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影如风》山榭

6、六

　　戴宗一日路过后山，却远远望见断金亭中坐着人。林教头火并王伦的过往，即使戴宗并不在场，却早已经过了兄弟们口口相传的熏陶。可是碍着“以下犯上”这一不吉利的由头，谁也没再当众提过这事。今天这样的日子，会是谁如此毫无顾忌地“念旧”呢？
　　不动声色地走近亭子，却见到了军师的侧脸，戴宗也不免一愣。眼前的吴用，竟像极了郓城茶馆中的样子，时而抬头观景，时而低头饮酒，面上已带了薄醺，眼神倒清亮，一如既往地望进人心底。戴宗看着吴用，突觉有些莫名的怀念，仿佛自己也回到了过去平淡的时光。自嘲地笑了笑，戴宗转身正欲离开，却发现了身在另一个角落的宋江。戴宗心头一紧，但宋江兀自沉思，浑然未觉。
　　黑面汉子的眼神寓意复杂，戴宗一时难以参详明白，只觉那眼魄中的光芒极明亮，却也极柔和，像那日郓城茶馆前的雨丝，细细密密地笼了人周身。
　　心知此地多留无益，戴宗悄悄回身离去。聚义厅中悬吊着的悼念条幅在山风的吹拂下荡到半空，满目的白色填满了视线。晁盖的灵位上放了朵绸缎团花，刺目的白竟衬得那排位上的字模糊起来。抬头仰视聚义厅的匾额，金漆的大字遒劲有力，可终究难抵这许多日子以来的风吹日晒，比自己刚上山时又黯淡了几分。
　　原来，日子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戴宗突然有些好奇——那块“忠义堂”的匾额，此时不知如何？如若匾额尚在，面对已空的梁山，再无盛景可观的金漆大字，只怕也颇感寂寥吧。信步出门，岳庙院中的一角照例集结了不少得闲的老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耳边恍惚间飘过熟悉的名号，戴宗不由得走近聆听，岂料一听之下，险些站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