昭华把孩子递给昭南,他一手揽一个,男婴在襁褓里安静地睡着,女婴突然睁开了眼,奶白透明的皮肤十分水嫩,大眼睛骨碌碌转着,盯着秦昭南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口中咿咿呀呀地叫着。
在场的人无不惊诧,这么小的女娃子便会笑,而且是看着白发黑衣的秦昭南,那个人人闻风丧胆的魔头笑。
“昭华,奉月……真像你小时候,那一年……我五岁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天气吧,就这样抱着刚满百天的你,你也朝我笑过,二十年了……呵呵……”秦昭南陷入深深的回忆中,仿佛透过怀中婴儿的脸来看另一张脸。
秦昭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秦昭南抱孩子的手也逐渐僵硬。二十年了……当年的婴儿已经长大成人,嫁为人妇。而他本是大好年华,却满头银发,所幸徒留一张俊脸与一颗冰冷枯死的心脏。
看着妻子兄妹二人变了脸色,陆连峰赶紧缓和道:“大哥一路舟车劳顿,连峰遣下人备了客房,大哥稍加歇息,待后请大哥赏脸,与连峰小酌一杯。”
“也好。”昭南将一对婴儿交于奶娘手中,不禁又回头看了眼女婴,嘴角噙着微笑,眼中却闪过一丝肃杀。
昭华……这么多年,我们错都错了……
看着秦昭南离去的背影,陆连峰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看看妻子,紧锁的眉头仍未展开,双手攥紧了丝帕,骨节都泛出了白色。自己平静的心又不安了起来。
“昭华,他真是你哥?”陆连峰将秦昭华的手握在手心,想缓和妻子的不安。
“他……他是我爹收养的义子,以前……那时他母妃刚死……他……在宫中不得宠,又没有靠山,最后因为宫变中流落在外,父亲见他年龄尚小,伶仃可怜……就收养了他,还给他取了名字,是父亲送他上了毒峰,可后来……圣上平乱之后,又发生了好多事情。”秦昭华断断续续地说着。
“原来这样……他能有如今的一切,确实让人震惊。”陆连峰若有所思,“那个……诗成万家传?不也是他么?”
“沂江诗会吗?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提。是时候去见宾客了,不好让爹娘太操劳。”
陆连峰起身离去,秦昭华又陷入沉思,沂江诗会,当初那小小的孩子,仅仅为了她想要诗会的玉佩,即兴赋诗,竟然被广为传唱。那玉佩……好像他被带走之后就碎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该怎么找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