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香》佟佳东珠

9、大日本帝国的‘永久昌盛’

　　兄妹两狠闹了一阵，亏的佟宛装糊涂，这‘文盲’的话题，总算是揭过去了。霍氏在一边看着佟宛笑眯眯的笑，越看，越对这位未来媳妇满意！

　　她说不认识那个戣字，她才不信！！

　　就不说佟宛好歹是留学归来的，那一身的才气遮都遮不住，这戣字再难写，还能难得住她？？也就骗骗灵珊那种傻丫头罢了！！这分明是宛儿聪慧，在给京铮解围呢！

　　如今还没过门，她就知道这么善解人意替京铮着想，那要是以后成了婚，小两口还不浓情蜜语，恩爱长久！

　　霍氏被眼前虚幻的大红喜字迷了双眼，趁大家不注意时，借口有事叫了霍京铮到偏厅，暗暗嘱咐他等一会吃晚饭的时候，单独请了佟宛出去吃。

　　霍京铮没承想母亲把他叫出来居然是这么个成算，不乐意的撇了撇嘴，小小的不情愿。可还没等他收了表情，霍氏忽的伸出手，在他手臂上狠狠拧一把，直疼的他叫一声，忙忙的躲开了霍氏的魔爪！

　　“霍京铮，那天你晚归，是怎么答应妈妈的？？”

　　没出息的东西！！夏碧微再好，终究是快石头，能跟佟宛这样开凿了的美玉相比么！！她带着京铮苦了这些年，要都是他这种丢了美玉拣石头的眼光，早就被饿死在讨饭的路上了！！还谈什么荣华富贵！！

　　想起那日自己说过的话，霍京铮笑着打了个哈哈，陪着笑脸找借口道，“妈，您误会了，我不是不想请她吃饭。只是佟小姐如今不是还伤着，反正她们待的时日长，等她彻底好了再说不是更好！”

　　“等她彻底好了，黄花菜都凉了！！”

　　霍氏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也不想跟他多废话，就一句话，“霍京铮，你给老娘句准话，你今儿到底去不去？？”顺带的眉眼微立，怒目圆睁，大有你要是敢说不去，老娘今儿就掐死你的架势！

　　可怜霍京铮在肚子里腹诽了小半天，想象自己各种顽固，各种抗雷，各种骨头硬，可惜临到出口，还是很识时务的改了口，“去！！”

　　佟宛坐在小汽车上一路从车窗里望过去，夜色中的青州，旖旎而风情，透着股子世俗的媚骨，与白日里端庄正经的青州城，天壤之别。

　　这时候刚刚立夏，天气却已经热了起来，天真烂漫的小姐和只穿了西装马甲意气风发的年轻小伙子随处可见，自然也有华服打扮了的贵小姐，引一帮知己好友出来就餐，脸上的笑容得意而骄傲，笑声如银铃般微微在风中游荡，与才刚看见的天真少女一起，构成了夜色下的众生百像。

　　路过怀信路的时候，那里有处夜总会，开在最繁华的地段，名字叫百乐门的，整整占了半条街道，貌似是抄袭了上海滩上的百乐门，从门口的霓虹灯，到巨幅大红的头牌照片预告。佟宛她们路过的时候，正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时候，亮闪闪的霓虹灯光不停的闪烁，照的人脸上如梦如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汽车在一处西餐厅门口停了，唐青柏快速跑到佟宛身边替她打开了车门，佟宛一如往常的道了谢，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餐厅招牌，待看见‘爱农西餐厅’五个大字时，禁不住一愣，这个，不就是那一日郑永荣纠缠灵珊时提到的餐厅么。

　　从外观看，标准的西餐厅装潢，原木风格，色调微微深沉，奢华而宁静，郑永荣能拿它来跟灵珊显摆，想必这地方该是青州头一份。

　　跟着下了车的霍京铮看见佟宛冲着这招牌发愣，哪里知道还有先时那一场插曲，不由的疑惑道，“怎么，佟小姐对这地方熟识？”

　　被人家抓住自己发呆，佟宛脸一烫，好歹是夜色下看不清楚，忙轻轻的摇了摇头，柔和的冲着霍京铮笑了笑，“没有，”，也就恢复了适才的规矩，不再乱看。

　　霍京铮眼神一冷，心里知觉的以为佟宛是对他挑选的地方不喜，本就烦躁的心情越发的不满，冷哼一声，一转身，自己个儿先朝餐厅走去，压根儿没管佟宛是不是跟上来。唐青柏一愣，尴尬的朝着佟宛笑了笑，赶忙做了个请的手势打圆场，“小姐，请！”，佟宛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着霍京铮进了餐厅。

　　这顿饭吃的，说不上来的感觉，霍京铮一直有跟她说话，可是她能感觉的上来他的心不在焉和敷衍，有的时候，他甚至还会带出一点咄咄*人的架势来，就像下午在霍家他问自己东西方文学史跟女子的幸福究竟有没有关系时的强势。

　　霍京铮不喜欢她！

　　这是佟宛的第一直觉，在经过了这顿饭后，她越发的确定，他不但不喜欢她，而且讨厌她！

　　可是，为什么呢？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啊除了那个保护套。

　　一想起那个保护套，佟宛也是满心的无奈。她知道，霍氏因为她伤着了，对霍京铮不满了很久，霍氏性子本就急，也有一两次当着众人的面责骂儿子，当时瞧着霍京铮的脸色，她就知道他误会她了，以为她是故意这么做，好在霍氏面前责难她。

　　可是，他怎么不想想，她已经进了一趟监狱，本就让母亲和霍家太太担心，要是回去的时候，瞧见她领口大开，扣子被人扯掉，心里指不定怎么误会！！她的母亲，可是旧家族里头的妇人，虽说如今是新时代，可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早就已经习惯，她从小也是按着家里传下来的《女训》被教养长大的，要是看见她如此狼狈的回去，必定是不顾霍氏脸面当下就要带了她回谓凉的！要是真闹成这样，他和霍家太太的脸面往哪里搁？几十年的旧交情，恐怕也得打水票儿！！

　　他怎么不想想，她跟他无冤无仇的，她当着他母亲的面不给他好过，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当然，她承认，这也不能全怪霍京铮，也是怪她当时在圣玛丽医院没有跟他解释清楚，可那样的原因，那样的环境，他们两人才是第一次见面，她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更何况在监狱门口，霍京铮一脸的冷漠不耐烦，怕是早就在心里责怪她给他惹了麻烦，她哪里还敢说？

　　她虽不了解西北军政，可是蔡辛田和霍京铮之间的龌龊，她不是想不到。她贸然惹怒郑永荣，他又为了她那样折郑永荣的面子，蔡辛田怎会给他好过！

　　在心里淡淡叹口气，佟宛犹豫了好半响，算了，他救了她，她就不要跟他计较这个，当务之急，还是跟他解释清楚比较好。霍家太太好客，今儿这顿饭，必定是*着儿子请的，日后想必这样的机会还很多，霍京铮要是回回给她脸色看，她岂不是要难受死？？

　　“督军”

　　“霍督军！！”

　　一声甜美而惊喜的声音，倏地打断了佟宛的话，而后便是一阵皮鞋‘蹬蹬’的声音。佟宛下意识的回头一看，一位年轻小姐已然在桌前站了，粉色及地洋装，一头发丝微微弯了卷儿，最上头扎一枚蝴蝶结，跟她的声音一声甜美娇嫩的人儿。

　　女子说着，边半弯了腰向霍京铮行礼，双手标准的放在小腹前，很是规矩的乖女孩。佟宛目光一闪，日本人！

　　霍京铮似乎也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这女子，微微扬了唇客气的点了点头，带着礼貌的生疏，并不打算开口。可女孩似乎浑不在意，笑着看一眼佟宛，好奇道，“好漂亮的小姐，督军带了女朋友来吃饭么？”

　　说着，还冲着佟宛眨了眨眼，一点儿都没有第一次见面的陌生感。

　　对于女孩子的乱点鸳鸯谱，佟宛抬头看一眼霍京铮，没有说话，倒是霍京铮神色里头的别扭一闪而逝，微微的冷，就是再不想和眼前的女孩子说话，也得给她介绍佟宛，“这位，是佟小姐，我母亲的客人，”

　　很制式很冷淡的介绍，间接的提醒女孩子猜错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女孩听了，很快反应过来，客气的朝着佟宛半弯了腰行礼，依旧是甜美的笑，叫‘佟小姐’，霍京铮又看向女孩，给佟宛介绍，“这位，是富春商社会长松本耕夫先生的独女，松本良子。”

　　说完，霍京铮淡淡看佟宛一眼，略略几分冷肃，已然换上属于‘督军’的公事公办的神情。佟宛就是再迟钝，也知道霍京铮不喜欢眼前这个一脸甜美笑意的女孩子。要是再深究，八成，还有良子的国籍问题吧。毕竟日本人这会子在东北闹的正凶。

　　将眼神从霍京铮身上移开，佟宛抬眼看向良子，朝她温柔的一笑，大方赞叹，“良子小姐好标准的汉语，想必不是从小就来华夏，也是背后吃了一番苦头的，松本先生好教养。”

　　意态闲闲之际，有意无意的点出霍京铮最在乎的事实，松本耕夫一直在私下里努力拉拢霍京铮，至于原因么，不外乎是为了他大日本帝国的‘永久昌盛’！

　　也许正如佟宛话里所言，就连松本良子，都是松本耕夫精心准备来，必要的时候能献给霍京铮的礼物！

　　想起松本良子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纠缠，霍京铮脸色微微一变，在桌下攥了拳头，冷冷看向佟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