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凝妆镜里春》山瑚柳

4、离开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起来去馆娃宫请安。母亲拉着我的手与我闲话了一会，又叫我与她一起用早膳。我也不推辞。用罢膳之后，我又去看了董淑仪和葛修容，她二人身边没有太多的宫人伺候，也十分和气。见我去了都很高兴，与她二人相处，有种怡然的心境。，香炉里点了檀香，檀香静心，这些天纷乱的心绪也得以平静，二人修行已久，我也不便多做打扰，说了会话便告辞了。
　　回到椒香殿，见有宫婢收拾衣物。懵然记起在家时，教习姑姑对我说大婚之后，皇子们就要回到自己的封地去。我心内一喜，在这皇宫之中虽然衣食用度皆是上乘，可宫中太过压抑，后宫之中互相倾轧，我实在疲于应付，不如趁着还没犯错之前赶紧离开。
　　我招来一个侍女，问她何时启程，她说王爷吩咐了，后日就要启程。我心中越发期待，吩咐侍女快快收拾。
　　明日就要离宫，所以今早我与他一起向皇帝和阮修容请辞，阮修容神情哀戚，多次转过身去以帕拭泪。萧绎也是满脸的不舍，这宫中他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给了他温暖的母亲了，他这一去，母子分离，教他如何放心的下。阮修容看着我，喏喏的，欲言又止。我走到她身边“母亲请放宽心，昭佩一定好好照顾王爷，不会教母亲担忧。”听了我的保证，阮修容神色稍霁。“好孩子，你这样说，母亲就放心了。七符他从小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我只愿他平安喜乐。”
　　“母亲”皇帝走后，萧绎跪在了阮修容身前，我也在他身侧跪下“母亲一定要好好保重，莫要教儿子挂心。”
　　“好好，为娘答应吾儿，吾儿也要善自珍重，昭佩是个好孩子，有她照顾你，为娘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阮修容把他的手放在我的手里，道“好孩子，快回去吧。你们在我这里呆太久，叫旁人知道了，又是一场是非。太子本就意欲对你不利，切莫教他抓住什么把柄。”
　　“此去山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再侍奉母亲，儿给母亲再磕个头罢。”我与他给母亲磕了头，才离开了馆娃宫。
　　我推说想去花园走走，让他先回椒香殿，待他走后，我转身去了吴淑媛的长信宫。
　　内侍通报之后，我见到了小憩初醒的吴淑媛。“露浓花瘦，香汗轻衣透”她果然有宠冠六宫的资本。见我来，她似是有些惊讶，过来拉着我的手“真是稀客呀，是什么风把湘东王妃吹来了，来人，快快看茶。”她引我至席上，“淑媛娘娘若不嫌昭佩愚笨，便直呼昭佩名字便可。今日昭佩是来请辞的。明日昭佩要与王爷回封地了。”
　　“如何走的这样急，咱们娘俩还没有好好说说体己话你这就要走了。这一走，再见便不知是何年月了”
　　我低头以帕拭泪“是啊，昭佩这一走，便不能在修容娘娘和淑媛娘娘前尽孝道了，昭佩于心难安。”吴淑媛何等精明，这一句话便明白我华中的意思。
　　“你与王爷这一走，便是那一方封地的父母，我与阮修容多年的姐妹，你二人且不必担心。咱们娘俩虽说见不得面，还可通书信聊以慰藉。”
　　我心内大喜，吴淑媛向来恩宠颇多，宫中诸人惯会拜高踩低，有她照拂，想来阮修容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我又与她闲话，忽闻内侍总管传皇上口谕，要吴淑媛到御前侍奉，我便乘机告辞。
　　“淑媛娘娘为何要帮着她？”吴淑媛身边的侍女不解。
　　“你懂什么？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若有朝一日本宫为皇上厌弃，你以为太子与那丁氏可会给本宫好日子过？我与她，不过各怀心思各取所需罢了。快给本宫更衣，本宫去见皇上要紧。”收起脸上的冷笑，她依旧是那个笑脸迎人，温婉善良的淑媛娘娘。
　　回到椒香殿，看到他有些焦灼的脸，心中只觉甜蜜，可见上苍待我不薄，给了我一个可以依靠的良人。
　　“去哪里了，回来的这样晚？怎的也不着人来回禀我一声？”
　　“是昭佩的不是，我不过是去吴淑媛那里坐坐，与她说了些话。”
　　他看向我的目光大有深意，我也坦然的与他对视。半晌，他温然一笑，执起我的手“本王现下倒是有些饿了，爱妃陪本王用午膳吧。”
　　萧绎饮食一向素简，不过是五味脯、脍鱼莼羹、面筋和豚皮饼。见他如此，自然是想到他幼时的经历。只怕是连一般的富裕之家尚且不及。
　　“昭佩，此去湘东，怕是要苦了你。湘东多山，路途艰难。因而物产并不如建业这般。”
　　我将自己的手盖在他的手上“王爷这般说，便是与昭佩生分了。昭佩与王爷是夫妻，王爷去的地方昭佩总是要跟从的，除非有一天王爷厌弃了昭佩……”我靠在他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承诺一生。
　　午膳过后宫婢们忙着把各种物品、各种赏赐搬上辎车，而我站在廊下，望着四角的天空。已经入冬了，眼看着就要到年下，以往在家时，总是要缠着父亲要他带我出去玩的。
　　也不知父亲、母亲怎么样了。父亲的旧伤每每到了寒日总要发作，母亲的风疾到了冬日里也难免发作。过去的种种都在一夕之间改变。我的荣辱，家族的荣耀，由天，由他，却不由我。
　　身子一暖，一件长衫被披到身上，带着他独有的甘松香气。正待回身却被他抱在怀里。“可是想家了？”
　　“是有些思念家中父母，北方冬日严寒，不知父亲母亲身体是否康健。”
　　良久，听见他说“昭佩想必及受父母宠爱，必定是家中掌上明珠。”那语气含了羡慕隐约嫉妒。
　　我转过身，将长衫又披到他身上“昭佩此生已不是信武将军府中明珠，而是湘东王妃。郯县湘东千里之遥，今后，昭佩的亲人便只有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