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者传》宫放羽

3、第二章 名字

　　梦到一个遥远的梦
　　冰冷的宫殿
　　冰冷的石柱
　　宫殿的中间，端坐着一个人
　　是个美人
　　美的纯净
　　一袭白衣
　　慢慢的走近
　　能够抚摸到她的脸
　　她的眼睛紧闭，面容却很安详。
　　好悲伤
　　是认识的人即将离去的悲伤。
　　悲伤到眼泪划过脸颊
　　…………

　　七月二日
　　阳光从窗外倾泻进来，时间已是清晨，宫放羽刚刚从梦中醒来，脸上一片潮湿，他揉了揉眼睛，然后大概找到了潮湿的根源。
　　“……嗯……”宫放羽一时半会找不到什么思绪，也记不起来自己到底在梦里干了什么，就咕哝了一声，表示困惑。
　　干什么了啊昨天，怎么这么困啊。宫放羽在床上翻了个滚，身体蜷缩起来，预备再一次沉入梦乡……
　　等等
　　昨天
　　“再见了，谢谢，麻烦你了，小伙子”老人摇摇欲坠的身躯，在自己的眼前，被吞没在蓝色光芒中，自己却连碰都碰不到他。
　　“呃，咳咳，呃。”宫放羽用力捂住嘴巴，还有一只手不停地拍着胸口，，却还是压不下去不停翻涌上来的呕吐感，以及内心的罪孽感。
　　老人死了
　　“不会的，他那么强……”
　　老人死了
　　“肯定没问题的，他既然能把我送走，难道送不走自己吗。”
　　老人死了
　　“都说了肯定不会的！！”宫放羽用力抹掉已经流到嘴角的眼泪，对着空空的墙壁大喊，然而没有回应，过去的东西没有回来，也回不来。
　　沉默盘旋在屋子伤口，紧压着宫放羽，让他喘不过气。
　　说起来，这是什么屋子啊？
　　宫放羽刚刚意识到这个有一点点麻烦的问题，如果自己没有搞错的话，自己应该是被传送（这让宫放羽确定老人肯定用了什么超能力）到这里的，那么这里是哪呢？
　　说不定是老人住的地方，宫放羽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于是兴奋地翻下床，床下正好放着一双拖鞋，这让宫放羽更加确信老人是有预谋的把自己送到这里，心里更加兴奋。其实，即便如此，宫放羽也没有任何兴奋的理由，只不过多了一点点老人有办法回来的希望而已。
　　然后，宫放羽发现了这个屋子的奇怪之处。
　　宫放羽所处的应该是卧室，卧室里除了一张床，别的什么都没有，但十分干净整洁，阳光透过窗户照入，显得十分干净亮堂，看来应该直到最近都有人居住。然而奇怪的不在这，最奇怪之处是，整个屋子，全部都是木头做成的，更加有趣的是，木墙上还抽出了几片新叶，嫩绿的，与木屋棕色格调相得益彰。
　　转身看看刚才自己睡过的地方，果然床上铺的凉席也是木制，虽然做工粗糙，但是材料质感不错，床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木块，没有任何雕饰，边缘也不是十分整齐。
　　“确实很有世外高人的风范。”宫放羽真诚的发表感言。接着坐回了床上，深吸了一口气，准备下一步动作——打开卧室的门，不知道为什么，宫放羽内心对这件事十分紧张。
　　“嗯？”宫放羽的手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看，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木匣，棱长大约五厘米，可以握在手里，花纹古拙，看不出来是什么具体的图案，但好像表达了某种云雾缭绕的意思。宫放羽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到了木匣上，这个小东西的神秘感显然胜过这间屋子，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呢？
　　宫放羽翻了一下，发现木匣的一面上了蓝色的漆，应该就是盖子，这让宫放羽想到了老人放出的蓝色光芒，更加对这间屋子是老人的这个判断充满了自信，手指轻轻地摸索了一下，发现又一个似乎可以活动的凸起，轻轻一按，咔嚓一声轻响，木匣盖子弹了起来。
　　宫放羽停止了动作，紧紧地盯着匣子。
　　什么都没发生。
　　宫放羽长出了一口气，稍稍安了心。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紧张的地方，只是最近的经历太古怪了，难免有点不放心。
　　继续钻研木匣，里面似乎空空如也，宫放羽于是把手指伸进去，碰了一下，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的按钮一样的东西。
　　这就奇怪了，木匣只有薄薄的一层，怎么还有一个按钮呢？
　　“纸条吗？”宫放羽提出了猜想，这确有可能，说不定老人留下了什么线索，就在夹层里。
　　想到这里，没有任何犹豫，宫放羽按下了按钮。
　　后来想想，一切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异变陡生
　　还没等宫放羽把手指抽出来，一股灼烧感从指尖顺着手臂快速蔓延到心脏，宫放羽全身都是一震，赶快把手缩了回来，在裤子上蹭了蹭，好像沾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再看一看手指，没有任何异状。再把目光转向小匣子，却看到了宫放羽毕生难忘的景象。
　　深蓝色的小光球，从匣子中缓缓浮起，在大约离匣子三寸高的地方停了下来，静静悬浮，轻轻旋转，放出几缕蓝色的微光，照到人的心里，宫放羽的心好像一瞬间被抽空了，只是呆呆的望着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没有任何意识的，宫放羽朝着小光球伸出了手。一点点的，缓慢的靠近，小光球的光芒也变的越来越强烈，好像终于得到了渴望的东西……
　　“唔！”指尖传来的灼烧感把宫放羽游离的意识拽了回来，只见光球正放射出无与伦比的光芒，似乎正试图从指尖钻进去，宫放羽急忙缩手，却把小光球也跟着拉了过来，用力甩了几下，光球却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怎么都甩不掉，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宫放羽的错觉，小光球似乎已经有一半进入指尖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宫放羽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好像有一道火焰在心脏和指尖来回游走，每一次都让宫放羽全身痉挛，不过过了一会就好了，宫放羽已经因为疼痛而僵硬了。
　　小光球已经消失不见，宫放羽的指尖灼烧感却愈发剧烈，好像有人在指尖硬塞了一个燃烧的炭块，热量一阵一阵涌向心脏，每一次都把什么带着铜腥味的东西逼到宫放羽的喉咙。接着灼烧感开始慢慢扩散，片刻之后，似乎全身神经都浸入了火焰之中，不停的燃烧，宫放羽几乎在火焰的地狱中昏了过去，可神志却格外清醒。
　　快点结束吧……
　　受不了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一个小时，也可能只有几分钟，宫放羽才觉得温度变得低了点，可还是全身燥热，意识迷迷糊糊，好像刚刚睡醒，但只要稍微一思考，刚刚火烤的感觉就会重新袭来，强迫宫放羽停止回忆。
　　摇摇晃晃地站起
　　走向卧室的门
　　至少想要走出去
　　空气好热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好像有谁在门边啊。
　　是谁啊
　　宫放羽努力睁开眼睛望过去，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十分熟悉。
　　“原来是你啊”宫放羽满意的说了一声，然后，好像有人摁下了开关，宫放羽的意识一下子中断了。
　　不知道又昏昏沉沉了多久，宫放羽的意识渐渐回到了身上，他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外面天是全黑了，隐隐约约穿来了一两声蛙鸣。
　　做了个梦吗？
　　绝对不是
　　只要回想一下，那股灼烧感还会回到自己的身上，十分清晰。
　　话说，自己好像在最后看到了谁
　　“啊！”宫放羽突然想了起来，方欲下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终于醒了啊，还好吧。”
　　房间里没有灯，倒是点了一大堆白色的蜡烛，围着床边绕了一圈，在昏暗的蜡烛光下，迎面走来一个肉乎乎的小胖子，宽松的黑色运动短裤，一件蓝色体恤被穿的邹巴巴的，脚下穿的是一双灰色拖鞋，正用一整张圆脸等着宫放羽————反正宫放羽是没找到眼睛在哪————这人是宫放羽的表弟，小宫放羽三岁，姓韩，名韫泽，今年应该是初三刚毕业，不过话说他考多少来着？管他呢好像他没告诉自己，反正也考不差，宫放羽在为自己的不关心编织着借口。
　　“好久不见啊”宫放羽像平常一样打了个招呼，然后像平常一样拍了拍韩韫泽的肩膀，然后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一块去打游戏——+
　　怎么可能
　　“你怎么在这里？”这才是宫放羽第一个想到的问题
　　“这是我比较想问的问题。”韩韫泽用实事求是的语气说着
　　“你，你有没有认识，见过一个老人，六十岁吧，但是很显年轻的，一个？”宫放羽想起了某个很重要的问题，并带着期盼的眼神望着韩韫泽。
　　韩韫泽皱了皱眉头，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先别说这个，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在这？”
　　“那个老人传送的，这很重要，他可能有危险！你快点想一想认真一点！”宫放羽有点着急了，怎么这小孩那么不懂事啊。
　　“传送？”韩韫泽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你别管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认不认识啊！”宫放羽这次是真的急了，已经不是在说话，几乎是咆哮了。
　　然后，让宫放羽倍加生气的，韩韫泽又摇了摇头。
　　宫放羽这下真的歇斯底里了

　　“啪”清脆的一声响，宫放羽结结实实地打了韩韫泽一个耳光。
　　韩韫泽退了一步，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宫放羽。宫放羽浑身都在发抖，也为刚才自己的行为感到一点点困惑。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然后宫放羽嘴巴动了动
　　“对不——”
　　“没事”韩韫泽摆了摆手。然后沿着床边坐下，拍了拍凉席，宫放羽也就暂时压抑心火，坐在韩韫泽旁边。
　　“你说的人，我确实没有印象。”韩韫泽用平静的语气说，好像脸上的掌印根本不存在，“你最好先说说那个人干了什么，为什么让你这么急。”
　　宫放羽咽了一下唾沫，开始叙述自己的所见所闻，大概只用了一分钟时间，就把整个故事讲了一遍，当然，只有梗概，不过还是特地强调了老人说的那个叫能量核的东西，希望能够给韩韫泽一点线索，但是韩韫泽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宫放羽也不敢打搅他，只是耐着性子等着。
　　片刻，韩韫泽摇了摇头：“你说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但是我确实不知道那人是谁。在讨论这个之前，你应该也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们最好先讨论下这一方面。”
　　“人命关天！”宫放羽实在忍不下去了，冲着韩韫泽嚷嚷起来
　　“我知道，但是如果情况如你所说，那现在那位老人应该已经活不了了。”韩韫泽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说着，宫放羽好像受到了一记重击，一时回不过味来，韩韫泽没有停顿，继续说了下去。
　　“先说一下，你认为是超能力的东西，严格上我们不能称之为超能力，应该归类于——魔法吧，这个称呼好一点。”
　　宫放羽再一度被震惊了：“你，知道那是什么。”
　　韩韫泽点了点头：“你最好耐心听我说，对你很重要，可能有点长，你先听我说完，好吧？”
　　宫放羽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没有火气了，而且韩韫泽似乎了解他不知道的东西，这让他确实很好奇，甚至，紧张。
　　韩韫泽清了一下嗓子，每次他做这个动作都是要讲很长的故事了，接着他开始用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说话了
　　“我们最好从神话时代说起，在那个时候，与人类世界并存的一个世界，我们称之为彼世。那里是神和精灵居住的地方，充满着人类所无法想像的力量。彼世和人世之间有许多通道，事实上许多神就居住在人世这边，并被记载在神话中。还有一些人，因为某些方面过人的能力，也可以脱离人世到达彼世，获得神的能力，并成为神。但这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可以忽略”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能持续到现在，事实上，很早以前，彼世和人世的通道就被阻断了，一般认为是彼世中因为某种原因涌现出了过多的力量，彼世无法承载，便从通道中泻出，甚至溢到了人世，这一事件彻底断绝了人世和彼世的连接。”
　　“然而力量不会消失，他们就游离在这个世界中，数量非常庞大，并且，一旦他们找到合适的宿主——一般是人类——就会涌上前，寄宿到人类体内，让这个人拥有近似神的力量。你见到的那个老人，还有两个敌人，都拥有这种力量。“
　　韩韫泽停了下来，看着宫放羽，宫放羽果然发问了：“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因为我也有。”韩韫泽平静地说，然后他把手紧紧贴着床“生长”他低低地吟唱了一句，接着，奇迹般的事情发生了，死木头上居然生长出了新的枝条，还有叶子，嫩绿的，生机勃勃。
　　“我的力量，可以让植物自由生长，即便已经死亡。”韩韫泽对着一脸茫然的宫放羽做了解说。
　　“可是——你，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宫放羽过了一会才缓过劲来，并对韩韫泽居然把这种事瞒着自己感到一种莫名的愤怒。
　　然而韩韫泽似乎一点惭愧的感觉也没有，继续用他那种特有的平静说着：“你想一下，你最近一个月，有见过我吗？”
　　“当然——等下——好像——你这一个月在干吗？”宫放羽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韩韫泽了，而自己居然一点也不知道，这下轮到宫放羽愧疚了。
　　“完全没印象吧，嗯，我是一个多月前获得力量的，然后，我刚才没说，作为获得神的的代价，人类会失去原来作为人的资格，也就是说，自己在人间的一切资料都会消失，即便是自己的父母也不认识自己，这样的能力者，我们称之为无名者。现在世界上应该还有个一万多人吧。”
　　“可是，那我现在怎么认识你的？”宫放羽自以为敏锐的发现了韩韫泽说话的漏洞，并尖锐的提了出来，而韩韫泽也沉默了，这让宫放羽一阵恼火——这胖子想干嘛。
　　然而，韩韫泽说话了：“因为你也是，无名者中如果有原来认识的人，那么他们互相还可以记得对方，虽然几率很小，不过确实存在，你我就是这样的例子。不过因为时间有差距，所以在我是无名者而你不是的这段时间里，你依旧没有关于我的记忆。”
　　“你等一下，”宫放羽慢吞吞地说“为什么你觉得我是？”
　　“你刚才昏倒的时候——我是说第二次——我发现的，你的身体里透露出不一样的能量，应该是在我不在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你自己应该知道。”
　　宫放羽确实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不想回顾那种痛苦，而且，按照韩韫泽的解释，似乎一切都说的通，只是，在话里还隐藏了一点重要的地方。
　　“按照你的说法，我是——什么无名者？”
　　韩韫泽点了点头
　　“那我的父母亲人都——？”
　　韩韫泽顿了一下，接着很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不信！鬼话连篇！“宫放羽怒气冲冲地从床上站起，接着甩开房门，冲了出去，留下韩韫泽坐在床边，独自沉默。

　　“应该获得力量过了吧。”荒山上，横陈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的血已经转成深红色。尸体的旁边，独立着一个黑影。
　　“靠我自己吧”又嘀咕了一句，黑影把尸体扛了起来，转身下山。
　　“回去吧。”黑影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