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清池1985

7、守夜人

　　傍晚放学后，和孙浩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好像最近没他在身边总觉得缺少一些感觉。而他依旧是一副嬉皮士的嘻哈像，看来孙浩和王芳在短暂的同桌关系中关系已经微妙地发生着变化，一切都似乎有些突然，却也必然，有时候，男生和女生在一起的彼此的好奇会形成一种强烈的吸引力。
　　至少现在的他，放学后不会耍赖般地询要我的笔记，转而炫耀似地掏出王芳的本子在我面前一亮。
　　“看，王芳的，还是女生认真。”一副谄媚的样子，在我面前得瑟着。
　　我很好奇他这种特别的转变。王芳依旧还是那副大女生的感觉，只是在出操的时候，王浩的出队行为依旧劣习不改，王芳一个提醒，乖乖入队。旁边几个男生嘻嘻窃笑，王浩视若罔闻。
　　了解一个人，也许唯有和他近距离接触才能了解。而一贯地，王芳以一种醒目的、耀眼的形象站在众目睽睽的队伍前，那时候他于我，于孙浩，是陌生的、有距离感的，甚至是严肃的，一种身份相同，在高度不同的差距而产生的本能的排斥，也许这是那时候我们私心里的一种偏见，对风头太突出的学生的一种排斥，而本质上只是因为我们的平凡、平庸，甚至渺小。
　　当孙浩近距离接触王芳之后，她身上的闪光点渐渐灼亮，甚至慢慢灼伤着孙浩的思想。于是，他们两个人开始一种全新的和平共处的同桌情谊。一切都是纯真可爱的，好奇而带有探索性的。
　　两个人在楼下道别，孙浩哼着调欢快地蹬蹬蹬地上楼，远远地似乎听到他家里的欢笑，他真是个活宝，走哪里都是。孙浩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双职工，爷爷奶奶退休在家，他集完全宠爱于一身，从来一副不知苦恼为何物。这些，也正是我艳羡孙浩的地方，因为他的率直、快乐和简单，一切都纯澈如溪水，周身全是清亮的声响。
　　我也是快乐的，只是没有没有孙浩那般浩浩然然的热烈。
　　推开家门，厨房里是妈妈在忙碌的身影，餐桌上已经摆放着一碟冒着热气的炒菜花。
　　简单寒暄之后，妈妈端出另一碗炒好的腊肠，另有一碗小米稀饭，遂即叮嘱道：“今天店里忙，你爸还要再加班一阵子才能回来，你先吃，吃完好写作业去。”
　　她简单地吃了一点饭菜，然后就端起阳台上的旧衣衫去清洗，留我一个人在餐桌前扒饭，似乎这样的一家人团座一桌的时候在逐渐减少，特别是最近两年，城里陆续分开一些琴行商铺以后，店里的生意也不似从前那般兴旺，而爸爸一心想让琴业兴旺的愿望似乎越显渺茫。印象里，爸爸身上乐师的角色太重，而对生意往来上的一些事物则显得力不从心，但迫于生计，或者说承袭祖业。记忆里的父亲是属于乐器的、是属于教室的，曾经在岁月记忆的最初他也确实执教在学堂，那时的他是与尘世有距离的、是儒雅的，他最拿手的一样乐器是萧，一种似乎更适宜鸣奏哀怨的、悠长的、低沉的弦乐。
　　人总会在生活面前做出一些妥协，放弃一些坚持。父亲继承了一间乐器铺，承担了一个家庭的脊梁。而我所感受到父爱总是略带沉默的，但却也深厚。
　　只待我吃饭完毕、做作业、看电视，时间几近十点，在妈妈的催促下回到自己的房子入眠，父亲都没有回来，而隔壁为等待他回家的人，也许一颗心清醒的更久，更深沉，在寂静的夜里，每一个熹微的响声都会引爆一镇思想的漫天联想。
　　一宿无梦，晨曦透过窗帘照亮我的床被，妈妈的声音照旧唤醒崭新的一天。
　　我一个惊醒，问她：“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一点了，他还在休息，你赶紧起来了。”
　　一颗忽然惊动的心掉落下来，踏实地吃着早餐，临别轻轻打开妈妈的房门，被窝凸显着一个庞大的身躯，平静地息睡着。带着门，开启崭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