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一人》闻风马爷

2、王者，回忆的年代

　　夜，捎带肃清。

　　床上的孩子夜不免。他小小的身子镶嵌在巨大的床上，雪白的床单映着一头乌黑短发，无神的双眼中，浑浊而平静。
　　外面有些嘈杂。
　　有多长时间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了？
　　或是从那从来都双眼带笑的女人闭上那双眼开始吧。他记得，在妈妈睁着眼睛的时候，她会唱动听的儿歌和让人有些悲怆的童话，会做好吃的意面和北京炸酱面，还会抱着他在大床上玩游戏.....
　　妈妈....他呆呆地看着房间的某处，灵魂不知道游荡在什么地方去了。

　　“老爷，少爷就在楼上了。”
　　“确定是我的儿子么？”
　　“是的，阮小姐在自从住进这间房子之后就再也没有与别人□□过了。”之前说话的男人沉默，过了不久，又从新说道：
　　“让他下来见见我吧。”
　　男仆有些为难，“少爷.......他，好像睡着了。”
　　“好，我去看看他，让他们都出去吧。”男人摆摆手，眼神看向男仆。
　　“是，老爷。”
　　年轻的男仆向大厅里的西装男打了一个无声的手势，他们便整齐迅速地出了大门。独留男仆陪同老爷一起上楼。
　　不过二十出头的老爷却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冷静，浑身散发出的光与暗的对比使他愈发有魅力，他眉宇间充斥的伟岸和张扬，是任何人都无法媲美的不凡。
　　男仆为他打开房门，秀美的面庞上就着英鸷，干练不失气质。
　　“老爷，您要进去吗？”清淡的声音提醒在发呆的男人回过神来，男人点点头，看着床上默不作声的孩子压低了声音“我进去了，你准备一张毯子，他若是不醒，要带他走，总不能穿这么单薄的衣服出去。”
　　男仆会心一笑，“难得老爷这么有心。”
　　“你就别调侃我了。”男人扯开嘴角，自然地笑笑。
　　主仆二人，亲似兄友。
　　男人走进门，悄悄地坐在男孩的身前，男孩蓦然睁开双眼，把男人吓了一跳。
　　“你是来带我去找妈妈的吗？”小孩的声音中，听不出悲伤，仿佛是春天的花儿那样平静，男人心中一动，才突然想到面前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孩子。
　　他的孩子。

　　“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哦，很久很久都不会回来，她让我带你回家，你说好不好？”他试图安慰小孩，小孩乌黑的眼中，看不出波澜。“妈妈死了。这就是我的家。你是谁？”依旧是那样不惊的声音，带着慵懒的气息，男人钩钩唇，不错，是我的孩子。
　　“我是你爸爸。”
　　……“大叔，你骗人的技巧一点也不高。”撇撇嘴，坐起身，男孩自若地看着自称是“爸爸”的男人。
　　“妈妈说了哦，爸爸早就死了。”
　　哈？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就死了？男人摇摇头。心中黯淡，这个女人，果真是至死也没有原谅他。
　　阮小姐是个妓女。但性子柔和，骨子刚烈。男人那时正值青春，不过十几岁，教养又好，谈吐风雅。阮小姐初次与他相识，便便互相吸引了。
　　情爱之中，免不了活色生香，互相碰对眼的两个人，也忘了大忌。
　　一年以后，老爷子撒手人寰，母亲痛不欲生，出门疗伤去了。男人便接手家务，他天资惠然，手头的打理自然不在话下，但内务也只能是内务，外面打理的再好也需要根基，男人电光火石之间便找到一名门贵族的小姐结了婚。
　　结果那天，婚礼上觥筹交错，花天锦地，晚上洞房花烛之时，阮小姐来了电话，说生了他的孩子，男人当是于他结婚不满，嗤之以鼻，电话那头女人的叫声撕心裂肺，道，你若是不来，我自死也不会原谅你，他一辈子也不会认你是父亲！
　　结果，这句诅咒，当真改变了许多人的一生。只是，到那时，明白的人已逝，糊涂的人为这句话，过了半生，都没有得到真正属于他的幸福。

　　“孩子有些鄙视地看着眼前发呆的人，等他有些反应，心中讥嘲，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骗小孩子。
　　“大叔，你要是不走我就睡觉了哦。”
　　“啊啊，等一下了乖~我真的是你爸爸啦，妈妈只是很久不见爸爸了，生爸爸的气而已啦~乖，你跟爸爸回家好不好？”男人猛然回神，讪笑道。
　　“不好。”斩钉截铁。
　　“你这样爸爸会生气的。”男人佯装生气，瞪着小孩。“你也会像抛弃妈妈那样抛弃我吧？”男孩看他一眼，没等男人心虚，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一听这话心想还有希望，忙道：“莫筱晟。你呢？”
　　“莫弃。”
　　莫筱晟心中带着侥幸，竟没听出来名字含义。“莫弃小朋友，你今年多大？”
　　“5岁。”又睇他，哼了一声。
　　莫筱晟头大，这小孩这么点岁数这么难伺候，以后看样是不让他省心了。“默契你上学了吗？”
　　“没有，妈妈说那样她不放心，我会被一个奇怪的大叔叔领走的。”他把“奇怪的大叔叔”咬得生重，怕男人听不见。
　　男人无语。久久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一个孩子。
　　“我相信你是我爸爸。”小孩低低的说。
　　男人惊讶地回头看小孩，一时不知道怎么作答。小孩也不顾，自言自语道：“妈妈每天都会念叨你的名字呢……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叫你的名字流泪。我都没告诉她。”年纪不大的小人儿出神地说着，模样却像久经风霜的老人，他很早就成熟了，熟知人心。
　　“你是我爸爸，但她不想让我认识你。”他顿了顿，“我也不想。”
　　“为什么？”莫筱晟纵然在商场上运筹帷幄，在这孩子面前也猜不透他半点心事。“你早就抛弃了我们不是吗？况且，妈妈一直都想见你一眼，你却在她再也见不到你的时候出现，，真是…..可恶。”小孩的词汇量很丰富，可说到最后，也想不出个词来形容，只得凑合凑合，他很讨厌这个男人，恨不得把他炖了吃，可他也明吧这不是上策，才陪他说了半天的话。但他发现自己也许斗不过他，三国演义里诸葛亮的智慧他一个也想不起来了，生生地跟男人碰硬了半天。

　　他读过很多书。男人半天反应出这么一条结论，他真是找不出一丝孩子的突破口，反而被这孩子差点打了个趔趄。

　　这两人实在是没办法了，正准备破罐子破摔时，门外听两人说话的家伙忍不住了。
　　“弃儿，筱晟他是你父亲，抚养你是天经地义，你可以不当他是家父，但你必须跟着他走。”

　　一抹修长的人影站在门口，一口一个弃儿，一个筱晟，低沉温润的声音听得屋里两人皆是心神一动，如春风拂面。
　　莫筱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男子欠了欠身，把挽回了些的场子从新送回他手里。
　　莫弃坐在床上，看着门口两个身形高大而有型的男子，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一股奇怪的恶寒窜上他的身体，他感觉很难受，轻轻地跳下床，从床底摸出一封信，塞在莫筱晟的手里，然后走近那个给予自己好感的男子，扬起小脸问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当真是少爷脾气，一点也不认生。男仆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赤脚的他抱起来，男人的身上有一股柳树的清香，也很温暖，他忍不住在男人的胸膛上蹭了两下。
　　男仆看向莫筱晟示意带孩子下楼，莫筱晟点点头，低头拆开了信。男子心会神领，抱着瘦小的莫弃下了楼，独留高大的男人在楼上。
　　“奈奈，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男子笑了，如沐春风般的笑，

　　“我叫傅翎，记住哦。”
　　“嗯！傅翎哥哥，我记住了。”
　　声音俞来遥远，散在那年带着潮湿的夏天，孩子一身单薄的白衣，窝在英俊的男子怀里沉沉睡去，男子笑如银钩。多年后，有人蓦然回首，再也盼不来那年，柳树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