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湖闲雁》风魈

22、廿贰·八卦

　　白黎踩着屋顶，抄近路往客栈走。他心情不好，脸上神色就淡淡的。凉风吹过，将他整个人的温度都冷了几分。
　　突然一只小手摸了摸他的脸，白黎低头，见千梦正仰着头看着他。
　　“树树不要不开心。”千梦学白黎捏他的样子，捏了捏白黎的脸。“树树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白黎一愣，心里一软，伸手将千梦摸他的小手握住。千梦长得比一般孩子瘦些，婴儿肥也不明显，小手上没什么肉，但是软软嫩嫩的。
　　“嗯，树树知道了。”白黎笑了笑，觉得心暖了不少。“咱们回去找丁叔叔，把事情告诉他，然后咱们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千梦见白黎笑了，也高兴起来，“嗯。”
　　白黎本来还没打算从房顶上下去，但千梦盯着下面一个买风车的摊子，眼睛有些拔不出来了。白黎一乐，抱着他飞下屋顶，陪他挑风车。
　　本来嘛，那些恩怨秘密，江湖仇杀，跟他都没有什么关系。星剑山庄自己死了人，自己去查嘛！那铁铺的老头也早就应该知道自己逃不过那一劫。世事轮回，少了谁都一样过活。
　　白黎陪千梦在街上逛了逛，又买了几样他喜欢的，慢慢往客栈方向溜达。只是刚拐到附近的街上，远远地就看见前面不少人围着客栈，手上似乎还都拿着兵器。再仔细看看，发现围着客栈的竟都穿着号衣。
　　周围行人不敢围观，都离得远远的，三两个一堆的在旁边指指点点。
　　白黎皱了皱眉，心想千万别又是冲着我来的。一天打两回，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
　　他抱着千梦走到客栈不远一个卖扇子的摊儿上，打听道，“大叔，前面那客栈怎么被围着？出事了？”
　　那卖扇子的大叔往那边瞅了一眼，皱眉摇头，小声道，“唉，那是咱们知府老爷的那个儿子！”
　　白黎一愣，知府老爷的儿子？不是说这里的知府是个软的吗？怎么儿子反而抖起来了？
　　还没等他问，大叔就接着说道，“听说没有，昨儿胡少爷被人撕破了衣服，绑着在外面冻了一宿！”
　　白黎摸摸下巴，摇头道，“不知道。胡少爷是谁啊？”
　　“就是知府家的公子呀！”大叔指了指琦山的方向，“本来听说胡少爷被送在山上学武的，还以为挺厉害。没想到哟。”
　　白黎在心里撇撇嘴，难怪这么横呢。原来爹是地方官，又拜在星剑山庄门下，恐怕平日里光顾着得瑟了，功夫也没学到几手。
　　“大叔，他们是什么时候围上的？”白黎想起丁家老三还在里面，不由叫了声麻烦。
　　“刚围上，好像找什么人呢！”
　　白黎点点头，挑了把扇子揣进怀里，给了一两银子。乐得大叔直道谢。
　　前面围住客栈的官兵加衙役总共大概有二十来个，估计全徐城的都被他叫来了。人倒不太多，但是将客栈团团围住，说是谁也不许出来。一个个的往外揪人，带到那个胡宁面前让他辨认。客栈老板被赶在一旁，心里急得要命，却敢怒不敢言。
　　白黎带着千梦坐到不远不近的一个茶铺子里，角度刚好能让他看清胡宁那群人，而那小子却看不见他。丁惜寒昨日腿骨错位的时候都仍有还手之力，今日不见得对付不了几个官差。而且，他身边仍有小孩儿在，白黎到底还是不愿意多惹是非的。
　　他一边喝茶一边看热闹，渐渐地却看出几分奇怪来。这帮人虽然大多挑身边带着小孩儿的住客来盘查，但看小孩儿却比看大人仔细。难道不只是找他寻仇这么简单的吗？
　　不多时，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那帮人身边不少小孩子已经哭了起来。声音有大有小抽抽噎噎的让围观的众人也逐渐看不下去了。
　　白黎皱皱眉，刚想站起来，突然听到几条街外传来马蹄声。马蹄声渐进，瞬间已来到附近。只见一个身着青色锦服的男子骑着一匹棕色骏马往这边飞奔而来，马跑得虽快，却巧妙的躲开了街上的商铺和行人。
　　“住手！都给我住手！”那人疾驰而来，马儿刚刚慢下步伐他就从上一跃而下，几步跨到胡宁身边。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还不住手？”他一把扯开一个正拉着小孩儿的官兵，怒斥道。
　　“师……师兄！”胡宁见到来人，眼中稍稍畏缩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那位师兄没理他的寒暄，铁着一张脸怒道，“我再不来，要等你把我星剑山庄的名声都败光吗？”
　　那胡宁见师兄真的动怒了，赶紧小声解释道，“师兄息怒啊！我这样做是因为昨日在这里见到一个眼睛异色的小孩儿，我想带回去交给师父，说不定能得到什么线索……”
　　“混账！闭嘴！”那师兄也没客气，上去“啪”的一声就给了胡宁一个耳光，“你的荒唐帐还想要算在师父头上吗？”
　　胡宁羞耻得都要钻到石头缝里去了。周围众人既是吃惊又是鄙夷。他们向来羡慕胡宁作为知府的儿子可以搭顺风车，甚至成为星剑山庄的记名弟子。但今日看来，这知府公子在师门里也混得不怎么样啊！
　　想到他自拜到星剑山庄一来，在城里比以往嚣张了不少。虽不算欺男霸女鱼肉乡亲，但也是肆无忌惮横行霸道，于是周围百姓的眼神看他也不太一样了。
　　白黎见有人出来管了，也坐得稳当起来。星剑山庄自诩名门正派，果然爱惜羽毛。
　　就见那位师兄遣散了围着的官兵，掏出些银两赔给掌柜的和几个正哭的小孩儿的父母，又赔了几声不是，才拎着胡宁走了。
　　白黎摇摇头，他方才见那些官兵似乎对这名星剑山庄弟子的话更胜于听胡宁的话。不禁感叹，果然是地头蛇，别说胡宁了，就算是知府老爷自己来，这些官兵衙役们也不会更听话了。
　　见他们走远，围着的众人也渐渐都散了。一边走还一边说着方才的事，说来说去都说不愧是星剑山庄，门规严正，御下有方。而至于胡宁，不成材自然是知府老爷家教不够好……
　　白黎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方才来制止胡宁的那位，正是袁庄主的三弟子，也是他最得意的三名弟子中最小的一位。
　　这徐城的老百姓似乎对于星剑山庄的八卦都很感兴趣，白黎稍微一问，便打听到不少消息。什么派系之分啦，长幼之争啦，谁功夫高谁功夫低啦，等等。
　　白黎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咂舌，在大门派里面，这些虽然都是常有的事，但到底还是因为袁一欢天分太低，武功不高，作为少庄主而没有威望造成的。以至于武功强点的师兄弟们一个个心中不平，指望着哪一天师父能改变主意将星剑山庄他传。
　　白黎听八卦听尽了兴，脑中渐渐想起别的心思。
　　他拐进一家玉器铺子，挑拣了几块通透的白玉，付钱回到客栈。
　　客栈里丁惜寒正等得着急，他知道刚才那胡宁围客栈查孩子的事情，一直担心怕白黎回来的时候会被撞上。虽然以白黎的功夫，也不会让对对方讨到便宜。但是毕竟是官兵，若是动起手来，总是不好。
　　他正着急，见白黎抱着千梦回来，赶紧站起来。
　　“哎呀，黎兄你可回来了。方才……”
　　白黎点点头道，“我知道，我躲开他们才回来的。”说完，将千梦放到地上，让他自己玩去。
　　他拉着丁惜寒坐好，才将方才在铁铺的事情一一说给他。说完，丁惜寒神色郁了片刻，也慢慢叹了口气。
　　“你遇到的那个老人家藏到那样的深山里，都能被找到。更何况是这里呢？那屋子里的人恐怕早就死了，你也不必自责。”白黎安慰道。
　　丁惜寒点头道，“我知道，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白黎见他脸色好了些，也就与他谈些别的。俩人出身差不多，性子也都随和，聊了一会儿都觉得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白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方才买的那几块玉，给丁惜寒看，道，“我以前偶尔听别人说，白家堡的白堡主喜欢美玉。不知道这几块能不能拿出手来，当做见面礼？还请丁兄帮着看看。”
　　丁惜寒将白玉拿在手中看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瞒黎兄，我家也开了几间玉器铺子，所以我也算是识玉。不过这几块玉拿给一般的公子哥做个玩意儿还行，但若是要送给白堡主，却是万万拿不出手的。”他将玉还给白黎，笑道，“白堡主要收徒弟，怎么会收徒弟的见面礼呢？黎兄就不必操心这个啦！”
　　白黎自嘲笑了笑，“是我多虑了。”他将玉放在桌上，“我只是有些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玉才配的上白堡主呢？若是有，我倒想拿来开开眼界。”
　　丁惜寒一乐，拍拍白黎的肩膀，“我倒知道有一件！”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之前我爹给送白堡主送了一块千年冰玉，如今正摆在白堡主客房里。黎兄要是想看，我求求白堡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