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入营 ...
-
转眼已经是农历二月初八，路边的小草已经显露出稍许的绿意，春天快要到了。车队越往北走越显得整齐有序，有时一整天都没有什么人说话，只顾着低头赶路，从他们警惕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我们进入到险要的关卡了！我被夹在队伍中间走着，自从男装以来我就没有再上过马车，因为马车上坐的都是女人。现在我是安平庆随从的身份，当然应该跟着他，他走我也走，他骑马我还是得走。总之，这几天走下来，我的脚已经不再是我的脚了，脚底的水泡磨破了又起，不久又被磨破了。每晚安平庆趁我睡觉的时候，都会给我的脚底上药，药抹上去的一刻，疼得钻心，可是我都忍着，这时我总是会听到安平庆轻轻地叹气，然后用布将我的脚包好，放进被窝。说来也怪，每当我听到他的叹气声，我的心里就会特别的安心，然后整个人会随着他的叹气声慢慢的放松下来，最后落入深沉的睡眠之中。第二天起来，虽然脚底还是钻心的疼，但是人的精神还是很不错，跟着队伍赶路的时候自然轻松了许多。几天下来，我的脚底也开始起上一层薄茧，我很自豪的向安平庆炫耀说那是广大劳动人民的标志，他听了总是嘴角微微的一钩，气得我直感叹他是个木头人，跟这种人说话，不要期待他会给你多少表情。
又走了三天，一路上我们再没有看到什么城镇，不是因为没有，而是因为这些城镇都已经不在了。安平庆总是让我们驻扎在过了镇子的路边上，我有些奇怪但一直没有问，这队人也是莫名的听话，安平庆说什么，他们就照做，没有一个提出异议的。晚上，我正准备将马车上的东西拿下来扎营，可是安平庆下了命令，除了女人可以在车内歇息外，其它人就近躺会儿，两个时辰后出发。车队出奇的安静，各人将自己的东西放回去，四下里散开，坐下或是躺了。只有我一人还愣愣地站在那里，我发现无形中，四下里散开的人正好将车队里唯一的马车围在了中间。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要防备什么？我暗自惊慌。安平庆走到我身边，抓起我的手臂，将我拖到了一边。我心里充满了疑问和害怕，就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看着我，伸出手，默默地将我拢进了他的怀里。忽然我的腰间多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我一惊赶紧推开他，低头一看，是一把精巧的匕首！还没有等我开口，安平庆就低声说道：“自己小心！”我茫然的抬起头，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感到他要离开我：“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安平庆看了看我，低下头，眼里露出一丝的心痛，“我们快要到了！”我浑身一震，原来如此！我觉得自己就象一个祭品，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到了时间就会被供上去。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些天的沉默，这些天的隐忍一下子爆发了，我猛的推开他，站了起来对他说道：“你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里来？又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做？现在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如果我以后会过生不如死的生活，你还不如用这把匕首将我杀了，岂不是更痛快，又何必这样多此一举？”我尽量的将自己的声音压到最低，但是还是令周遭的几个人纷纷的侧目，脸上一道冰冷划过，是自己的泪释放出了自己心中的温度！
安平庆许是被我激动的情绪震住了，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看着我的目光慢慢的柔和了起来，他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在他身旁坐下，说道：“给你这把匕首不是到了那里去用的，而是让你在路上防身的！”我不禁睁大了眼睛，我想错了么？“我们要去哪里？”终于，这个从被虏的那天一直堵在我心中的问题给我问了出来。“军营！”安平庆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和平时说话一般，我不解的望着他，他为什么要告诉我，“我们是副将手下的将士，目的地是太原！”“副将？”“唐国公李渊之子——李世民！”安平庆低沉却有力的声音震得我的耳膜嗡嗡作响，脑袋里只有李世民三个字。“是他要抓我们么？”我的声音在颤抖，露出了我所有的情绪。“对！正月十五那天他要我们抓和他的画像想像的女子，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画像呢？”我用颤抖的收接过安平庆手中的画，那不就是丰都的我么，画像上的女子的眼睛尤为突出，有点愕然，有一丝惊慌，甚至还流露出细微的少女般的羞涩。我抬起头，安平庆正看着我，他复杂的目光，忽然让我有了一些心虚。我将画像叠好还给他，问道：“为什么要向我说这些？”安平庆又低下头，没有回答却说道：“有什么问题快问，趁我现在还没有后悔！”“为什么路上要我带上匕首？”“唐国公正在这一带镇压起义军，很乱，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你以为给个匕首就能保护了啊！”“……”“我到了你们那里就被直接送过去了么？”“不错！”“要是我还是男装，可不可以不送过去啊？”“……”“反正他们也不知道送过去几个人啊！”“……”“你哑巴啦？”“我在听你说!”“那给点反应好不好，不要让我觉得跟个木头在说话嘛！”“……”我和安平庆有搭没搭的聊了许久，直到安平庆站起来，吩咐要启程的时候，我才发现已经将睡觉的时间都浪费了，走在漆黑的路上，脑子里不断的想着安平庆跟我说过的话，手下意识的会时不时摸摸腰间的匕首是不是还在。也许是越来越接近营地的关系，整个车队开始振奋起来，我的心情却跌倒了谷底，李世民长得什么样子？我都没有见过，他为什么要让属下抓我这样子的人呢？他要干什么？这些问题我不是没有问过安平庆，但是问了也是白问，他也不知道原因，当然他诧异的眼光我没有忽略掉，他以为我们会知道。真是白痴！他这抓人的人都不知道，我们这种被抓的能知道么？总之，一切的答案都会随着我们的到达而浮出水面！
后面的一段路我们到还是顺利，只是在路上遇到几波四处逃散的起义军逃兵。车队曾一度被冲散，但是好象他们都约好了似的，在离太原城不远的地方又重新会合了。出乎我意料的，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少。一路上我一直握紧了安平庆给我的那柄匕首，仿佛它可以守护我度过这些混乱。我们进太原城的时候，似乎比想像中容易了许多，安平庆只是和一个看起来象将领模样的人耳语了几句，我们就顺利的进城了。我默默的跟着车队继续前进，只有自己知道需要多少勇气才能迈步向前。一路上我的话也少了许多，安平庆时不时回过头看我两眼，无意间他的目光和我的相撞，担忧充满了他的双眼，可是他似乎又什么也不能做，那种痛苦复杂的眼神让我的心都纠了起来。
“天哪！”车队里不知是谁惊叹了一声，在整个寂静的队伍里显得格外的突兀。抬头看看周围，竟已经到了隋炀帝在太原的晋阳宫的脚下。我抬头看着高得让人眩晕的城墙，心里一片凄凉。往前望去，已经可以隐隐的看见人来人往的营地了。我的手下意识的握住了匕首的手柄，木头独有的沙沙的触感仿佛磨在我的心里，看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人群，我开始慢慢的挪向队伍的前方，看着装着姑娘的马车离我越来越远，心里没来由的跟着踏实了许多。穿过营地的木栅栏的时候，我特意将头压低，夹杂在车队中。刚进营地，就有人过来，将马车牵走了，我悄悄回头张望了一下，不小心碰到安平庆焦急的目光，“不好！”我心里大叫，那一瞬间变得特别的漫长，我知道自己正用一种几近祈求的目光盯着他。良久，他对过来牵马车的人耳语了几句后，朝我走过来。终于结束了，我的心里充满了无边的绝望，想着自己真的很可笑，以为离马车越远就越安全吗？难道车队里的人都是瞎子吗？想在这样明显的情况下逃离被带走的命运，似乎自己才象个白痴！
安平庆的脚步急促却很从容，走到我身边，没有停留而是和我擦肩而过，“莫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整理东西回自己的帐里去！”他大声说道。抬头，满眼都是车队诧异的目光，我才不会管他们怎么想，只要不同于那些姑娘的路，我都会走。望着安平庆的略显疲惫的背影，我的心里充满了感激，车队的其它人纷纷围拢过来，他们没有说话，但从他们一片了然的目光中，我似乎领悟到了什么，让我略微有些不安，但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没有在意！
——2007.07.19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入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