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锦澜天》云边月

2、凤出东华2

　　棠儿接过宫女送来的梅花酿，转身走入栖凤宫。锦清夜正躺卧榻上手中握了本书，或是察觉有人进来，便抬眸看一眼，却是极慵懒的摸样，竟有几分勾魂摄魄之意。
　　“梅花酿？”
　　棠儿含笑，“是，昨儿个陛下不是念叨着想喝？”
　　锦清夜一笑，“还是棠儿知朕心意。”
　　“这棠儿可不敢居功，是白芷姐姐嘱咐的。”
　　“难得她在禁足期间还惦念着朕，也罢，这两日想来也够她受的，就到此吧。”
　　“棠儿代白芷姐姐谢陛下恩典。”
　　白芷由宫婢搀到锦清夜面前时虽不致一身虚弱，脸色却已是没了平日的红润，身上也消瘦许多。
　　“奴婢拜见陛下。”
　　锦清夜由书中抬眸神色淡然，“可知错了？”
　　叩了一个响头，“是。”
　　“下去吧，日后切记要谨言慎行，你是朕身边的侍女，勿忘自己身份。”
　　“谢陛下，奴婢告退。”
　　凤出东华，月上锦澜，女帝面前得宠的侍女白芷便是因这两句而遭处罚。那日宫中内侍在谈论此事，恰被白芷撞见，一怒之下责罚了几人，女帝得知却怪她滥用刑法，将她禁足元阳殿，女帝情薄之名于内宫一夜流传开来，市井亦有渐有流言，使凤出东华，月上锦澜更甚嚣尘上。
　　锦澜熙宁二年二月二日，凤王率领三军回朝，那一日云浮城万人空巷，便是待字闺中未出阁的妙龄女子都得家人应允迈出大门，只为迎接锦澜人心中神祗一般存在的凤王凤将军。
　　清晨，一夜风雪才散，云浮城已站满了人，满城百姓满朝文武皆静静立于城门下，等随着晨曦一同出现的人。
　　远处忽而现出影子，模糊隐约似幻似真，其实众人皆看清是一支军队，只是却无法相信自己所见，上千人一同行走，除了风吹竟再无半点声音，踩在雪地上竟似踩着棉花。
　　远方的旭日忽而升起，天地一瞬光芒四射。
　　摘星塔，锦清夜推开窗扇，旭日刚从地平面升起，世间一瞬便鲜活起来，檐角屋顶的雪灿然夺目，便是那红梅也较前日繁盛。
　　万里河山是否也如这一幅多娇？
　　“臣拜见陛下。”
　　身后响起一道嗓音，很有几分雪后初霁之无瑕，只是却也冷。
　　“相爷怎知朕在此？”并不回头，却已知身后所站之人是谁。
　　顾如初上前一步，与她并肩看雪后初晴，“陛下不知，每当您心中有难解之事便会来此。”
　　锦清夜一笑，“那相爷可能猜猜朕心中难解之事是何？”
　　“凤出东华。”
　　“看相爷如此神态，似乎已胜券在握，朕之难解，怕不难了。”
　　却不答，锦清夜也不甚在意，良久才道：“想来应已到宫门了，顾相陪朕去迎接吧？”
　　“臣遵旨。”
　　踏上大殿的有七人，个个冰冷肃杀，年岁不大却是一身冷然血腥，是和顾如初的清冷不同，一眼便足以让人骇然，沙场之上马革裹尸，也该是如此摸样方能活下。
　　“末将拜见陛下。”七人拱手跪下，声音不大却骇了众人一跳，似沉重的钟声，一下敲落在心头。
　　锦清夜暗压下心头疑惑，道：“七位将军请起。”
　　扫一眼七人，“诸位将军平叛有功，朕今夜设宴宫中犒劳诸将……凤王何处？”
　　一个三十左右稍显消瘦的男子上前拱手道：“启禀陛下，将军回城途中有事耽搁，故而未与大军一道。”
　　“凤将军有何要事，竟比领兵回朝面见陛下重要？”礼部侍郎出声质问，若不是那年轻脸皮，她都要以为是花甲古稀的老学究了。
　　“将军绝无不敬之意，只是确有事耽搁，请陛下恕罪。”竟也不恼，只是不卑不亢陈述，不愧是他调教出来的大将。
　　“有无不敬，心中自明，三军回城独主帅不在，此事无论作何解释都情理不通……”
　　“木大人所言虽是偏激却不无道理，凤王奉命平匪，凯旋回朝理应先进宫复命，虽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回朝之后仍这般……怕是不妥吧？”又一大臣站出来说话，年岁稍大，很有几分气愤之意，话一出口竟又引来几声附和，全然忘了当日担心云浮城被破，执意要调兵镇压的情景。
　　凤出东华，无论真假都让朝中一些人开始浮躁，锦清夜下意识便看一眼站在左侧的顾如初，竟神色平静甚至隐有微笑，仿若那些不过戏子……忽而便冷了心，这样的人，谁能在他手中逃脱？
　　“敬与不敬，朕的看法倒是不同，凤将军领兵平叛护了锦澜宁安，在朕眼中便是最好的敬意。”笑了一下，又道：“好了，诸位将军一路风尘委实辛苦了，都先下去休息，晚上再出席宫宴。”
　　“末将遵旨。”
　　群臣退去，独顾如初一人不动，锦清夜心中喟叹一嗓，挥手遣走侍候在侧的宫人。
　　“陛下有事吩咐？”
　　走下龙椅往殿门而去，似乎知道他一定会跟着，也不回头，“不知相爷作何猜想？”
　　“……臣不明陛下所指，请陛下明示。”
　　回首看他一眼，唇角漾出一抹笑，“想来凤王真是无意之举，是朕多想了。”
　　“陛下……”
　　“姐姐……”
　　前面站了一位粉衣宫装少女，不过及笄的年纪，面容却已有倾城之色，锦澜无双公主锦青萝，女帝世上唯一的手足。
　　“姐姐，这位是……”
　　“天这般冷，怎就穿如此单薄出来？”
　　忙拉住姐姐的手，“我在屋里待得闷嘛，何况有日头……好姐姐你就别怪我了。”
　　锦清夜笑了一下，有无奈有宠溺，却不过一瞬又复最初神色，转首对站立一旁的人言道：“顾相，你也辛苦半日了，朝堂之事明日再议吧。”
　　收敛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复杂，拱手道：“臣告退。”
　　直到身影消失在宫门才将目光收回，却发现旁边的人目光还在，其中竟有几分痴迷，心头一突一股不好的预感生出。
　　“姐姐？”
　　“走吧，这儿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