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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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的黑暗中，我仿佛陷入了十分诡异的梦境。梦里，皇太极眷顾着我，却依旧在后宫雨露均沾。我一身素衣站在关雎宫的门匾下，听着来往的宫人说，永福宫庄妃生了九阿哥，麟趾宫贵妃也诞下一个格格。皇上最近还宠幸了两个不知名的女人，都有了身孕。
我茫然看着那纷纷乱乱的场景，斜阳下孤影摇曳，那单薄的身影仿佛一吹就倒。身旁，乌兰捧着药碗，黝黑的汤药映着我面色苍白的病容。她苦口婆心的劝我喝下药，说：“这可是皇上亲自吩咐奴婢,务必要福晋趁热喝的。”
我问：“皇上呢？”
乌兰埋怨道：“福晋若真想留住皇上还不简单。可为何每次那些个庶妃、侧妃来的时候还把皇上推出去呢？”
我说：“八阿哥殁了，我没有福气给皇上绵延子孙。皇上膝下有能力的阿哥太少了，何以制衡那些野心勃勃的弟兄子侄？”
这样的语气徒生无尽的悲凉。
那一刻我好像灵魂出窍般，看到了原本的我。那毫无血色、骨瘦嶙峋的面容，犹如蒲柳之姿，望秋而落。唯有那大的出奇的双眼偶尔闪过如淙淙泉水般灵动，不过也逐渐如历经沧桑般，遂要干涸了。
我心中升起无尽的悲凉。那双已波澜不惊的瞳仁，似已了却尘世。唯一牵挂的便是那缕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
梦境如星随物转，渐次模糊。意识朦胧间，我听到乌兰对皇太极说：“福晋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哐啷的器皿破碎声响了一地，他粗重的呼气在压抑中格外清晰。我似乎能感受到，皇太极立于我床前，就这样默然注视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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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清醒时，是乌兰守在我身旁。
见我醒来，她很高心的让守在外面的陈大夫为我把脉。陈大夫重新开了方子，加了些安神药剂。我环顾四周，一切装饰都是我熟悉的，仿佛那梦境中的关雎宫已成幻影。
无名指的断裂处已经上药包扎过，只是那阵阵连着心脏的疼痛告诉着之前发生的一点一滴。
我问乌兰：“皇太极呢？”
她一愣，说道：“三大贝勒在书房等候大汗。”
乌兰见我神色不定，又道：“前面颜扎氏派人来说她不舒服。大汗怕扰了福晋休息，直接打发了说，能养便养，不行的干他何事？”
我一听笑了，皇太极为人清高自傲，不过也常使小孩性子。乌兰的话我明白，皇太极是彻底厌弃了颜扎氏。不过我虽笑，却开心不起来。
有些伤痕造成了，便是很难彻底消疤。有一刻我甚至想了最坏的打算。可我还是不愿回科尔沁，打心里的不想。科尔沁不是我心中所安的归宿。身为蒙古贵女即使有着个人财产，也难逃再嫁的命运。
乌兰又侧击旁敲的说：“福晋前面昏倒后，大汗都快急疯了。奴婢觉得大汗的心思一直都在福晋身上，之前的不快不过是老人说的，夫妻间总是有点小吵小闹。”
我拿眼瞄乌兰：“怎么，你到是会帮大汗讲话？”
乌兰立马跪在床前，磕着头道：“奴婢自然是福晋的奴婢。可是我的好格格，奴婢明白您虽然伤心，可心中还是有大汗的。这次大汗自知理亏，伤害了福晋。福晋不如对大汗略施小惩，以后的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而且，奴婢说句公道话，福晋勿要生气。奴婢在福晋身边自是知道福晋渴望的是一生一代一双人。可上至明朝皇帝，下至平民百姓，哪家不是三妻四妾？在外人看来，福晋若因为大汗宠幸了小福晋颜扎氏而有孕，便与大汗不和。那得遭多少人诟病？且不说在内宅那些嚼舌根的，外面更是毫无顾忌了。”
我沉默，乌兰向来明理。她所说的，我何尝不知？在外人看来皇太极没有任何、一点的错处。过不去的是我心中的坎。只是向来明理容易，行动难。我挣扎过，我知道什么是万目睚眦，百口莫辩。我更知道皇太极已成为了大汗。站在权利的高度，一言一行皆成靶子。若皇太极还是四贝勒，我就算没了面子里子也要同萨哈廉、济海尔一样，管他什么世俗权势。
可笑，可笑。权势神话了历史上无数帝王的绝恋，也同样掩埋了感情最纯真的唯一。
我让乌兰起来，她是最懂我的，“你倒是记得一生一代一双人。”
乌兰笑道：“福晋所说的很美，那样的愿望何曾不是奴婢所想的。”
恬静属于女孩单纯的笑容洋溢在乌兰脸上，我心生触动，乌兰比我大两岁今年都是二十岁的老姑娘了，我问她：“乌兰，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好人家，定然不负你？”
她的神情忽变，笑容僵在脸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决绝而激烈。“请福晋不要赶走乌兰，乌兰情愿终老服侍在福晋身边也不愿凭运气找个臭男人误了此生！”
“乌兰？”我惊讶于她的反应。
乌兰的表情很认真，她说：“奴婢五岁为奴伺候在贝勒福晋之中，很多事都见过。乌兰心高不愿随意嫁个粗鲁莽夫，而上得了台面的男人又有哪个是真心对待女人的？像大汗这样的大英雄，能心疼福晋低头认错的整个大金蒙古能有几个？奴婢自知命薄，情愿留个清白身，也不屑将就嫁个男人而误终身。能在福晋身边尽个奴婢的本分，倒觉得比嫁人强。”
“乌兰，你快起来！”我被乌兰发自肺腑的话而感动震惊，我感叹她的自强，那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所少有的光芒。她眼泪盈眶，我握紧她的手，乌兰抹着泪笑道：“福晋，您一定要幸福。”
乌兰……
心中五味杂陈，幸福是什么？
皇太极，我无法完全释然。那么我们会因为无法释然而始终梗着根刺吗？因为梗着刺而无法去爱，去幸福？
我不知道。皇太极，我不知道。
我所知道的是，我还爱着你。因为爱你，所以心痛。
用晚膳时皇太极来了。他伫立在圆光罩下凝望，相顾无言。良久，他蹒跚着脚步走近。西窗的烛火摇曳，映出我和他的身影照在纱窗上。
他瘦了，原本红润的脸颊深陷苍白。今日三大贝勒在书房对皇太极毫无顾忌。因为战败，皇太极的权威遭到一定质疑。可以想象他肩上的压力有多重、多沉。
心中仍旧有些刺痛，我长叹一口气，开口：“一起用膳吗？”
他点头，于炕上坐下。我将一碗新鲜蔬菜推到他面前说：“入夏胃脾虚，多吃点新鲜蔬菜。”
皇太极闻言面色有些僵硬，不过他没说什么低头开始吃菜。我心中暗笑，见他这样好脾气认错，我倒有些小人作祟的心理。要知道，皇太极是个重口味。重油、重盐、重甜，好肉。我屋里的炒蔬菜是特地吩咐过乌日娜务必清淡少盐的，因此皇太极每次和我用餐都死活不尝那蔬菜。
我心生一念。皇太极之所以后来变成了个胖子，又因中风而死。完全是因为重口味的饮食习惯造成的高血压。
皇太极一口一口吃着那清淡寡盐的菜，见我神色忽变，手执筷子淡淡的说：“现在吃来，这淡淡的炒菜倒别有几分真味。”他一顿对我说：“你是要我从此都改了口味。”
他了然一切，我呆愣在场。明白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疼痛，眼泪顺着流下。他抬手想要为我拂去泪水。
我摇头，他的手戛然僵硬在半空中。
“为什么？”我不解，我追问：“为什么你常那么懂我，却在我最需要时不懂？”
我说出这句话，又觉后悔。于皇太极而言，我何尝不是在他最需要时不懂他？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怪圈？
不是的，他不应该去宠幸颜扎氏。
皇太极顿在半空中的手，犹豫的渐渐握拳，无力放下。
他说：“我明白了你所介意的错。那段日子，我难过你的不信任，忌讳你去找萨哈廉。我讨厌一切践踏我尊严的人。所以我竟然想着报复你。颜扎氏，叶赫那拉氏，报复过后我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可笑。报复过后，我反而恨我自己，恨我那该死的骄傲。我现在想到你曾经跟我说的，那些当初你没有明说，我也不理解。”
他沉默良久，默念道，一字一句嚼字清晰。“结发为夫妻、白头不相离。”
一字一记伤。那是新婚之夜，我对他说的。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因为两不疑，因为一心人。才是真正的夫妻白头不相离。
我哭了，他看着我，泪水也从刚毅的脸上滑过。那种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的情形，如今真正明白却是痛彻心扉。
老天，我们多像是两个受伤的刺猬。如今因着对方拔了浑身的刺，鲜血淋漓的伤痕，嘲笑着我们曾经的高傲。
皇太极，我心中一遍一遍的默念。
皇太极！皇太极！！
我痛，但我不想。
他走下炕，我看着他来到我面前，小心翼翼的握住我颤抖的双手。然后，他竟然直直的下跪，跪在那冰凉的青石板上。
我泪眼婆娑，我震惊的看着他挺直的跪在我面前！
老天！这不是之前在踏脚板的跪，是真真正正的跪在我面前。没了一切的一切！
我内心在尖叫！
他的眼神决绝。握紧我的手毅然向天起誓：“我，爱新觉罗皇太极在此起誓，以汗王之尊，从此一生唯有博尔济吉特哈日珠拉一个女人，一个妻子。我将倾我所有对她好，不再让她掉一滴眼泪。若有违誓，我愿遭受一切惩罚，即使身败名裂，在所不惜！”
“够了，够了！”捂住他的嘴，我尖叫！
窗外的天空刹那响起惊雷，震耳欲聋的声音好像撕碎了天幕！
我害怕，我不要你发这样的誓言！我不要你身败名裂！我不要！
我哭的气噎。
“哈日珠拉。”他一脸平静的擦去我脸上的泪痕，说：“你又哭了。”
我的泪水再也止不住，跪倒在炕下抱紧他。皇太极焦急的立马把我抱回炕上，紧紧的却不敢再用力抱住我。
试问，我们在彼此折磨着什么？
“结发为夫妻，白头不相离。”
皇太极，只愿君心似我心。
如此，我不要你的誓言，因为我会害怕。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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