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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裂心番外 应是不相逢 上 ...

  •   裂心番外应是不相逢
      谁家公子动洛京?
      那是东都洛阳歌妓舞坊,彩袖殷勤,素手玉钟之间柔软轻折的轻问。
      那公子是谁?有梳着垂鬟的少女半抱着琵琶好奇的看向丝袖掩唇的姐姐们,稚嫩发问,引来那些风尘女子暗哑柔媚的笑声。
      偏生你这个傻孩子。姑娘们笑道,柔嫩丁香叩齿之间,旖旎暧昧又带了点可望不可及的味道,缓缓道出那公子的名讳。
      那是唐国公的世子啊,那叫建成的公子。
      说话间,只见楼下有一痕月白衣衫掠过,正红牡丹徐徐绽放,那人如行香里。
      漆黑的发漆黑的眼,弯起来象是月牙一般柔软的唇。
      “诶呀,阮娘,又是你在叫我的名字?我在楼下便听着了。”那叫建成的公子手中折扇轻轻划了个不经意的半圆,轨迹象是银钩,挂在每一个姑娘的心上。
      漆黑的眼左右顾盼,然后微笑,“拢雁,上次的胡曲你练习得如何,吹来给我听听吧。”
      任谁都知道,唐国公世子建成,清华佻达,冠盖京城。
      言下之意,不过纨绔子弟,承袭父辈荫庇罢了。
      建成听了淡笑不语,只是看着夜宴牡丹浓香染袖,金樽向月,一樽还酹。

      那是大隋大业末年的事情,群雄并起逐鹿天下,普天王图之下,莫不有人心存问鼎之念。
      而在这繁华将尽的东都洛阳里,却另有一种末世一般的狂欢,仿佛将一切都寄托在了不可知之中,只醉今朝,再不问明日生死与否。
      这软红十丈温柔乡就成了桃源乡,让人沉醉不知归路。
      月上半空,盛放金红牡丹沾染了夜露,越发摇曳出浓郁的王者之香,建成卧在院中青石之上,长长的头发没有梳成发髻,而是挽在肩头,从月白的纹路上流泻而下。
      正是十五朗月,旁边依着娇妻,膝下绕着一个小小的牙牙学语的孩子,旁边亭子里正在喝酒赏月的是一干亲友和五弟智云,看起来就是富贵闲人的一家。
      长子承宗还是个小孩子,只懂得承欢膝下,在他眼里这世界就是嬉笑玩闹锦绣山河,哪里有半点愁苦?
      远远的听着有脚步声过来,建成抬头,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四弟正向他而来。
      元吉走向建成,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建成手中的折扇徐徐展开,唇边荡漾起一弯轻笑,“……竟然有美如斯?那说不得,踏月邀美吧。”
      元吉脸上一错,随即也笑了开来,“大哥,嫂子在看哪,别让四弟以后进不了这道门啊。”
      建成的妻子丹红色的袖子压着妃红的嘴唇,笑得摇曳妩媚,“罢罢罢,都是你们男人的把戏,关我们什么事?”说罢也不避讳,一把拉住还没有行冠礼的智云,“五弟,你陪着嫂子侄儿吧,看他们两个今晚能不能摘到大隋最美的牡丹。”
      说完,烦透了似的朝丈夫摇了摇粉红绣帕,又引得一阵低笑。
      正如深夜打马的公子,元吉和建成并辔出了世子府,在人迹寥落的大街上行走,建成闲聊似的挨近元吉,神态悠闲得仿佛在评点月色,嘴里说得,却是一句改变了整个历史轨道的话。
      未来大唐的太子轻轻问道:“父亲什么时候起兵?”
      那样淡然清雅的语气,仿佛在问,今天的天气如何。

      “父亲什么时候起兵?”世民以非常悠闲的口气问道,语气轻松得仿佛在问,今天的天气如何。
      李渊看着杯子里的清露中倒映出一轮圆月,轻轻皱眉。“要等你大哥他们回来再说。”
      “……”世民回头看向座上的父亲,眼神清亮,“晚了。”
      “嗯?”
      “现在陛下看留在洛阳的李氏满门看得紧,只要大哥一日不去上朝面圣就会立刻疑到我李家头上,从洛阳到太原快马奔驰也需要十五天时间,一道圣旨追下,只怕大哥还没有到太原,我李家就被满门抄斩了。”
      李渊慢慢抬头,看着以一种近乎无邪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次子,“……你的意思是,不管你大哥他们了?”
      微笑,清澈的眼神,“大哥一向足智多谋,定然有法子自己逃出洛阳的。”
      李渊没有说话,他只是以一种非常非常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次子,然后,在不易察觉的瞬间,弯动了一下唇角。
      他挥手,让世民退下,世民点头行礼离开,在走过中庭的时候,忽然觉得湿润的空气里浮动着浓郁的香气,回头,看到临水池畔,一丛牡丹郁郁盛放,正红的花瓣上一圈金边,正如朱袍玉带,贵不可言之间,偏生又带了迎风摇曳的潇洒落拓。
      世民忽然好兴致的弯腰,轻轻用手指抚了一下牡丹的花瓣,长年握剑的手指在接触到那比丝绸还轻软的触感瞬间,青年端正唇角一丝意义不明的轻笑。
      摘下那盛放牡丹,就着唇边轻轻一吻。
      大哥,世民等你回来。

      红袖楼头招。
      倚月临水拂花照影,桄酬交错之间,月已西沉,只剩天边一丝灰烬一般即将升起的阳光。
      醉靠在软榻之上,珠帘之外有侍儿奏着琵琶,隐隐约约的曲折调子从牡丹的香味之间渗透而入。
      建成饶有兴致的听着外间琵琶,元吉坐在一边,却心乱如麻。
      夜间和兄长的谈话还历历在目,他没有建成那般定力,只觉得如坐针毡。
      “父亲说等我们回去再起兵?”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建成笑了起来,垂下肩头的长发在夜风里微微曳动,“不可能,那样只会失了先机。”
      而且……他那个二弟想必也不会放过这样的一个置他于死地的好机会。
      虽然,他和世民都知道,他不会死。
      不过要为自己的安全离开付出一点代价罢了。
      建成心不在焉的想着,是的,代价,他的,世民的,这世上从没有只有一个人失去这般好的事情。忽然,耳边响起了元吉有些急促的声音。
      “那大哥的意思是……”
      “十天之内,父亲必然起兵。”
      元吉大惊,“那、那、我们——”他们岂不是被丢在这东都洛阳等死了?
      长他十余岁的兄长只是慢慢回她一个轻浅微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走得掉的,元吉,你要相信大哥。”
      是的,他相信大哥,从小到大都是相信他的,但是这次大哥,打算做什么怎么做呢?
      元吉却不知,他的大哥笑里有那么一丝清冷如秋。
      被建成带到酒楼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一早,还带着一身脂粉香气,建成换上妻子从家里送来的朝服,打马去皇宫给隋帝杨广请安,出来之后,他略一思索,回转府邸,刚一进房间,就看到房间正座上,他的妻子那个绝色女子端正的坐在位子上,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盈盈向他。
      起身,行礼,盈盈下拜,他的妻子任何时候都端庄典雅,大家闺秀。
      他等着她对他开口。
      那女子看向他,温柔开口,“不知国公几时起兵。”
      建成沉默片刻,然后微笑。
      这果然是他的妻子,聪慧无比,只他昨晚和元吉彻夜未归,再加上现在这局势,他的妻就推断出结果,真是了不起。
      于是他温柔的走近,扶起她,看她的眼睛,“如你是男儿就好了。”
      “可惜我是巾帼。”她掩唇而笑,艳丽无双。
      建成却沉默片刻,“我本不想这么做,奈何你太聪明。”如果她没有说穿这件事请,或者是没有猜到这件事请,他不想这么做,毕竟,十数年夫妻,毕竟,她如此聪慧美丽。
      不过,以他妻子的性格,在说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了吧。
      举兵谋反,干系太大,除了父子兄弟的至亲,他能信得谁去?就算是夫妻,一样——信不得。
      她知道自己丈夫指的是什么,她轻盈一笑,为他倒上满杯清露,白玉一样的指头按着滴翠的杯,分外耀眼。
      “我是您的妻子,为您做什么都是应当。”在她决定挑明的时候,就早有了一切心理准备。
      “你想要什么?”
      “只求夫君出离洛阳之日,带走我的长子承宗。”这是,她做为一个母亲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承宗么……建成淡笑,思忖了一会儿,对着他的妻子点了点头。
      那绝色女子深深下拜。
      当日,唐国公世子府传出世子夫人急病,三日后,夫人去世,唐国公世子哀伤不胜,几度叩棺昏厥,朝廷官员都去吊唁,连杨广也派出大臣吊祭。
      因为夫人暴卒,疑为恶疾,立刻移葬城外,回程之时,建成哀哭不能乘马,只好乘轿。
      远远的,绿草如茵之中,一身麻衣的建成看了看国公府那顶华贵的、装着替身的轿子,微笑。
      以丧妻哀哭过度为理由,三四天不上朝应该不会引起什么疑问吧。
      转身上马,带着改装的元吉向远处奔驰而去!
      他听到元吉急促的询问!
      大哥,你不带智云走吗?!
      大哥,你不带承宗走吗?!
      怎么带?根本带不走,带着他们等着被人抓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弯起了嘴唇,一个微笑。
      建成奔驰向风凌渡,过黄河沿河向太原而去
      风啸耳边,只有建成听到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气安静的呢喃,他叫着妻子的名字。
      对不起……没有完成你的承诺。
      你啊……唯一的错误……就是为何要遇到我呢……
      应是不相逢……不然,你至少会有一个比较幸福的人生。
      他这么对着已经亡故的妻子说。
      四天之后,在半路之上,他听到了父亲起兵的消息。两天之后,他听到被他留在洛阳的五弟智云、长子承宗被阴世师所杀的消息。
      在同一天,他在黄河畔看到了由李家二公子率领的李家大军,雪白的帐篷,绵延数十里。
      大军之前,是他那俊美无双的弟弟,白衣银甲,笑得宛如一个孩子般无邪,他下马扶过建成,眼神那样纯良。
      “大哥,我带来了你以前最喜欢的牡丹,今日想知道要遇到你一样盛开了呢。”
      “哪里是为为兄?分明是为了我李家繁盛。”他有礼含笑回答,和世民进了帐子,迎面帅案上一盆金围腰,正红花瓣上金带一痕。
      确实是他最喜欢的那盆,建成刚要说什么,忽然肩上一紧,整个身体被扳转过来,冰冷的唇上有了灼热滚烫的温度——
      建成下意识的一挥手,只听一声脆响,世民环着他腰的手一震,两人一起低头,发现那盆牡丹已然摔碎,世民眨了眨眼,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建成看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
      修长手臂揽上弟弟的颈子,他把一吻印在世民唇上,低笑,“碎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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