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巅上的女人》欢乐谷

5、参天大树

　　周末，是刘玉芬最快乐的日子。到了傍晚，篮球场里熙攘了，灯光全亮了，两根电杆之间挂起了银幕，家属区要放映露天电影。灯下是攒动的人头，人们互相打着招呼，孩子们在座位间奔跑，追逐，尖叫。

　　这天晚上，放映的是朝鲜电影《鲜花盛开的村庄》。刘玉芬通知了顾玉霞来看电影，两人便早早地坐在场子边的板凳上，说着闲话，等着电影开演。

　　没话说的时候，顾玉霞便无聊地东看看，西看看。忽然，她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刘玉芬，朝旁边努努嘴唇，压低了声音说：快看。

　　看什么？刘玉芬不解地望着她。

　　费小毛在那儿，他在盯着你。顾玉霞说。

　　刘玉芬侧头溜了一眼，发现有一双眼睛正怔怔地盯着她。她愣了一下，便红了脸，迅速地掉回头，心“咚咚”地跳了起来。

　　顾玉霞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刘玉芬说：笑什么呀，你喝了笑婆子的尿啦？！

　　半晌，又是半晌，当电影开演以后，她不由自主地又转过头去，她发现，费小毛也在看她，双眼里跳出一种晶亮的东西。她感到脸热心跳，很快便将目光躲闪开了。

　　第二天，刘玉芬去上学，走进学校，她就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于是，她感到有点不自在，却又隐隐的有点骄傲。接下来的日子，她无论在操场上、走廊里还是放学路上，费小毛的身影不时在她的视线里出现，晶亮的目光便有声有色地注视着她，似乎他时刻在捕捉着她的一举一动。每一次出现，都令刘玉芬心跳不已，脸红到了耳根。费小毛喜欢看刘玉芬红脸的样子，有时放学回家，就盼着明天早晨早点到来，因为那样，又可以见到刘玉芬了。

　　终于有一天，两人放学的时候，走在了一起。费小毛假装系鞋带，蹲在那里，这时刘玉芬走了过来。

　　他站了起来，很不经意的样子，说：放学了？

　　她说：放学了。脸早就红到了耳根。

　　这一切都是废话。费小毛笑了笑，他挖空心思想跟对方搭着话，讲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讲话就可以了。费小毛还想说什么，却见刘玉芬已经匆匆走远了。他愣愣地看着她，不知自己的脸是白了还是红了。

　　刘玉芬坐在教室里听广播，坐在礼堂里开大会，或是课间一个人在那儿独坐，她心里总是不自觉地回想起那双晶亮的眼睛。她常常一个人默默地沉醉在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却又连自己都不承认的心境里。她的思想变得复杂起来了。

　　可是，渐渐的，她开始觉得这心境有点满足不了她了。费小毛虽然长相出众，可刘玉芬觉得“要那么漂亮干吗？漂亮的脸蛋儿不会出大米。”这是从朝鲜电影《鲜花盛开的村庄》里听来的一句话，用在费小毛身上是很贴切的。费小毛的家境与班上大多数的家庭是别无两样的，是那么平淡，没有希望。费小毛在家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父母都是街道小厂的工人，一家人就生活在烟薰火燎的大杂院里。哦，这生活怎么能够忍受。不行，刘玉芬一定不要这种生活。在刘玉芬这样的年纪，对自己的未来，总是有着很美好的想象。

　　费小毛没有料到，刘玉芬心里那株拱动着的小草，此时长不成参天大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