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仃》风雨一僧

1、伶仃

　　冷，还是冷，不管罩了几重帘幕，冷的感觉依旧是逼人的。
　　他被推入的时候，大厅的灯倏然亮起。他看得见那尽头有一尊十字架。虔诚的，肃穆的，地板光洁盈亮，刺得他刚被摘下罩布的眼睛生痛。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究竟是谁会绑架自己这个无权无势毫无背景的小职员？
　　他听见高跟鞋的声音。
　　同样的鞋子，不同的人脚上，韵味是不一样的。或妖娆、或出尘，总之，那高跟鞋里是女人的伶仃姿态。
　　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走来。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她其实是谁？
　　“好久不见。”她的声音是温醇的，平静的没有波澜，但是还是招他喜欢。她依旧是喜欢笑的，就好像她当年的笑。
　　他并不喜欢看着一个人这样，明明不开心，还笑得很灿烂。那时候看到她那么荒凉的笑，他总是习惯的抱她抱住，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直到前襟上有濡湿的感觉慢慢化开——她终于哭出来了。
　　他仍旧是紧张的，被人捆绑着的感觉很不是滋味，更何况现在正被捆上十字架。
　　他并没有很快的接上她的话。他甚至此时只有用沉默来掩饰自己。他知道那时候的离开，之于她是有歉疚的，但是她还是笑着和他分开了，她那天笑得格外灿烂，她总是喜欢这样在不该笑的时候笑得动人。那天他再也没有抱住她。
　　已经这样久了，他甚至已经有未婚妻了，他就要一生都忘记她的模样了，可她现在又出现，温婉依旧，只是这个地方太冷，任她在怎样温婉灿烂的笑，都不能化开这个诡异冰凉的气氛。
　　他看她的眼角慢慢濡湿。
　　竟不需要自己的拥抱了么？
　　“我爱你、我爱你。”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呢喃，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大厅里的黑衣客们似乎都充耳不闻，只是警觉地保卫者她的安全。有什么好守卫的？他自己本就无缚鸡之力，何况现在还被覆。
　　记忆的淡薄与这里的冰冷，让他感受不到她话语中的热烈。甚至不想感受。
　　“你要做什么？”他终于还是问出了最直接的问题。
　　“连句问好也没有么？”她恬淡的笑了：“你的直觉相比已经察觉了七八分吧，不错——杀你。”
　　后脊上似有千万只蚂蚁爬过，慢慢蔓延至额头。他当下震惊，冷汗都流不出来，似乎失去了知觉。
　　“我的一生太单薄，只爱过你一个人。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她渴切得说，像是在挣扎最后一亮光线的飞蛾。
　　“我接了这里。是的，杀人越货的组织，你是我杀的第一个人。也许，是此生最后一个，其他想必不需我动手。”她笑着：“你是我唯一的软肋。我放不下你，可是我并不能保证别人不威胁你的丝毫，我想让你安全一些……放在这里好不好？”她指了指自己的心。
　　他并没有选择。
　　那个势力的女魔头，唯一的爱恨。
　　“我选了最舒服的。”身侧一个黑衣人掏出一只垫着天鹅绒的玻璃匣，一支针剂晶莹的躺着。
　　“□□，不痛的。我学了好久，怎么扎不痛。”她小心地弹了弹。
　　缓缓注入他淡蓝色血管。
　　他连疯狂的时间都没有。只是看着她的笑，灿烂依旧。像初冬的第一缕阳光。她穿着很厚的毛衣，自习室里遇见他，羞涩的打招呼，那个瞬间那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