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谁是谁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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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唯一在乎的是，阿吉还活着。
赵绎安排了人给她医治，她受伤严重，但是恢复得快。她陪着我，用她的金烈刀，像一只母猫保护小猫一样护着我。
阿吉告诉我，那个伤我的人已经被处死了。我虽然装作不知，其实那人被杖毙时的哀嚎传过来，我听的是很清晰的。我想着，赵绎就是赵绎，他的心狠了。
我听了阿吉的话无动于衷，没有一丝感觉。我不接受中原军医的治疗，只让阿吉近身，她帮我清洗伤口再简单地上药，她手上做着这些，背地里却偷偷地在哭。
赵绎来过，他把我安置在公主府，似乎想伪装成还是从前的样子，但是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仅仅是一种安慰。
他安葬了我的父母，他每日都来看一看我，看一看这个曾经爱上他的女子，现在是多么的凄惨。
他来时是沉默着，他走时依旧是沉默着，他什么都没变，他又似乎什么都变了。他依旧叫我浅浅，没有改口，我却不想唤他一声赵奕了。
我们彼此僵持着，我们彼此折磨着，我们都在等待这什么能改变这一切，每一天都在等，可每一天都在痛苦和无奈中度过。
我明白，我们是注定要输了，输给命运，一种很扯的东西。
阿吉一天很是平静地告诉我，左左哥哥还活着，已经找到了，是赵绎找到的，现在已经派人去疗伤了。
我没有说话，我不明白赵绎，我不明白的太多了。
这一天赵绎又来了，不过是晚上来的，他很疲惫的样子，他这样整洁的人也有顾不上刮胡子的时候了。他穿着青色的长袍，朴素又儒雅，他坐在我面前，我当时正在床上假寐。
我能感到一种属于他的气息在辐射着，我对他的一切还是那么敏感，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一种淡淡的酒气。
他沉默地看了我良久，才缓缓开口，叫一声浅浅。
我闭着眼睛，拼命忍住泪水。我提醒自己，这个人是来恨的，不能再去爱了。
他然后接着沉默，然后打开话匣子，他说，浅浅，我对你不住，都是我的不好。我不晓得……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我隐瞒了身份，我不得不这样做……我原本只是伪装成一个使节，探查西凉的情况，可是我没有想到会遇见你。我错了，真的。
我不说话，没什么可说的。
他叹气，我都能想象他眉头紧皱的样子，我怨恨自己，曾经爱上了的人，居然会在我心里留下这样深的痕迹。
他接着说，我做过很多事，杀过不少人，可你，我是真的不想去伤害。
我忽然睁开眼睛，盯着床顶纱帐的花纹，我说，你还记得那天的话吗？
他道，记得。
我说，不，你忘了。你把我忘了，把曾经在这里的你也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很是彻底。你，你不配我，你的心肠比蛇蝎还毒，你最好现在就死在我面前，否则我一辈子死不瞑目。你的那些话，干脆忘了吧。不如从今我们就认认真真做一对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从前的事，我不在乎，劝你你也别在乎。可好？
我抬着眼看着他，看着他的神情一瞬间灰败下去，看着他眸中燃起的光彩一瞬间消失了。我别开眼，不去理会他眸中翻滚的一种五内俱焚的痛。
我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我只知道，刚才说了很决绝的话，说了之后就不能反悔。
我沉默着，不再倔强地扬起下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别处。他也是久久地沉默，我听得见他缓慢握紧拳头时骨节的“咯咯”声。赵绎，别怪我，我是拿着剑在刺你，但这把剑却是你给我的。
他用一种极为疲惫的声音，用一种极轻极轻的语调，浅浅，你累了，睡吧。
然后我听见他挪动脚步时衣料间摩擦的声响，我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他没有看我，他的脊背从来都是挺拔的，而此时我眼前的赵绎却是微微有些驼背的姿态，我笑了，赵绎，我此时的剧痛你体会不到，那么这样的痛苦你尝尝也好。
我笑着笑着，眼泪却忽然掉下来，模糊了他转身离去时的样子。他迈出房门，我垂下眼眸，我们从此是路人了。
半年后，西凉倾覆。
西凉倾覆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不是只因为赵绎的雄才谋略，这个时节恰好是西凉青黄不接的窘困时候，往常我们通过和中原的粮食买卖获得食物上的补给，如今开了战，中原切断了粮食的贩运，西凉人就不知饿死了多少。
我还在公主府，我在公主府里的日子就算在战时也过得比以前好，我要什么有什么。我在这里锦衣玉食，火盆里笼着银炭，楠木匣子里装满了琳琅满目的首饰。
可我每天却像个死人一样活着，我在喘气，我在吃饭喝水，我却不能思考，因为我一闭眼就是阿爸阿娘并肩躺在地上到处是血的样子，我忘不了，忘不了。
对了，郑珺也来过，在公主府做过短暂的停留。他依旧是旧日里英姿勃发却又彬彬有礼的模样，战争和岁月在这个少年的脸上似乎没留下什么痕迹，就连皮肤都是当初那么白净。他穿着玄色的劲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好，他当时立在我庭院中等待侍女传话，静静地端详那棵赵绎移植过来的梅花。
那是一株名贵的龙游梅，只可惜，没移植过来多久就枯败了，这里不是中原，自然养不活。只是郑珺奇怪，怎么爱看这残花。
我望一望见是他，便吩咐请进来。郑珺见了我，恭敬行礼道，郑珺见过公主。
我道，我不是公主，别叫我。
郑珺直起身，仔细地研判着我，似乎还带着惊诧。我这些时日以来变了很多，照阿吉的话说是人都瘦脱了形。我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发现那是一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我道，郑副将没有想到，当时的故人，如今却会以这种形式相见吧。
郑珺颔首，他为人是老实的，于是道，是的。
我心中不快，冷冷笑笑，郑副将请回吧。然后别过脸去，不再说话。阿吉了解我，走过来也冷冷道，郑副将请回吧。
郑珺从我身上挪回眼光，却忽视阿吉戒备的眼神，缓缓开口，他说公主，太子得知您去过汴梁，于是紧急派人仔细调查。您不知道太子是多……太子问过我，我都如实说了。我从入军就是在太子麾下，却没见过太子这个样子。公主，太子的心意，私以为是情意极深了。
我听了这话别的没听进去，“情意极深”这四个字直直地劈进我的心里来。我冷哼一声，面无表情道，郑副将停留的时间太久了吧？这点礼节都不懂了？
阿吉抬手握住刀柄，郑珺终于还是叹息一声，又一揖，退了出去。
赵绎又来了。
我们维持着这种相处模式，他不再和我解释，我也暂时按捺下杀他的念头，我有时候几次想扑上去砍死他，但是往往又被一种难以理解的力量牵绊着。
他一般都是晚上有空，我为了不见他，晚上很早就睡下。可他还是来，来了就搬一把椅子在我旁边一坐，我们彼此沉默着，他待一会儿就走，绝不打扰。
他今天来了，我背过身去觉得身上都僵硬起来。他似乎是酝酿了一会儿，然后道，浅浅，我打算安排阿吉和三皇子见面，你看可好？
阿吉为了防备他，也是每晚都守在我身边，像以前一样我们躺在一起。我感觉她不安地动了一下，不过没有出声。
我虽然不想和他说话，但是无奈这关系到阿吉一辈子的事，于是道，最好。
黑暗之中赵绎似乎是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明天我带他来见你们。说完就走了。
第二天果然左左哥哥来了。他身上穿着寻常的衣袍，不是囚服，也是干净的衣裳。左左哥哥的眼珠黑得像黑玛瑙，他似乎又变了一个样子，还是又高又瘦，但是失掉了从前的意气风发，剩下的瘦削透出一种落拓世故的味道来。
左左哥哥温和着笑，汐儿和阿吉，我以为见不到了呢。
他说着，自己先掉下泪，然后我也哭了，阿吉也是。我们三人很没骨气地抱作一团，狠狠地哭了一阵，我们都感到这短短近乎一年的时间，我们就成了三个没爹没妈的孩子了，我们互相依靠，剩下的只有彼此。
我推开他们俩笑道，不行，我哭得眼睛疼，去洗洗眼睛。然后转身扔下他两个走了，我透过窗子看见阿吉和左左哥哥依偎的样子，我下定了决心，打算一试。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谁是谁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