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夏》安瞳生

23、木冉

　　我早早来到了【七月未央】，现在是上午9:50分。服务员睡眼惺忪的拿着拖把，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似乎在用这种另类的方式对我表示不满，这也难怪，大早上扰人清梦。不是谁都能有我这生物钟每天六点自动睁开眼睛。半个小时前，我在门外不计形象的敲铁闸门。“咣当“”咣当”的巨大声响，引得路人驻足观望。我晚上瞅了眼【七月未央】的招牌，上面有个座机号码，拨了过去，无人应答。我百无聊赖地重拨，不过是轻轻按下那绿色键，苍天有眼，那人终于把持不住接起了电话，我听见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我耳畔荡漾开来。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镇定地说：”开门”。
　　“哦…什么？！现在几点了？！”我深吸了口气，抬起手臂一看，“现在是9:25分，你最好在5分钟之内开门。”我果断地挂掉电话不给他问我是谁的机会。
　　终于，在我怔怔地盯着手表的秒针转了四圈半的时候，一个头发凌乱，满脸倦容，衣衫不整的大男生拉开闸门站在我眼前，他紧紧盯着我，无尽的困意笼罩着他，使他的模样成了翻着白眼的饿死鬼，他幽幽地开口：“你是谁…”我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全神贯注地打量他：依稀看到那对白眼里看到一坨眼屎，黑色的针织外套扣错了扣子，赤着脚丫。我有条不紊地开口道：”你右眼有坨半颗米粒大小的眼屎，外套扣错了扣子，还有，你没穿鞋。”他的眼睛越睁越大，下意识的朝右眼摸去，手上的东西不堪入目，又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再低头看自己的脚。他倒吸一口冷气，十分别扭的说了句你随意，便落荒而逃。我无奈的耸耸肩，走进了咖啡厅。靠近玻璃窗外的闸门尚未打开，屋子里一片昏暗。我在吧台前面的高脚凳上坐下，打量着头上琳琅满目的杯子，终于找到一只对上眼的杯子，它很奇特，身形怪异，中间直出来的壶嘴显得有些弄巧成拙。它像茶壶，却是个杯子。
　　服务员整顿了一番，径直走出大门，只听哗然两声，屋里便有了一丝光线。我的床那还挂着两层窗帘，外层白色，内层黑色，和我房间的设计如出一辙。我朝他挥手，示意他进来，他耷拉着脑袋，一副苦大深仇的模样，我问他：“这杯子能喝什么？”他纹丝不动，冷不丁防地吐出一句：“想调什么就有什么。”我摊开手，把杯子递给他，他恼怒地看着我，愤愤地接过杯子，我似乎能听到他肚子里反复告诫自己的话：顾客是上帝，顾客是上帝。
　　很快他便捣鼓了一杯东西放在我眼前，兀自走向收银台，拨起了电话，估计是找木西吐苦水的。眼前这杯无名的饮品，勾起了我的兴趣，壶嘴插的竟是一根卷起来的荷叶，有股淡淡的清香。我甚至怀疑，旁边那大冰柜里，连罂粟花都有。杯中的饮料呈浅棕色，我含着那根荷叶吸管，荷叶的清香涌上鼻尖，就是典型的三合一咖啡，配上清香的荷叶，顿时神清气爽，我吹毛求疵道：“牛奶放太多了。”他挣大了眼睛瞪着我，似乎对他眼睛下挂着的两个大大的眼袋引以为荣。我摆摆手，作罢，很快我便听见他不温不火地打着电话：“哥，店里来了个疯子，硬是纠缠着我开门，扰我清梦就算了她还调戏我。调戏我就算了可她还是用眼神调戏我。这也算了可她调戏完之后居然淡定地挥挥手，靠这算什么？如此轻薄我就算了。她居然从琳琅满目的杯子里拿出了如意。她还让我给她做东西喝。我给了她一杯三合一，结果她又很淡定地说，牛奶放多了。哥，我招架不住了，求你了，你快过来吧。”我听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这个，我有那么不堪么？

　　在他拨完电话后我才打给陆离，我想她应该失去了睡眠，果不其然，她在电话“嘟”了两声后便接起了电话。
　　我说：“我现在在【七月未央】。”
　　“哦…什么？！你等等，从我这里过去起码得半个小时…”她的语气有些慌张，我急忙打断她：“现在是上班高峰期，路上塞着呢。你现在开始收拾再赶过来，起码得到十一点钟。所以我给个建议你，你骑辆自行车过来比较快。”我挂断了电话，她说什么并不重要，那名服务员仍然在我眼前晃哒，神情古怪地看着我。
　　我发现我变了，遇见方遇见之后，我变的开朗了，我乐意和外人说话。可以说很多话，现在都是方遇见的功能，我很感谢他。或许他就是上天赐给我的一扇窗户，打开它，我可以看见多姿多彩的世界。

　　“果真是你。”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是木西。他带着副巨大的墨镜，黑色丝绒衬衫，手臂上搭着件黑色的长风衣。
　　我静静地注视他，学着陆离的口吻问他：“怎么？不欢迎常客？”
　　他摊摊手，一笑置之。
　　他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件羊毛绒针织衫。他对那服务员说：“木冉，你的袜子怎么会在我毛衣上？”那名叫木冉的男孩身体一僵，对着他干笑，“失误失误…”木西不为所动，木冉哭丧着脸说：“哥我错了…”木西摇摇头朝我走来，兀自开口道：“那是我弟弟木冉，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说：“陆离过得不好，我看看她，她一会儿就来。”
　　他轻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那丫头，心思缜密，机灵得很，如何不好。”
　　我轻扯嘴角，回答：“正因如此。”

　　10:30分，陆离拖着疲惫的身躯出现，我微微好奇，便问：“居然只用了50分钟，你该不会真骑自行车来的吧。”她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家没有自行车，碰到个熟人骑着自行车，我才搭了个顺风车。木西，我要杯意大利特浓。”她的眼睛肿得像个熊猫，我突然没了兴致调侃她。木西转身磨咖啡豆。”哗哗”的运作声充斥着整座屋子。不久，机器停下，木西开口问道：“丫头怎么了？失恋了？”陆离哭笑，笑容苦涩，眼神落寞，她轻轻地说：“压根儿就没恋过。”
　　木西微微一笑，又说：“喜欢一个人很甜蜜，爱一个人却有所不同。爱的彼端是恨，所以爱一个人，注定幸福并痛苦着，而相爱是减轻痛苦的最佳办法，同时也是最笨的办法。如果有成语可以形容，那一定是——弄巧成拙。”木西的这番话时我的内心感到震撼，爱的彼端就是恨，你见尚且不迟，到我们两家的恩怨，有朝一日，有朝一日他若是知道了，而我却瞒着他，也会恨我吧。陆离叹气：“很不幸，我爱上了这个人，而他并不爱我，所以现在我心中的痛苦大于幸福。”
　　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陆离需要的只是有人陪伴在她身边。一坐便是几个小时。

　　直至下午，方遇见打来电话问我在哪，约好了地点，准备离开。陆离仍然趴在吧台上，一言不发，我对她说：“陆离，不要轻易去爱任何人。”陆离歪着头，目光深沉的看着我问：“那你爱方遇见吗？”我大惊失色，手机从手里滑落，”啪”的一声，屏幕出现一张刺目的蜘蛛网。我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陆离轻笑，她云淡风轻地道：“就在前1秒。”我抑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她的问题我曾想过无数遍，明明答案只有爱和不爱两种选择，我却纠结不已。
　　我叹气，平静的开口：“我对他只是有好感。”
　　陆离无奈的嗤笑，“方遇见那么优秀，你竟然不爱他。”
　　爱，未免太奢侈，我无法将自己的心掏出来赠予他人，我很自我。
　　我没有应答，捡起手机离开了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