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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我记得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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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悔……”我半倚在医院过道的窗台上,望向无边的夜幕,雨停了又下,心情沉重不堪——“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不悔没有吱声,皱着眉头的走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过道,我分明产生了一丝愧疚。
事到如今,我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析为什么一向谨慎的自己会低估一场暴雨的灾害,更无法原谅自己恰恰在最不应该的时候头昏脑胀。
忽然,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你就是殷梨亭吗?”
一个六十岁上下的消瘦男子出现在我面前。身着简单却得体的便装。端端正正的站着。他一定是生过一场不轻的病,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尽管他神情忧虑,眼神却光彩奕奕,透出无懈可击的坚强。我想,年轻时他一定非常好看。同时,我也确定了,他就是小昭的父亲。
“韩先生……”我勉强支起精神,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陈情,愧疚,以及明确的表态……但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在这短暂的沉默之中,我甚至希望他先对我发一通情绪——这样也许我会好受一些。
——但是他没有。
“我一来,就忙着去看CT和临床数据了,紧张是难免的,毕竟就一个女儿。但以我的经验,大的问题不会有。”他说着,咳嗽了两声:“感谢上天吧。”
我听他这么一说,略松了口气,但愧疚依然。简单的陈述了一下事故发生的经过后,我再次声明,一切都是我的过失。只是幸而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不然……
“不然又怎么样?”他朝我笑了笑,“你抵命吗?”
我无言以对。
“当然不会。也不必要。”他自答,指了指周围,“我在这里,工作到退休,近三十年了。当初只是派来援助两年,不想竟然成了第二故乡。做医生的人,对生和死的看法,自然和你不同。”
我静静的听着他说话,虽有些不能赞同,但也不想反驳。
“小昭是个很倔强的孩子。”他将话题转移——“她很少会改变自己的决定。这点,实在很像她母亲。所以她忽然不想做医生了,这多少是有些反常的。我也就随她了,但是她母亲一直很不满意。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等她回来,我怕你是难免要被责难一通了。”
我似乎有些不太明白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心思也许他们并不知道张无忌的事。
“我们只知道她从西班牙回来后闷闷不乐了很久,但是自从你被派到那件学校工程后,她又高兴起来了。”他说着,叹了口气,“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她醒来后的情况。”
“但是我想,无论如何,你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是不是?”他忽然问了我一句。
我一愣——“但是——”
“但是什么?”他问着,转头望转到一边去——
那里,湿漉漉的Michael捧着一个套着塑料袋的大纸盒大步流星的朝我走来。
“殷先生,不悔呢?”他问。
“我不知道,但应该就在附近。”
Michael从纸盒子里拿出一盒点心,递给我,说:“我想已经这么晚了,你们也许顾不上吃饭,所以给你们送些吃的东西来。……我去找找她。”说完便跑开了。
我见他热心而关切的样子,一时又有些感慨。
“他是?……算了。以后再说。”韩父道,“对了,你经常会头痛吗?”
“不是。只是去年年末出了一次车祸后,有时会莫名其妙的头痛,头晕。”我说,“但是检查并没有什么异常。”
“检查是查不出什么来的。”他沉吟片刻,表情严肃起来,“我认为这可能是脑震荡的后遗症。我也必须提醒你,这样的后遗症也许会持续一,两年,个别情况甚至有可能是终生的。你本来应该好好休息较长的一段时间,这样到异地紧张工作,并不合适。——当然,听你这样一说,我又多原谅你三分了……”
“韩医生!”一位护士匆匆走过来,欣喜的说:“您女儿醒了!”
小昭似乎忘了之前发生的事。她父亲坐在床边,慢慢的解释给她听。
我站在一边,看她精神状态尚好,自然有些高兴。她时不时看我一眼,眼神起初有些陌生,但是不久之后,却有着恍然大悟后的欣喜。
“我记不得最近一年发生的大部分事了。”她说着,望向我,笑了——“但是我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