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锦澜天》云边月

11、冰华化雪2

　　夕阳西下，百鸟归集，天际霞光弥漫，云蒸霞蔚。
　　一八九岁孩子从竹林深处奔跑而来，手上抓了一把紫色野花，脸上红扑扑，想来是因跑得太急，还未近得院门便高声大嚷，“夜姐姐，夜姐姐，我帮你摘了花花。”
　　院中浆洗的人抬头，低声轻叱，“小虎，娘说过多少次，不要大声嚷嚷，会吵着你夜姐姐和你哥哥。”
　　小孩一愣，面上笑容还没来得及收，一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娘……”
　　跟在小虎身后的男子听闻，不由出声，“宦娘，小虎还小，莫吓着他了。小虎，不是要给你夜姐姐花儿吗，还不去？”
　　小虎应声跑了，留下一对父母相顾而望。宦娘轻叹，带了埋怨带了嗔怪，“相公，你这般会惯坏小虎的。”
　　“夜姑娘不是外人，无妨。”
　　小虎掀开门帘，便闻到一股药味，一下没控制住，打了好几个喷嚏，却想起进来母亲的嘱咐，忙捂住鼻子轻轻移步进去。
　　屋子很亮，屋外便是郁郁葱葱的竹林，偶有声响，都是林间鸟语风吹和窗边风铃。
　　“夜姐姐？”
　　坐在床榻边的女子回身，看见是他，轻展了笑颜问道：“小虎，何事？”
　　纵是一身粗布麻衣，还是难掩一身清贵绝美，眼眉之间点点风华，便是那天上仙人怕都要自叹弗如，尤其一身不自觉流露的高贵气息，更显示其非凡出身……竟是锦澜上下皆以为早已命丧黄泉之人，锦澜熙宁女帝锦清夜。床榻上所睡，是与锦清夜一同失踪之人，凤王凤玄引。
　　谁能想，锦澜最为珍贵的两人，竟借居在此偏僻山林之中。
　　小虎忙递上花儿，脸上溢满笑容，眸子亮晶晶便似夜黑星子，“夜姐姐，花儿，我特意采的，放在屋子，哥哥会很快醒来。”
　　接过，低首浅嗅一下，微笑言道：“好香啊，谢谢小虎。”
　　孩子眉眼咪咪，想来是太高兴，“不用谢，我去帮娘做饭……”一下便跑了，留下锦清夜愣在远处，不免觉得好笑，可是转身看见凤玄引静静躺着毫无生气，笑容却凝了去，忍不住伸手去抚那惨白面容……已近一月，可是他却还是昏迷不醒毫无起色，再这般下去，真不知是否会就此死去，若他死去……
　　心口忽而疼了一下，不知是否是害怕，害怕是自己连累了他，害怕从此孤身一人，害怕再也无法偿还忘怀……他不该不顾一切跟着她跳下，更不该在掉落之时护她在身前自己承受了一切，如果只是他，没了她做拖累，定然能安然离开，她至今想不明白，他纵身一跳尾随而来是为了什么，她从来不觉会是因了她是锦澜女帝……也许，只是一时冲动。
　　只是这冲动，让她百般忧虑，若他在朝堂，或许能遏制一些狼子野心，现今不知云浮皇城如何了，此处远离外间尘俗，更远离朝堂斗争，探不得半点消息。但既能在祭天途中向她下杀手，想来是做了十全准备，如此朝堂之上便是风云莫测了，只是眼下，她却无法抽身离开，只是怕此去就是生死永隔。
　　忽而传来沉重钟声，此去不远有一座寺庙，日日会响起暮鼓晨钟，今日却不知因何这个时辰敲响，正想着，宦娘捧了药进来，不由出言询问。
　　宦娘犹疑再三，终抵不过锦清夜眼中疑惑，叹一声道:“无方大师圆寂了。”
　　无方大师乃佛提寺住持，年届古稀，但身子一向硬朗，怎就突然圆寂了？而医治凤玄引之药一直是无方大师所配，如今他圆寂……
　　“大师圆寂前留有一物要交与你……”
　　锦清夜接过打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盒子里只有一颗药丸……
　　剑刺入身体……拉着她奔跑……手中的指尖越发冰冷……悬崖绝境，她被伤坠崖……脑海中最后记忆，是她清明之眸……猛然睁开眼，入目是一处陌生竹屋，艰难转首，看见窗外竹林，风过修竹，淡泊静然……
　　屋内忽而响起脚步，转眸一看，心头猛然一震，只是却无法开口，是否是因为已抱了生死相隔之念，所以才会这般相见无言？还是是因心头绝望过，才会对希望承受不及？或是曾不顾一切性命相托，再见便没了勇气？
　　凤玄引突然重咳起来，还吐了血，这下骇了锦清夜一跳，再顾不上许多忙上前去帮他顺气，好一会儿，凤玄引才止住了咳，可是锦清夜身上却被血渍染遍，便是手上也沾了不少，却无暇顾及，帮他清理了便捧过方才拿进来的药要喂他喝下。
　　“喝下便会好一些了。”
　　“陛……”
　　“夜姑娘，是夜公子醒了吗？”宦娘进来，“真是夜公子醒了，恭喜姑娘。”却见两人身上血迹斑斑，忙问道：“姑娘可要帮忙？”
　　锦清夜一笑，“多谢夫人，不用，我一人便好。”语调有礼从容，手却握着凤玄引，示意他先别出声。
　　“那我去做些吃的，不打扰公子休息了。”
　　宦娘出门后，锦清夜才道：“此乃是一处山林，是隐居此处的一对夫妻救了我们，他们只知我们是一对遇见强盗的兄妹……你醒来，真是太好了。”锦清夜忽而叹道，语调凝咽眼眶微红，想来是这些日子太过担惊受怕了，以至于一下情不能自己露了软弱。“……喝药吧。”一勺一勺吹凉了才给他喝，有时还会以唇触碰试温度，或是已经习惯如此照顾他，竟没有觉得有不妥，这药极苦，他记得那次她受伤喝药却是极其抵触，现今竟可以忍受，是吃了多少苦才让她习惯了？
　　“怎么了？可是哪儿不适？”
　　凤玄引收回目光，轻摇了摇头，锦清夜见状忙扶他躺下，“你刚醒来，不可多花力气，休息一下吧。”却在她起身之际拉住她，回首看他，轻言道：“一切等你恢复再说。”
　　凤玄引恢复得极快，醒来不过半个月已经可以下地，只是因着锦清夜不让，否则可能都要舞剑了。他一日日复原，锦清夜过来的时辰一日日减少，凤玄引自是察觉了，只是却没有表现显露半分，他们之间始终存在着身份隔阂，当初衣不解带照顾他，不过是迫于无奈、权宜之计而已。
　　“夜姑娘，夜深了，怎还不就寝？”看见锦清夜站立月色下，不由走过去询问，“姑娘可是担心夜公子身体？”
　　“哥哥身子已大好，想不日便能康复……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夫人可能帮忙？”
　　“姑娘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