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开始，未曾结束》不尽完美

3、第 3 章

　　这个时候夜已经深了，细雨丝丝缕缕的下着，有微弱的光从破旧的屋檐下蔓延过来。
　　这光带着家的温暖，又带着异乡的清冷。
　　顾长安从狭隘的街道中跑了出来。
　　迎面而来的冷风吹着，他的脑子渐渐的清醒了。

　　他看着小巷外面的世界：华丽充满诱惑。
　　他隔绝了肮脏和下流，连城市里最好的一面展示给行人。
　　宽阔的街道、两旁高耸的大楼，楼上五光十色的灯光，照出的是一个顾长安梦想中的世界。
　　顾长安冲出这片绚烂，再次走入沉静无人的街道里。
　　只要是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都知道：这沉静不是因为贫瘠，而是低调的华贵。
　　顾长安在一座别墅前停了下来。
　　愚园路三十八号。

　　这个地址他已经在心中反复背诵过千万次，这里是苏逸之的住所。
　　雨渐次急了，连成一条粗线。雨雾朦朦胧胧的弥漫了整个世界。
　　顾长安在别墅前伫立许久，他面前是铁塑的大门，大门闭的紧紧的，有微弱的灯光在雨中扩散开来，衬得黑色的铁门格外的冰冷。
　　顾长安想起他梦中的那个人，是长着和苏逸之一样的脸的，还有刚才他释放的时候，叫的也是苏逸之的名字。
　　泄出来的时候，顾长安满脑子都是顾长安的眼神。

　　他突然迫切的想去见顾长安一面，以慰藉他的思念之情。
　　可是当顾长安真正的来到这里，他才明白他和苏逸之之间隔绝的不仅仅是一道铁门，他们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他想起通话故事里王子与贫民的故事，轻轻的叹了口气。
　　若是可以，他也想有这么一段奇遇，若是可能，他愿意付出一切。
　　可是书本不是人生，现实就是这么不尽如人意。
　　有的书里说人的脸就是一个苦字，有书里说人是有原罪的，有的书里说你今生的果来自前世的因。所以总是让人去承受苦难，总是让人求而不得。

　　顾长安在门前站了一夜，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想。
　　他只是一个毫无根基的普通人，如浪如浮萍。就算是有着再大的决心，也改变不了什么。
　　第二天回去顾长安便病倒了。
　　他躺在床上，烧的脑子里晕沉沉的。
　　屋子里的动静隐隐约约的传入耳中。
　　他听到有人在悄悄的议论他，说他得的是肺癌，建议大伙找工头把他送到医院。
　　然后他又听到工头和工人们争执的声音。
　　雨好像还在下着，雨珠打在屋顶，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然后顾长安便没有了意识。
　　顾长安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渐渐的，有声音传入耳中。吵吵嚷嚷的，让他谁的不怎么安宁。
　　下意识的要睁开眼睛，顾长安先是看到满眼的白色。

　　顾长安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口干舌燥，嗓子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他略微的动了动，浑身的肌肉酸痛难忍。
　　感觉有人走了过来，俯下身子看着他。
　　顾长安抬头看去，看到的是带来来城市的本家叔叔的脸，这位叔叔大名王福才，顾长安一直叫他福叔。
　　顾长安看了王福才一会儿，突然响起什么，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可是力不从心，他最后只是拉着王福才的衣服，张了张嘴。

　　王福才脸上露出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他扶着顾长安躺在病床上，拿起放置在柜子上的水杯给顾长安喂了一杯水，这才说道：“娃，这次要不是送来的及时，你小命可就没了。”
　　顾长安喝下一口水，嗓子里好受了一些，这才断断续续的说出话来：“医药费？”
　　王福才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工头说用你这个月的工资抵。”说完，王福才不放心的又安慰道：“娃，命不比钱来得要紧呀，咱们花钱买命，可是值得很呀！”
　　王福才的劝说并不能给顾长安带来丝毫的安慰。
　　他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想起家里父母弟妹渴望的眼神，心中有些发酸。许久顾长安才悠悠的说道：“我为什么要去淋雨，为什么要生病呢？”

　　王福才无言以对。
　　若不是家里实在是过不下去，谁愿意出门找活干，更别说面前这个半大的男孩。
　　在家有千般好处，出门就有万般为难。
　　雨季已经过去，工人们已经开工了。
　　王福才因为急着回去上工，也不敢多呆。
　　他们都不是坐着等吃饭的人，要是想吃饭，就要付出艰辛的劳动。
　　所以顾长安心里很感激王福才，若不是有恻隐之心，他怎么肯耽搁自己的功夫来照顾自己。
　　这个世界上没有理所当然要受到帮助的人，也没有应该免费付出的劳力。
　　顾长安明白这个道理。

　　可能是因为年轻的缘故，顾长安在床上又躺了半天浑身的力气就又回来了。
　　他双手撑住床面下了床，走到病房的走廊里，抓住一个查房的护士问了几句，这才找到他要去的地方。
　　“我要出院。”顾长安对着医生简单的说道。
　　“不行，你病还没好。”医生只是淡淡的瞄了顾长安一眼，就低下头去干自己的事情。
　　顾长安尴尬的站了会儿，这才低声说道：“我已经没钱住院了。”
　　医生闻言，这才认真的打量了会儿顾长安。

　　从顾长安磨烂的鞋子看到洗得发白的裤子，还有被汗水浸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上衣，还有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嘴唇。
　　医生脸上露出一丝动容之色。
　　医生想了想，从病历卡了抽出了一张，然后仔细研究了会儿。
　　然后他抽出处方纸，在上面哗啦啦的写了大半张的字，这才将手中的纸递给顾长安，轻声说道：“出院可以，但是这些药你一定要吃。”停了一会儿，医生才又说道：“我有个朋友是开诊所的，你去他那里拿药，会便宜点。”
　　说着，医生又递给他一张名片。

　　顾长安接过医生手中的东西，心中感激万分口中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最后他只得冲医生笑了笑，然后转身而去。
　　顾长安回到病房去收拾他的东西。
　　其实他的东西并没有多少，还是破破烂烂的。
　　可是如果不要这些破破烂烂的东西，他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购置新的用品。
　　顾长安走进病房的时间，里面的人正在闲聊。
　　那些人看了顾长安一眼，谁都没有理会，继续刚才的话题。
　　顾长安收拾着行李，那些人的话语飘进他的耳朵里。
　　“你们听说了吗？二十五楼的病房里住人了。”有人说道。

　　“是谁呀，钱多少的吧！”有人问道。
　　“我呸，这点钱算什么，你知道人家是什么来头吗？《红楼梦》里不是有一句话吗“珍珠如土金如铁”，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家。”
　　“有钱又怎么样？得了那种病，要是没有合适的骨髓，有再多的钱也是白瞎。”
　　“也是。”有人点头附和：“还是咱们平常人好，没病没灾的，就挺好的。”
　　“你这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有人笑骂道。
　　众人都嘿嘿的笑了起来。
　　顾长安在众人的说话声中离开病房。

　　这些话在顾长安耳中一闪而过，并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顾长安出了医院大门。
　　医院离顾长安所住的地方并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