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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入江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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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玄机公子留下吃午饭。”
“嗯,知道了。你等会儿跟哥哥说我身体不适,午饭就在屋中吃了。”梅如意对绿萼说罢,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出去。待绿萼走出院门时她顿时喜不自胜地打开柜子开始收拾行李。
刚才和梅姑的谈话让她离开万念山庄四处走走的决心更重了。可惜哥哥看得太严,又加之山庄内的梅花阵她还破解不了,所以只能把希望寄在曲玄机的身上。
曲玄机一年会来万念山庄几次,虽然看他不顺眼,但承认他这大师兄不是徒有虚名之辈,他精通建筑与木甲术,年纪轻轻便被皇上封为“国匠”。于阵法上他的造诣要稍逊于梅无念,可破解梅花阵对他来说还算小事而已。
曲玄机来万念山庄一般都是有求于梅无念,所以他走后梅无念必有一段时间闭关研究阵法,会放松对她的看管。梅如意其实早就把主意打在他身上,曾经送了他一个装有追魂七里香的香囊,可惜这货狡猾如狐,悄悄将香囊埋在万念山庄梅花阵里的一株梅树下,害得她跟踪到梅花阵出不去困了一天一夜。(#‵′)凸,所以你们明白为什么她那么看曲玄机不爽了吧!
这一次她决定亲自跟踪曲玄机,昨夜下的一场雨刚好帮了个忙。曲玄机未尝习武,脚步比庄子上的人都重,再加上连日阴雨,他走过的路上定会留有脚印子,哈哈哈,天助我也!
玄机公子当然没有想到有人在算计他,只是面对满桌菜肴打了个大喷嚏。他摸了摸还在发痒的鼻子,抬头见自家师弟的脸色渐渐阴沉。
“可能是连日下雨,偶感风寒。”曲玄机笑道,伸手摸了摸光洁的脸,一时也觉得十分无奈。他还不知道这个样子出去会不会遇到危险,要知道他那一脸胡子也是蓄了很久为了隐藏身份之用,不知为何近日江湖上似乎有很多人在找他。这些人也算有点本事连他栖息之所都找到了,看来应该是有个大麻烦。
却说梅如意打定主意跟踪曲玄机后便打发自己房内的丫鬟们各自做事,背着一个包袱寻了梅花阵外一个隐秘的地方将身形藏起。过了约半个时辰,果见曲玄机一身蓝衣背着手悠哉悠哉向着这边缓缓行来。
他的胡子不知为何已被剃了个干净,露出一张清秀俊逸的脸孔,眼睛分外清亮。这货完全不知道身后不知何时已然跟上了条小尾巴,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信步踏入阵中还随手折了朵颜色浅淡的梅花轻嗅。
一路转转绕绕,眼看身后内庄的亭台楼阁被繁花掩盖越来越远,山庄大门渐露形状,再有数十步的距离便可出得阵去,梅如意不由得雀跃欢呼,老娘终于自由了!
想着她的心情不由得也轻松起来,她笑着再次抬头,却发现自己一直跟踪的身影突然凭空消失了。
呃,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再伸手揉了揉眼睛。见鬼了,大师兄呢?
“唔,原来是小如儿。”身后突然传来曲玄机的笑声,梅如意转过身,果然见曲玄机正立在身后倚梅树浅笑。
被人当场抓了个正着,梅如意丝毫没有心虚的觉悟。
“小如儿你跟着为兄是要做什么呢?”
“谁跟你了,我在这儿看风景。”
“噗哧——”曲玄机终于破功笑出声来,“好好你看风景,为兄我就不打扰了。”
眼见他绕过她径自往前走,梅如意不由得急了,“等等,好吧我告诉你真相,我想离开山庄。”
“为何要离开山庄,你哥哥待你不好?”曲玄机笑着问,月形笑眼中满是暖意。
“他不大理我,还不让我出去。”
“小如儿,不让你出去是为你好,庄子外面的世界未尝与你想象那般美好。”曲玄机摸了摸她发顶。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想要自由,离开这方寸之地,与大师兄你这样随心而立,率性而活有什么错?”梅如意懊恼地说道。
“原来我们小如儿是憋得狠了。”曲玄机扑簌一声笑了,“有些东西总是要自己亲身体会,既然你这么想要出去,不如随我在广寒城走一遭,看看你所谓的自由人生。”
“你……你不阻止?”梅如意狐疑地问。
“阻止你有何用?这世间最难掌控的就是人心。我现今阻止了你,凭空得你怨恨,于我又有何好处?”曲玄机说着不由摸了摸鼻尖,更何况不给你那面瘫腹黑的哥哥添堵,当真对不起江东父老((#‵′)凸,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梅无念终于完成曲玄机委托他帮忙的阵法图纸,正赶上晚饭时间,正要开饭才想到自早晨一见如意后就没看见其人影,回想到妹妹身旁伺候的丫鬟绿萼曾经来禀报说如意身有不适,想着等用罢前去看看她。
就在这时梅管家匆匆快步走入大厅,“少爷,不好了。”
“何事?”梅无念午饭因为曲玄机一个喷嚏也没了胃口,想晚饭补点回去,乍一见梅管家慌张的表情脸色顿沉了几分。
“小姐、小姐她不见了。”
“全来福”客栈依然客人爆满,二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对青年男女正围坐在桌边对着一盘糖醋鲤鱼上下其手(……),其实仔细看应该是两人中的那个男子每每伸出筷子夹一道菜,另外那个女孩定然也伸出筷子往那道菜上招呼,白白嫩嫩的手腕露在袖儿外,上面还带着一只镂空雕花的银镯。
“唉,一定要与我抢,让你了。”曲玄机看着对面吃得像只花猫一样的女孩儿,无奈地放下筷子。
他们对面的一张靠窗的桌子边,同样也是围坐着两人。其中一斗笠男子面对着窗而坐,修长的指尖稔着一盏酒杯,看不见脸庞,隐隐只能看见斗笠阴影下方那完美弧形的下巴,唇角微微上扬,十分轻松惬意。他的身旁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他面若白玉,唇角微抿着瓣痕淡漠,眉目间是一成不变的沉静,双手合一放在胸前,明明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青灰色僧袍,然穿在他身上却显得从容飘逸,如神仙临世历劫。
“昙儿,你是不是觉得三兄弟里我最偏爱的还是你大哥?”斗笠男轻语问道,声音如玉鸣环分外好听。
僧袍青年沉默,半晌方淡淡开口:“爹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从来都没有这么觉得。”
斗笠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温声地开口:“我一直知道,虽然外表都淡漠薄幸,但你是最重视手足情分的。你啊!就是什么都藏在心里,宁可自己受委屈,从来不肯向人解释,这种性子总是很吃亏的,尤其是感情上。——也罢,我白梅衣的儿子还怕找不到儿媳妇?只是这头发还是要蓄回去。”他说着,伸手心疼地摸了摸他剩下只到肩膀的三千烦恼丝。
白沐昙没有接话,他知道父亲还在担心他是否真的放下罗扇。有些事情并不是想放就能放的,然而对于这段感情的执着与后悔,在与白沐云那次谈话后已经淡了许多。或许这一辈子再也遇不到第二个如罗扇那般能让他动心的女子,但并不悔。
感受到对面有好奇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挑起冷眸,目光如冰看向视线来处,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奇怪的是,这女孩并没有被他的目光吓退,反而笑了起来,她笑起来十分好看,眉眼儿弯弯,纯真而自然,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你在看什么?”曲玄机见她一动不动拿着筷子一副傻样不由好奇问道。
“大师兄,你看对面那个公子长得真好看。”梅如意指了指对面,曲玄机转过头去,亦撞上对面看过来的视线,那人似乎在发怔,看见他转头方回过神来不再看他们这桌。
“啧,小如儿眼光不错。看他们应该是从大城市过来的。”
“这怎么看出来的?”梅如意不由好奇追问。
“看他们衣料,那个青年人就算了,那个戴斗笠的男子衣角露出的雪丝缠内衫刀铁不断是为朝中贡品,不是平常人能穿得起的。再看他那外衫,看似寻常也是极为珍贵的缎子,不上百两不得一寸。”
“那他不是穿着银子在城里晃了?”
“咳,傻小如儿啊!这群人在此一定也有下人在旁,你看他们旁边那几人不正紧张地盯着么?你一个小姑娘也别总盯着人家看,先吃饱了,然后带你去你二师父安神医处。”
安神医就是人称神医的安常乐,与梅隐寒老庄主、计百变都是数十年的好友,尤其是和计百变,两人在一起就时常赌弈。梅如意就是被她师父计百变下棋输了卖给了安常乐,当然也不排除计大师故意放水让自己不开窍的小女徒儿去他那儿偷师。可惜梅如意机关阵法玄术风水一窍不通,连学医也是个半吊子,至今为止未救一人,反而祸害人无数。若非梅隐寒与其妻伉俪情深,实再要怀疑她这种天资是不是梅家后人。
听到要让自己去安常乐那里,梅如意不太高兴。虽然明白即使是曲玄机也只能同意她出来逛逛,她还想再城中好好地玩上一天,说不定哥哥现在早就在安神医那里堵她了。
见她似乎不太开心,曲玄机夹起一块五花肉放入她碗中,微微笑道:“多吃点,我去结账。”
他看着满客栈的人,想到小二可能一时忙不过来,便起身往楼下柜台走去。
“这位公子慢走,我家主子有事想与公子相商,能否借一步说话?”就在他结完账时,一个家仆模样的人拦住了他。
“你家主子是谁?”看来又有人认出他了,曲玄机似漫不经心地问。
“我家主子姓杜。”那家仆只道。
姓杜?这世间姓杜的又认识他的……
曲玄机想要拒绝,然他也十分好奇究竟谁要找他,更何况无非说几句话就出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于是就随着那仆人往二楼另一个方向的雅间走去。
梅如意在原地左等右等也不见大师兄回来,心里渐渐开始着急。大师兄他不会是要把她扔在这里吧?果然大师兄什么的最不靠谱了。算了,实在等不到他,大不了自己走。
她想着正要起身,忽听得身后一个人道:“姑娘可是在等人?”
“正是。”梅如意转过头,见是一个小二打扮的男子,“你有什么事?”
那小二道:“方才楼下一个蓝衣公子让小的给姑娘带个话儿,说遇到了麻烦先走,托小的带姑娘去楼下后巷子里相聚。”
“原来是这样,那麻烦你领路了。”梅如意觉得自己错怪大师兄了,起身跟着那人走下楼。
天色渐渐转暗,广寒城已渐渐少了白日里人来人往的热闹。全来福客栈后巷子此刻显得分外幽静,两旁高高的土墙上几丛树枝在黄昏的光照下如同夜伏的鬼魅。
梅如意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这位大哥,你要把我带去哪里?”
“自然是……好去处!”那人见她生了警惕之心,顿时一个回身扑了过来,一手抓住她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掏出一块手帕熟练地蒙上她的嘴。
“唔,救命——”梅如意使劲地挣扎,奈何女子的力气天生比不过男人,更何况她不会武功又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鼻间吸入的异香让梅如意的挣扎越来越弱,男人附身扛起她欲走,突然半空中凭空掉下一只青瓷花盆,正砸到了他的头上,男人顶着一丛月季,身子晃了晃随即迎面倒了下去,深红色的血缓缓从后脑处流了出来,顺着后巷子青石砖缝隙渐渐流淌。
梅如意使劲全身力气甩开男人的手,扶着墙看那倒在地上的人,随即再次腿一软倒了下去,朦朦胧胧地第一次为自己霉到爆胎的运气感到庆幸,看他这模样,躺个把月是至少的,能不能醒来还要另说。
“公子,可要救她?”客栈上方一处半敞开的窗户后,仆童打扮的少年不忍问道。
“勿多管闲事。”青年男子目光缓缓移回书上,声音疏冷清沉,不带任何情感。笼中长大的鸟儿即使被放出来,若不懂得生存之道,最终还是会死于鼠口。救人也是如此,救得一时无法救她一世,她若想要真正的自由,总要先学会自保。
小厮看了看空荡荡的窗台,又看了看坐在窗边的白沐昙,几番想说话又止住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