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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皇帝命 ...

  •   菩提树下,你三年成仙,黄泉路上,我道行毁尽。

      一千年出沃土,两千年冒嫩芽,三千年老子枝繁叶茂,玉树凌风。

      斗斗星辰,你从天际而来,麻衣素杉,罗裤泥袜。老子看见你的光头蹭亮,眼里似有佛光闪烁。云彩后的众仙皆说你慧根深重,那时我不信,后来我信了。

      神仙一滴水,人间一场雨。闪电划过长空,撕裂片片浊锦,雨如爆瀑,砸向天地。你徐徐而来,气定神闲,双手合十,嘴唇翕动。

      我浓荫覆地,你依影而立。

      老子长期霸占偶像派第一宝座,一双凤眼,摄魂夺魄,一抿薄唇,尽显风流。你却眸如墨染,面如云涤,幽淡清远,静雅卓然,老子今日看来要退了位,让了贤。

      后来,你在老子的庇护下悟道,以果裹腹,以溪润喉。

      你早也嘀咕,晚也琢磨,梦呓中问:“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人生八苦,如何能渡?”

      老子比你多活了几千年,见识必然比你多一点,老子寻思后,道:“苍生难渡,佛曰,不可说。”

      睡梦中,你嘴角含笑,眼脸暗合,老子化成世人模样,凝望了你半宿,第一次,我活了三千年,决定给自己取个名,“思春”太漏骨,就叫“忆春”吧。

      从此,你常在深夜梦语连连,“一潋柔波,撩了风动,软了尘心,该如何?”

      老子眼前闪过酥手柔肌,粉腮嫩颊,不禁醋道:“缘起即灭,缘生已空,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你喃喃自语,“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怎么办

      老子见你冥顽不灵,恨声道:“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老子觉悟高否?老子慧根有否?佛祖啊,您倒是开开尊口啊!

      再后来,你微笑,我欢喜,你蹙眉,我悦心。老子只盼你佛缘浅短,漫漫来日,老子也好有个伴。

      三年后,1095个日日夜夜后,终于还是到了尽头。

      你的掌心生出莲花般的掌纹,海螺般的印迹,金光灼灼,云缠雾绕,亮瞎了老子的眼,刺疼了老子的心。

      你纤尘不染的飞升,老子抖落了一地的残叶,你要普度众生,可谁来普度老子?

      名字误事,忆春忆春,回忆里的,怎能共度!老子要改名,老子要叫“同春”,与你同春,方显大气!

      哀愁浅叹,惆怅悲戚,我是你转身就忘的路人甲,凭什么陪我蹉跎年华到天涯。抹不去的是眼底的酸楚,剜不去的是心底的凄凉。风欲静而树不止,我欲恋而卿不在。

      神仙难寻,佳话叠传,平地寺庙起,信徒十万里。一圈圈的寺庙,一尊尊的佛像。那里香火鼎盛,老子心冷如灰。熏迷了眼,熏伤了心。你受得起万人朝拜,我却受不起缕缕青烟,根茎萎靡,修行涣散,一片黄叶悄然坠入院内之际,脆弱的生命额然而止。

      黄泉路上,老子委屈。阎王殿前,仙踪难觅。

      生死薄上,命格盘中,是“枉死”两字,该怨谁?又能怨恨谁?知情伤人,却甘之如饴,也罢也罢。

      阎王心慈,翻了两页纸,问老子:“你可有什么心愿未了?”

      老子两眼放光,坚定不移道:“我想上天成仙。”

      阎王是个实在人,一摆手一摇头,“你没这个命,换一个吧。”

      老子心里酸楚,愁容展露,“我想当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受万人朝拜。”

      阎王咳咳咳了半响,“这个也难了点,有没有简单点的。”

      老子的希望已经被掐断了两次,希望如果是翅膀,那就是拗断再接骨,接骨再拗断,敢情你逗我玩啊,老子怒了,士可杀不可辱,老子有傲骨!

      旁边飞奔来一小鬼,贴着阎王一咬耳朵根,阎王眼底的绿光变成红光,冲着我一眨眼,老子一激灵,有点犯晕。看来刀山火海是在劫难逃,放肆放错了地方。

      “小兄弟,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阎王唇角微微上勾,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老子吓的手脚凉,肝乱颤。

      “先听好的!”老子是乐观主义者。

      阎王一捋胡须,大咧咧道:“我可以给你续个皇帝命。”

      “坏消息呢?”如此开后门,必有难言隐情,老子不傻,不是刚度。

      “有人受你三年恩泽,要还之与你。你为君,他为臣,你要鄙视他,作践他,蹂躏他,恩泽还清,你任务完成。”

      一道清泉溢出,真是农夫山泉有点甜,这也算坏消息?阎王真爱说笑:“难道他会亲近我,仰慕我,献媚我?”

      阎王就差没有一口热茶喷我脸上:“这个……”

      老子乐的还想摆摆谱,“如此缺德之事,实在不符合我往日作风。”

      阎王随手一指,画面中,一头泥泞不堪的花母猪,满嘴獠牙,叼着几根枯草,牙肉中隐约可见残羹碎渣,屁股后是一头口水横流的黑公猪,鼻孔喷着粗气,低低的嘶吼,馋巴巴的瞅着肥硕的花母猪:“那你就去投胎去吧。”

      老子倒吸一口冷气,就差没呕出隔夜饭:“算你狠!我从了还不成吗?”

      阎王嘴里叼了根牙签,直戳牙根,“跟我玩,小子你还嫩了点,牛头马面,踢他下去。”

      “兄弟,拜托,千万别让我脸着地。”老子漾开如花笑颜,羞死美人,迷倒小鬼,识时务那是必须的。

      小鬼一得令,飞起臀着落,青霉素打了满屁股,疼的老子直抽搐。悔之晚也,恨之晚也,老子嘴真欠!

      阎王嘀嘀咕咕念了道咒语,世人记忆里便只有老子版的皇上和神仙版的臣子。

      阎王有权有势有能耐,腰板倍挺,说话洪亮,老子羡慕,老子折服。老子此去必可呼风唤雨,为所欲为,老子命真好。

      一声巨响把老子从憧憬中震醒,老子撕歪着半边嘴,揉着尊臀瘫坐在宝座上。旁边唧唧歪歪,一群呼天抢地欢迎老子的臣子,“柳相撞柱了!柳相寻死了!”

      老子诧异,有人昏了头,和老子抢戏份。老子怒不可视的从簇拥的高矮胖瘦中瞅见终于有了头发的你,一滩污血从你昔日光洁的额头淌下,顺着那睫毛就流到了嘴角,老子咽了咽口水,几年不见,我的口味又重了些许。

      俗话说,能干上太监这差事的,必然有几分眼力劲,特别是皇上身边的太监。这不,未等老子开尊口,那眼角有几道褶子的,便阴阳怪气的发号施令了,“快去看看,还有气吗?”

      老子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老太监会意的继续道:“断气了,拖出去喂狗,没断气,拖出去乱棍打死再喂狗。”

      老子一口吐沫淹死你,两道寒光直插老太监二目,老太监抖得和筛子一样,结结巴巴冒出几个字:“外加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我问候你祖宗八代,老子难道是个暴君!

      一念之间,血色尽染,朝服湿透,老子没工夫和老太监磨叽。一甩袖一疾步飞扑到你身边,一把抱起直冲后殿,“快给老子传太医!”

      一清瘦小太监刺溜跑的飞快,赶紧给老子带路,老子用眼角余光嘉奖了他两次。我的心尖尖双眼紧闭羸弱的依偎着我,暖玉在怀,如果没有血渍就更完美了,老子这时候还在胡思乱想,真不是东西。

      鎏金的雕栏,二龙戏珠的软榻,绣金的苏绣,斑斓的锦缎,青花的瓷器,汗白的玉雕,金碗银勺,俗,不是一般的俗,俗的老子欢喜。

      太医太监的办事效率奇高,在老子打量屋子的时候,就把你收拾了干净。

      老子坐在床榻边,你的额头贴着块纱布,纱布素白,白不过你的脸颊,双眉紧锁,能夹死不少苍蝇蚊子。估计有人欠你银两未还,老子琢磨一下,数目应该比较巨大。老子的心抽了一下,有点疼。

      你沉睡未醒,时光彷佛回到了那三年,老子凝望过你这么些年,还是没看够。

      欣赏归欣赏,来日方长,先了解下情况也比较重要,老子对那个清瘦小太监颇有好感,一抬眼,他已经跪在面前,这速度,杠杠的。

      “今个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未曾露出一点疑惑,立马汇报:“皇上要修建行宫,柳相和众大臣不同意,争辩之下,柳相撞了柱子。”

      看来,老子之前是个奢靡的主,追求高品质生活:“那依你之见,这行宫该不该建?”

      “皇上说该就是该,皇上说不该就是不该,奴才不懂,奴才听皇上的。”小太监磕头如倒葱。

      老子品着茉莉香片,盖碗茶,香。外面似乎有嘈杂之音,老子一瞟眼,小太监立刻出去探听情况,嗲。

      没过两分钟,小太监又一跪地,“皇上,如夫人和玉夫人上了吊,刘公子抹了脖子。”

      老子夫人看来不少,估摸着许久未见,漫漫长夜寂寞难度,才一时想不开,只是那公子从哪里来的?老子疑惑的抿了口茶。

      小太监两个黑眼珠绕着眼白转了三个圈,舌头在口腔打了五个结,老子把玩着茶碗盖,窥探着闺房事,“有何隐情?但说无妨,朕赦你无罪。”

      小太监接着道:“如夫人和刘公子苟且有了身孕,怕皇上怪罪,便寻了短见,玉夫人听说柳相撞了柱子,便也一心随他而去。”

      热茶如雨柱,喷了小太监满脸,小太监淡定的仰望着老子,目光中居然有敬佩之意。

      老子内心抽搐,面色恬静,前方四个大字,吸引住了没有方向的两柱焦点,墨色浓稠,情义浓烈,“同春同舟。”

      老子抬手一指,“你可知道,这个什么意思?”

      “皇上名讳,奴才不敢读,同舟听说是皇上帮柳相新起的名,柳相原叫柳忆舟。”

      老子眉毛微挑,“不错,知道的不少,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小宝,以后便跟着朕。”

      “谢皇上赐名,谢皇上提携。”

      老子翘着二郎腿,斜靠着雕龙柱,“说点柳相的事情给朕听听。”

      小宝从柳相穿开裆裤的时候徐徐道来,此处省略三千字,大致意思就是,柳相一介布衣,22岁那年科举高中探花,状元是朕的皇后的小舅子的三弟弟,榜眼是朕的秦公子的亲哥哥,柳相他无权无势,他容易吗?状元,榜眼,探花进殿谢恩,老子抽签抽到他为丞相,剩下两个,一个抽到了西北大将军,一个抽到了太监总管,皇后和秦公子为此哭了许久,有半月不搭理朕。

      谁知,柳相是个谏臣,虽和朕同岁,却不同心。一个月之内,上的折子密密麻麻全是不准。

      朕要选秀,柳相不准!说后宫夫人一千,公子二千,已经人满为患,吃穿用度皆是浪费!

      朕要加税,柳相不准!说死人税,活人税,房产税,车马税,皆不合理!

      朕不上朝,柳相不准!说朕姓杨莫要隋炀,恐会亡国!

      朕要造个行宫,柳相还是不准!这不,撞柱子了!

      老子叹了口气,回忆起阎王的吞吞吐吐,敢情老子的角色,除了是个暴君,还是个昏君,“外面是怎么传朕的?”

      小宝一点都不打搁楞,道:“以前,臣子都不太见得到皇上,今日,得见尊严,都觉得皇上贵气无比。皇上抱起柳相,没有问斩,大臣们都夸皇上英明。”

      柳相的眼皮抬了一下,似乎表示同意,老子的心宽慰了些许。

      小宝退了下去,老子打个盹的功夫,却梦到了不想梦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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