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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   朱立第二日就到律所进行工作安排,为自己空出两周时间,全心投入到黄老大的事件中。
      他和清欢一同赶到黄家,简单和黄老爷子交流了当前情况,便直接飞往T城,与黄老大会和。

      朱立与检察院主管人员了解立案侦查进展以及已经掌握的证据与证人证言,发现情况并不复杂,证据根本不足以提起公诉。因为事情比较清晰,并不存在含糊不明需要深入调查的疑点,政府高层也并未将黄老大作为重点整顿对象,因此侦查手段上的并不多,对黄老大的问讯罕见的直接干净,几乎没有采取任何精神或□□上的非暴力措施;对其周遭人的采证与询问更是简洁直接,朱立原本重点防范的诱导问讯手段以及类似Prisoners’ Dilemma的问讯策略并未出现。总的来说,黄老大的公民权利在整个侦查过程中得到了非常好的尊重和保护,这点令朱立相当欣慰,也让远在京城的清欢舒了一口气。
      根据这些日子各方的言论,朱立的结论与清欢基本是一致的。这件事情之所以闹大,一方面是此类事件一向敏感,是民众关注所在,另一方面也是H城政府借此宣扬高层廉洁风范,平息因这乌龙事件引起的风波与民愤。
      朱立在两周后回到北京,与此同时,各大媒体均报道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表明经过立案调查,检察机关认为证据充分,事实清晰,整件事情是张姓老板为私人利益而采取的报复行为,民众愤怒的焦点立刻从H城政府转移到不良商人,黄老大则从滥用职权一跃翻身成为廉明代表,几乎头顶光环,身罩神光。

      朝受命而夕饮冰。有些事情,荣辱生死,都在那一双翻云覆雨手中。

      皆大欢喜,朱立可以功成身退。
      黄老爷子说不出的高兴,满脸皱纹乐得挤成一团,跑到老战友家中拉着朱立好好喝了两杯,两个人聊得别提多投缘,恨不能将他认为干儿子。
      清欢在一边淡淡微笑。看见心爱的人被自己的家人以及自己家人的生活圈子所接受所喜爱,比她自己被人喜爱更令人欣喜欣慰,这令她感到他们真的是彼此相关的人。

      这件事情过后,朱立和清欢很快恢复了原先的生活方式。他们依旧各自忙碌,依旧各有各的感受与朋友,依旧很少交谈。清欢发觉,她已经可以做到心平气和,或者说,她已经对朱立无所求,从心底不再抱期待。
      她接受他现在的样子。
      那些细致的不安与疑惑都是代价,清欢告诉自己,那是选择与朱立在一起必须付出的代价。只有当她能够接受、能够与此时此刻这样的他共度余生的时候,才能真的与他在一起。
      永远都不要期待爱的人会变成自己以为的,或自己希望他成为的那样,认清真实的、此刻的他,接受这样的他。婚姻从来都是现实而理性的事情。

      这天,周以寒教授难得的打来电话。玉树中学几名孩子食物中毒住进医院,他们父母进城打工不在家中,只有老人相依为命。以寒不放心,需要在医院陪伴孩子直至他们身体机能完全恢复,他希望清欢能够前去帮助他代理教授语文与历史课程。
      清欢当即应下。孩子们如花般纯真质朴笑靥,还有青海藏蓝色天空令她想念至极。
      “是,教授!明日我便请假西上!”
      以寒哈哈笑。清欢听得神清气爽。
      “周以寒教授,你可发现你自从去了青海后,时常这般毫无形象地仰天哈哈大笑?当心再过几年,变成活脱脱心宽体胖老顽童,再不见昔日温润俊雅的帅教授!”
      以寒愈发哈不可支:“小欢,不知为何,到这里后,虽然物质匮乏条件艰辛,却是心情日日晴朗开阔,不知是否因为海拔高,阳光万丈直直洒进心底,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彻底消毒,再无一丝阴霾缭绕。”
      “是孩子们的笑脸,还有亲眼看得到的改变。”请欢笑,有同感:“那是单纯直接的地方,教授。与别的地方相比,少了勾心斗角、波诡云涌,少了口是心非、浮华虚荣。主宰运转的不是一套一套层出不穷的办公室或职场潜规则,而是亘古不变的自然之道;普遍常见的不是人手一枚的手机或看见LV时两眼放出的炙热光芒,而是城市中最最匮乏的真情。所以,在那里,可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以真心待人,便会收获最纯美真挚的笑容与尊重,收获真情。”
      清欢躺在床上,举起手来,五指乍开,她眯起双眼看着从指间流泻的阳光:“他们还没有被物质所惑,没有被欲望迷乱心神,因此呼出的都是清新氧气,不似城市中充斥二氧化碳与叫做欲望的致命毒气。”
      以寒微微沉默,轻声叹息:“小欢,傻人是福。”
      啊,周以寒心疼她了。
      清欢连忙笑:“教授,别担心我,我明日启程,惯例,飞去西宁,然后坐大巴去玉树。两天后见!”

      朱立从父母家中出来,将精致的木盒放到包中,浓黑俊逸的双眉难得的舒展开来,喜悦在眼中弥散,一向刚毅紧抿的唇露出温柔笑容。
      自从那天清欢和他提起结婚后,他们两人便为了外公老友的事情忙碌,再不曾坐下来好好安排婚事。如今黄老大的事情已经完美收场,他终于有时间将一切落实。
      朱立不善外露感情,但他当然知道与自己在一起七年的清欢敏感细腻,心思百转。他用他的方式爱清欢,将主动权放在她的手中,是因为他看出她的寂寞与不安。可他的性情注定他不可能像肚中蛔虫那样体会清欢一笑一颦、一悲一喜,从小的经历与男人的尊严告诉他,安身立命,才能给所爱的人幸福。他尊重清欢,倘若她愿意,她便是他今生最珍爱的妻子,倘若她需要时间,他便等到她愿意。
      没有人知道,那晚清欢抱着他的颈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结婚”时,他心中是怎样的狂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尘埃落定。

      清欢在办公室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有些奇怪,是谁在念叨她?

      清欢定好第二天傍晚的机票,将自己的行程短信告诉朱立,然后将手机调为静音,在办公室忙碌。为了保证第二天能够按时启程,她今晚须将手头项目的法律报告与工作方案完成。
      清欢聚精会神,没有看见沙发上的手机,绿色的来电显示灯一下下闪烁。

      朱立放下电话,将桌上的牛排与沙拉倒入垃圾桶中,换上合身的休闲西装,拿起车钥匙起身走出家门。

      桌上的指针指向21点整,清欢停下一直敲打键盘的双手,站起身子,将两臂向上延伸到尽头,抻筋拔骨,然后双手叉腰活动颈部。
      终于完成得差不多,清欢靠在办公室大大落地窗前,抱起双臂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的火树银花不夜天。立交桥下车如流水灯如龙,不知承载了多少夜归的心与焦灼的灵魂。清欢轻轻闭上双眼,放空思绪,让一直高速运转的大脑稍事休息。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时,清欢的心没来由的一跳。保安小王的声音:“上官律师,您男朋友来了。”
      清欢有些奇怪,朱立实在极少极少来她工作的地方。她打开办公室的门,刚好听到电梯叮咚声。
      男人挺拔的身姿出现在面前,眼中却有着强自压抑的欣喜与温柔,清欢不知为何便觉得心情好了起来,将朱立拉进办公室。
      面前的女子神情略略疲惫,眼中是一贯的聪慧光芒皎洁闪耀,朱立的心突然就柔软得隐隐作痛。
      “工作完成得如何?明天的机票买好了?”
      “是啊,都已经安排好,基本就绪。”
      “那么,”朱立拉着清欢坐下,“小欢,我今天下午去见爸妈了。”
      “今天下午?他们还好吗?”
      “我去告诉他们,很快就有儿媳妇茶喝了。”
      啊,清欢脸红红,笑。
      朱立拉过清欢双手,温柔地看着她。
      清欢的手心上是一个精致古朴的长方形赭红色木质盒子,盒子上暗红色菊花花瓣与墨绿色的叶子丝丝扣扣,纠结缠绕,在阳光下泛出悠悠光泽。木盒侧面开口处的铜制小锁有点点锈迹,看得出已经有段时间。清欢轻轻打开盒子,深红色的丝绒之上是一把乌黑的墨檀木梳,木梳柄上有海蓝色凤羽图纹与暗红色文字。清欢细细打量,那是“结发”二字。
      “刚上中学的时候,我在一个假期随爸回老家。那是一个位于南方的古老城镇,民心质朴纯良,虽不及繁华城市先进浮华,却保留了中华文明的古老传统与旧式的精致清雅。我在镇上的一家檀木屋中看到这把梳子,不知为何就爱上。”朱立眼波潋滟似水,仿佛清风托洁羽般柔柔落在清欢脸上:“我很小的时候读到苏武的留别妻,不知为何对前两句诗喜爱至极。‘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两句话在我心中,是夫妻生活与情意的最好表达。那时的我根本不懂情爱,却毫不犹豫买下它,一直保留着,一心等待将它送给我未来的妻。小欢,我现在将它送给你。”
      啊,苏武的留别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清欢当然知道,这也是她的最爱之一。

      结发,结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三千青丝,丝丝都是我难言的心绪与对你的思念,如今,我以我发结你发,我们的身体从此相连相通,我们的心绪缠绕在一起,丝丝寸寸不相离。与君相执手,结发成夫妻,生时不遣相别离,死后亦当长相思。
      清欢轻轻抱住朱立,将头埋在他怀里,不一会儿便泪湿了他胸前的方寸衣衫。
      有些恍惚的错觉,那么多的不安和纠结,似乎都在此刻的幸福面前失了颜色。

      第二日出发前往机场前,清欢将木梳装进黑色丝绒锦袋,放在随身携带的小包里,然后拉开抽屉,将朱立给她的订婚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她微微一笑,拉起拉杆箱走了出去。

      从青海回来后,朱立就会和她正式办理结婚手续。清欢还没离开,便已经开始百感交集地期待归期。

      手机在晚上加班开会中不停闪烁,朱立拿起,屏幕上是清欢发来的信息。
      已到达西宁,准备转乘大巴。等我回来。

      朱立笑得不能自已,下属们各自掩嘴偷笑,这世上自然只有一个人能让一向冷血硬朗的朱大合伙人笑得这么艳波四荡、妖娆零乱。
      将手机放在桌上,冷面煞神重新上身,将面前的法律报告批得头头是道,主笔小律师风中缭乱,仰天长问为何未来嫂子不能多发点信来。

      回到家中已是午夜,朱立给清欢发去晚安讯息,躺在床上,一夜无梦。

      周以寒按照计划的时间到达长途车站,却没有等到准点到达的汽车。他有些许不安,向车站工作人员了解情况。
      车站值班的妇女大约四十五岁上下,她透过厚厚眼镜片上下打量面前温润清俊的男子,枯燥生活磨砺出的脾气稍稍收敛。
      “今天凌晨发生了车祸,你没看新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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