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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捌·暂且栖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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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城是一座小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城中连民带兵不过数百口,与其说是城倒更像一个镇。徐城外三里处,如皎月色之下,一座不大的驿站孤零零的矗在商路一旁。空荡荡的马棚旁边,脏兮兮的告示牌上面重重叠叠的贴着各种布告。有的已经看不清字迹,有的明显是被人撕去又没撕干净。
在告示牌最显眼的地方贴着一新一旧两张画像。旧的那张纸张已经发黄了,连画上的墨迹都有些模糊了。但依稀仍能看出这画像上的男子长相十份端正,正是当朝唯一的一位王爷,当今皇帝的叔叔——翌王爷。新的那张显然才被贴上不久,连纸的边角都还没来得及磨损。画上的男子看上去最多二十岁左右,一双瑞凤眼目色如墨,即使画工手法粗糙也难掩画中之人的绝色。
告示牌前,一位与通缉令上七八分相像的绝色美人漠然地扫了一眼自己的画像,又将视线移向那张已经模糊了的男人的画像。他已经在这里站了有一阵子了,大半时间倒是一直在看这张。
“明明贵为当今圣上的皇叔,竟然像个通缉犯一样,被悬赏于此。真不知道他这个皇帝是怎么想的。”美人身后不远处,一位身着湖蓝色常服的俊美男子慢慢的踱过来,脸上带着没什么掩饰的好奇,“从这张告示上的画像来看,翌王爷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不过如今应该已过不惑之年了吧?”
美人听到身后的声音,眉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眼神也更冷下去了几分。
“走开!”美人生硬地命令道。但他身后那人丝毫不吃这一套。
“已经很晚了,你就算睡不着也不要总自己一个人跑这么远嘛!别忘了你现在是逃犯唉!被人看见了怎么办?”蓝衣男子悠哉的走到绝色美人的并肩处,看着告示上的通缉令啧啧嘴。“朝廷里能干的也太少了!看这画像画的也太丑了,都把你画成……”
美人不愿理睬身旁这人的絮叨,扔下他一个人转身就走。
“小瑜……唉!赫兄!赫兄莫气嘛!以后我再给你画一幅好的就是啦!哎,赫兄你这是往哪走呀?不是那个方向……唉呀……又要挨那丫头骂了。”白黎摇摇头,看着前面越走越快的美人,也不敢大声唤他,只能慢慢跟上。
自他们四人结伴上路一来,已有一个月了。起初,当美人刚得知武功被废时,情绪十分不稳定。他一遍一遍的运功打坐,就好似多试几次内力就会回来似的。当他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的之后,虽然没出现撞墙跳河之类的自毁行为,但他长时间盯着石壁发呆,神清阴郁的令白黎他们心里毛毛的。到最后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受到刺激太大而就此傻了。
白黎和王诗诗本想着不论如何也要尽力说服他与他们一起上路,但美人除了刚得知武功尽废之时的惊慌,再也没流露出别的什么情绪。反倒越来越平静,到了后来,更是好像接下来去哪里都无所谓的样子。但是二十年的内力一朝尽去,美人的身体极其虚弱,更不可能跟他们在野外跋涉。几人无法,只得躲进山上的一处山洞,暂且栖身。
四人在山里躲了几天,只是他们谁都不是过苦日子的料。最后白黎只得冒险回了趟城,竟真被他弄来了一架马车,四人这才得以动身。一路上好再有王丫头陪白黎斗嘴,也不算十分枯燥。
待几日天后他们路过城镇之时,才从通缉令之中得到美人的名字,赫瑜。
通缉令上写道他是别国奸细,偷了重要情报在逃。不过使白黎欣慰的是,不论是王丫头还是宏青,似乎都对此十分不以为意。宏青想来是见了太多官场龌龊之事,所以连带着对朝廷也无甚好感。而王诗诗看到告示后则跑去和美人对视了一刻钟,回来后大声宣布根据她的直觉,赫公子定然不是坏人……口气之豪迈,十分具有江湖儿女气概。
四人虽自觉无愧,但也只能更加谨慎上路,一路上赫瑜只呆在马车上,从不露面,倒也没惹什么麻烦。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总闷在车上憋得太厉害,赫美人倒是多了个夜游的毛病。若是在外露宿,十日里倒是有八日要逛上个把时辰。起初也不走太远,只在附近踩踩。近几日倒有越走越远的趋势。
白黎瞅了一眼天上明晃晃的月亮,暗叹一口气跟上。
“说起来,今晚月色的确不错,在这荒郊野岭赏月也算是难得。若是在热闹的城镇赶上个夜市灯会什么的,就是再美的月亮也看不出意境。本来嘛,林间,月下,美……咳咳……俊杰,才是……才是……呵呵。”
白黎中途改了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好嬉笑混过。跟了几步,又换了话题接着絮叨。只是不论他如何卖力,前面那人都好似没听见似的,完全把白黎忽视掉。
两人在林子里兜兜转转了大半圈,白黎讲的口干舌燥也不见前面那人有反应,皱皱眉走上前挡住赫瑜前路,“今晚已经走得够远了。明日还要赶路,趁早回去再睡两个时辰吧。”
“走开。”赫瑜仍冷着脸,似乎连白黎的脸也不愿看见。
白黎早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也不见恼,“不行。你身体还弱,不能吹太长时间夜风。我好不容易把你救了,若是又病了该怎么办?再说,你身上的毒还未解……”
赫瑜知道就算口吐恶言对这人也不会管用,只默默转了个方向绕过他接着走。
“真的该回去了!你再走下去我就把你打晕了扛回去!”白黎半真半假的恐吓道,“你若是喜欢走夜路,咱们往回走不好吗?”
又是没有回应,白黎心里一气,直接撩袖子准备打人。反正已经被恨上了,再多几项罪名也无妨。他咬牙切齿的伸出手刀向赫瑜后颈打去。但手才伸出一半,心中突然掠起几分异样。立刻将人捂了嘴,搂住腰一口气上了树,隐身在枝叶之中。
赫瑜自被捂上嘴的那一刻便要挣扎,被白黎在腰间安抚的拍了两下后竟真的安静下来。
树下一片静谧,明亮的月色将被风吹得摇摆的矮枝都照的一清二楚。但细细注意,便会发现四周似乎少了鸟兽虫鸣。虽说现在已经快要入秋,但这里也未免太安静了一点。
两人躲在树上不动声响,许久也不见有事发生。白黎皱起眉,难道真的是我太多心了?正想着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解了这份尴尬,但话还没出口,就被赫瑜一胳膊肘打得噤了声。
突然,一个人影从树下的灌木丛中撞了出来,一边跑一边还哆哆嗦嗦的回头张望。一个不稳,前脚绊在树根上,“扑通”一声跌到地上。
他在地上匀了匀气息,见后面没人追上来,赶紧爬起来接着往前跑。
白黎在树上咧了咧嘴,他分明看见一个灰色的身影从这人窜出来那刻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两人之间只是隔着一棵树罢了。
埋头向前跑着的这人腰间挂着剑,身上的衣服料子在月下竟似有流光滑过,倒像是武林世家公子的打扮。只是白黎不记得那些世家公子哪个会在半夜披头散发的跑出来。
华服男子向前跑了两步,突然摸着腰间停下来,然后又急匆匆的跑回刚才摔跤的地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只是他在原地摸摸索索了半天,也没找到丢失之物。
“这……这可怎么办……”
“小欢儿,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啊?”
突然一个令他头皮发麻的声音在他身前一尺处响起。他浑身一个哆嗦,连眼皮都不敢抬,转身就跑。
“你若是跑了,我就把这鹤骨令送给白家当做见面礼你说好不好?”
华服男子才迈出去的脚赶紧收了回来,面色铁青的转过身来。
“复言溪,你就不怕我将你的言行告到你师父面前吗?”他恨恨地说。
“你欲如何说?难不成你要在我师父和你爹面前指证被我脱了裤子吗?”
“你闭嘴!”华服男子喘着粗气,怒斥道:“你师父谦谦君子作风,怎么会有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徒弟!”
“我师父如何,自然是我最清楚。”灰影“嘻嘻”一笑,声音暧昧道:“啊,不对,说不定你爹比我更清楚呢!”
天上一块挡住月亮的云慢慢移开,月光将林子又照亮了几分,灰衣男子也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勾着邪笑的脸透露着一种阴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