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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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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姐!……小七姐在不在?”狗娃脚一软扑倒在刚上过漆的木门上,喘了口气,两只手拼了命地捶着门,“木大哥,木大哥他……”
门骤然而开,狗娃捶了个空,一个不稳正向门里倒去,接着肩膀一暖,就被人提扶了起来。
“木大哥怎么了?”清清洌洌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一个乌发蓝裙的少女绕过堂屋快步走来,手里还握着几株带泥的草药。
“木大哥他、他的腿被大虫咬啦!好多好多的血,止都止不住……”一看到少女出现,狗娃满心的焦急恐怕再也忍不住,一张嘴,眼泪决了堤一样哗哗地冒,在沾满了尘土的小脸上冲开了两道泥印子。
扶着他肩膀的手松了一只,狗娃只觉眼前一黑,脸上就被一块白色粗布用力擦了擦。等布被拿开,少女已经背着一个乌木箱子站在他跟前,对着扶他那人飞快道:“阿大记得帮我炮制了那些土茯苓,待会醉不归伙计来的时候让他明日送多五坛精酒,今晚我想吃小菇炖鸡……呀你手劲下次小点看人家狗娃脸都擦红了。”
狗娃有点回不过神,脏兮兮的小手被少女一握一拉,不由自主的向门外走去。“狗娃你还愣着干嘛,你家木大哥正哗哗地流血呢,还不快带我去……”
“咿呀”一声,木门缓缓合上,阿大拿着脏兮兮的白布向院里走去,隐约还能听见门外逐渐远去的声音。
“木大哥他还在对面半山腰上,血流太快了王伯伯和伍叔叔听了你的话不敢动他就让我跑来给你报信,啊小七姐你走得好快我跟不上……”
“叩叩叩”,叩门声又一次响起。阿大把洗干净的白布铺在窗台上,走到门前,把门栓拉了,打开门,只见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身后跟着几个拉酒车的黑衣仆从。为首那个朝他笑了一下,是平常给自家送酒的伙计。
阿大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那男子做了个揖,笑道:“想必这位就是阿大了。在下醉不归掌柜祁福,敢问凤七姑娘在否?”
凤七提着一大包野猪肉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阿大放下活,把手仔细洗干净擦干,走到堂屋里,倒一杯放温了的白水递给她。
凤七接过水小口小口的喝着,出诊用的乌木箱子安安稳稳地在桌子中央,倒是那油纸包着的野猪肉被胡乱放在桌子边沿摇摇欲坠,阿大赶紧把纸包往桌子里推了推。凤七拿着空杯子去摸放在桌子那边的水壶,愁眉苦脸道:“又被塞了一大块猪肉,都说了不要了……诊金什么的也收了,平日里也老是塞给我们杂七杂八吃的用的一大堆。其他的也就算了,可这么大块肉,还一半都是带膘的,就我们俩真吃不完!”
阿大微笑,双手比划了几下。凤七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就知道肯定是便宜了那帮小混蛋,狗娃刚才看木嫂子把猪肉塞给我的时候眼睛都亮了!等着吧,明天中午他们几个肯定上门蹭肉吃!阿大你的手艺比醉不归的大厨可好多了!”说到这,她鼻子也不皱了,放下杯子揪着阿大的袖子就要往厨房跑,“欸呀阿大我的小菇炖鸡好了没?开饭开饭……”
夏至前后的白日时间极长,酉时末了,太阳才乌沉沉地落下山头。
凤七的小院并不大,刨去院中间那几间青砖屋子,其余能用的地方都被种了药材。那些药材大多是常用到的,倒不见得有多名贵,平日里被阿大照料得好,一眼望过去,绿意喜人。
厨房处的火光灭了。不多时,阿大就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凤七凭记忆握着自制的鹅毛笔在病历笔记上飞快地记录今天出诊的所见所得,书桌一角上嵌的拳头大的夜明珠照得她眉眼柔亮。她没有回头,道:“阿大馏完酒了?这回那五坛大概能制出半坛子来吧。”
肩膀一暖,她放下笔,自动自觉地拿起胸前多出来的披风带子松松地打了个结,扭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背后的阿大。接过他递过来的热水捧着,鼓了鼓腮:“阿大你走路就是一点声响也没有,总有一天我会被你吓到。”
阿大脸上依旧没甚表情,眉角处那道深色的长疤倒是柔和了不少。
他递给凤七一封信和一张大红请帖,打着手语。
凤七先翻开请帖仔细看了看,然后看向阿大:“是祁老爷子六十大寿的帖子,要去苏州府赴宴,说是可以跟着镇上醉不归掌柜祁福南下的车队一起去……喔下午是祁福送的帖子呀……我是挺想去的,说来出了锦华山之后我就直接到这了,还真想出去看看。可木大哥的腿伤我还得照看着,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祁福说他们半个月后启程?那应该来得及拆线。哦对了鱼肠线快用完了,这两天得写信给水师兄要些新的……”
阿大把请帖从凤七手里抽出来,再把信塞到她手里。
“师父的信?”凤七撕开封口,抽出一张薄薄的纸来看,“不是再过几天就能回山上见面了吗?平时在这里住上半年也不见他舍得让他那只海东青送张纸条下来……”
好半晌,凤七才从短短的信里回过神。
“阿大。”
阿大看着她。
“师父说要我从现在起,每年给做一百个以上的手术,做五年。”
阿大点头表示了解。
凤七掰着指头开始数:“我在云归镇上住了一年,医术被镇上的人认可用了半年,剩下的半年里,算上狗娃他们各种磕磕碰碰然后故意上我们这儿来蹭饭的那些抹药的,大大小小的手术满打满算也就做了三十多个,这还是云归镇上没什么像样的疡医我才能做那么多。云归镇是不大,可其他城地方大了医生也多了,我这么个黄毛丫头谁信呐?”她一撇嘴:“师父这不是摆明了难为我么?”
阿大按下她的手,把一颗浅红色的药丸放在她手心——那只尚且稚嫩的手上,指腹和虎口都已带上薄薄的茧。
“唉……我就知道肯定逃不掉。” 凤七夸张地叹了口气,干脆利落地把药丸吞掉,然后一撇嘴:“每个月一颗雷打不动,我又没病没痛的,是药三分毒呢,师父又不是不知道,是吧阿大?”
阿大垂下眼。
“诶诶不说这个。”凤七把信递给阿大:“这算是出师历练?可慕容师兄的历练是三年成为摘星楼魁首,桑狐狸的是两年排演推尽七七四十九人气运要求无一差错,水师兄的是四年闯过寂灭之地取九花九叶九虫九草……若按照师父这种要求,哪个地方的人会那么多灾多难要让我差不多天天对他们动刀子啊……”
阿大接过信,一捻,信纸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