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劫》桐尧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这几日，时常见着述里与延哥并肩而行，誉菡都只当是没有看见。述里想要跟她解释些什么，却每每被她回避开。誉菡性子高傲决不会做委曲求全之事，骨子里的尊严傲气不比男人少。她心中有自己的考量，若是君心不只为她一人，她便会全身而退。
　　誉菡在去述里大帐的途中还在想着，她近几日一直回避着述里不想听过多的解释，解释多了反倒成了辩解。一会儿见面，难免又会尴尬。然而她步入账内一刹那，见到的情形像一把箭正中心脏，一股窒息的感觉麻痹她的身心大脑。述里与延哥紧紧相拥，延哥更是泪眼婆娑，述里在用契丹语说着什么，那温柔细语、绵绵情话将誉菡鞭笞的体无完肤。
　　两人意识到有人进来时，同时看向大帐入口，述里眼中的惊慌失措、歉疚更让誉菡觉得自己滑稽可笑，她算个什么东西？
　　“誉菡无心冒犯，就此离开，请延哥小姐莫要怪罪。”
　　恍然若梦，梦醒之后一场空，誉菡的脑海里此刻空空如也。走回大帐时，她一直是仰着头看天空的，是不是这样眼泪就永远不会掉下来了？只是自欺欺人，以为自己会毫不在乎、能在全身而退之时就将那份情谊抹杀掉。坐在床榻之上，她双手用力的抓着胸口试图减轻心中的伤。洪誉涵，你真是个福薄之人，守不住任何一个你爱的人。女人的眼泪，流得太多不会有人去珍惜，就连此刻的自己都视之如敝屣。
　　誉菡没有再回避述里两个人，而是像往常一样清晨去给述里打点琐事，没有刻意的生分疏远，旁人看不出任何不妥。时常跟着秀青几个四处的游玩，心无他想的度日，借此来转移心中的伤痛。

　　“延哥小姐，将军正与萧首领商议正事，过不多时便会回到帐中。”秀青看延哥走入帐中，以为是过来她们这边找述里的。
　　“我是来找誉菡姑娘叙叙话的。”
　　誉菡不知用什么理由来拒绝，索性就让秀青先行离开，帐中只剩下她们二人。
　　“延哥小姐去找我家小姐叙话，估计是跟她与耶律述里的事情有关了。不知小姐会作何反应。。。”
　　“不用担心了，迟早要面对的话，还不如早来早痛快。”豪礼拓叼着一根干草，秀青瞪了他一眼没再搭话。
　　“誉菡姑娘，你来了有半月时间了，我都没来跟你叙叙真是失礼了。”
　　“小姐言重了，自是要以正事为先。”
　　延哥笑笑，随即问道：“誉菡姑娘今年芳龄几许？”
　　“刚满十六岁。”
　　“我长你五岁，自应唤你一声‘妹妹’。你也不要叫我‘小姐’，听着怪别扭的。”
　　“姐姐不嫌弃，誉菡自愿姐妹相称。”这延哥倒也是个通情理之人。
　　“那日在将军帐中，让妹妹见笑了。”
　　她既已然退避三舍，何必还要再往她伤口上撒盐呢？“自古英雄配佳人，姐姐与将军情投意合，发乎情谊，誉菡自是能理解。姐姐不必介怀。”
　　“只怕是落花有情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眼中难掩的哀伤之情。
　　“姐姐天生一副好模样，性情大方豪爽，不知有多少男子欲求而不得。将军岂是那种不懂风情之人。”
　　延哥看了誉菡一眼，便继续说道：“我十五岁初次与将军见面，十六岁便将终身许给了他，这一等就是五年。知道将军不只有我一个女人，却还是倔强的等下去，只盼着有那么一日能如愿嫁给他。”
　　“姐姐如何知晓，将军不只姐姐一位红粉知己？”
　　“咱们不得不承认，女人的感觉是很敏感的。妹妹初次见我之时，心中想过什么？”原来没有瞒过她的眼睛，女人的嫉意啊。
　　“我知道自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我一再坚持甚至以死相逼，将军不愿伤我才至今日。”
　　自古痴情女子往往都是被这‘情’字所累，誉菡心头泛上阵阵酸楚，既然不爱为何还要留情？他不知道爱若是走到了怜悯的地步，会伤的更深吗？
　　“因将军迟迟没有承诺，那些女人估计是心灰意冷都嫁与他人了。姐姐真的做不到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我曾经怀过他的骨肉，想用孩子逼他与我成婚。。。”
　　“姐姐这又是何苦呢？勉强得来的东西岂会长久？”
　　延哥听了她的话更觉伤心，擦拭掉脸上的泪痕：“可怜我那苦命的孩子，刚刚五个月大却胎死腹中。。。”
　　誉菡震惊的瞪大双眼，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为何让自己爱得如此卑微辛苦？
　　延哥别过脸去，抬起手去擦拭眼泪，而后又面对着誉菡站着。
　　“我不敢想像若是没有他，我的生活如何继续。我可以接受他有别的女人，甚至能接受他不爱我，只要让我守在他身边让我爱他。誉菡妹妹，我知道我这么做很愚蠢自私，可是我不能没有我生命的太阳！”
　　劝她放手吗？那么她会的。在知道了这些之后，她早已无法再去面对述里，不用她劝，她也会离他而去。他伤害过众多女子的心，那么她是不是就是下一个堕入情网却又被无情丢弃的？
　　“那姐姐要誉菡怎么做？”
　　“我看得出将军对你的情意，你比我们都要幸运，能得到将军的爱慕。今日与你讲这些，之是想让你知晓姐姐对将军的情意。至于妹妹作何决定，全靠妹妹自己定夺。”

　　“小姐，你没事吧？延哥小姐都与你谈些什么？”秀青回来之后故作镇定的问她。
　　眼神涣散，脑子里乱做一团，誉菡觉得她真的要崩溃了。
　　“秀青，陪我出去散散心。”看释鲁三人也要跟上，誉菡脸上还挂着笑容，“你们不要跟来，我们说的都是些姑娘家的体己话，你们也感兴趣啊？”不放心她们就此离开，释鲁、阿鲁挞跟豪礼拓三人还是在她们离开后不久便跟在了后头。
　　进了小树林，后面的一切都被屏蔽住了，终于只有剩下她与秀青了。隐忍太久，终于在此时彻底崩溃。在这里没有人能看到她，可以无所顾及的大声哭出来了，有些事一错便是一辈子，萧绰说过的一句话如今她终于体味到了。
　　“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老天呐，你为何这般折磨我？”无数个为什么，没人能给她答案。心底那份无法形容却又难以割舍掉的痛，都是因为自己用情已深，如今落得情深缘薄的结局。当初舍命救她，在她无依无靠之时坚定的说带她回大辽，也许便是那时誉菡就认定了他，但愿从此金凤玉露、相知相许。如今一朝全部幻化做泡影。
　　她大声的哭着，撕心裂肺的呐喊着尽情的发泄心中的情绪。爱上了不该爱之人，用情已深，为什么不能说不爱就不爱了，这‘情’字为何让人如此痛苦不堪？现在的自己如此脆弱，拼命的挣扎想要逃离，对身心的摧残让她痛到麻痹。直到累了倦了，还好秀青一直都在，不管自己痛苦快乐，她都陪在身边从未离开过。
　　“秀青，你都知道的对不对？”
　　“小姐，你不要怪我，我是不忍心见你再伤心难过。”轻轻的将誉菡抱在怀里安抚着，哭过了就放下吧，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
　　“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你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了，以后只要有你在身边陪着就足够了。”
　　“好了不哭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快点擦干眼泪，再不回去天就黑了。”

　　述里一直在找机会跟誉菡解释，可要如何解释呢？年轻之时做下的糊涂事，时光不能倒流，后悔也于事无补。这次他怕是真的动了心，此生只能辜负延哥了，他绝对不能在刚刚体会到爱一个人的滋味时便失去她。是她一再的招惹他，害他动了情，那么她就要用一生来偿还。
　　他与延哥之事，她只字未提，他却不能任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
　　“咱们谈谈！”在誉菡欲转身离开之际，述里攥住她的双手一把拉住她。
　　誉菡轻扯动嘴角，看似俏皮的问：“你要谈什么？”
　　“最近为什么一直躲着我？”誉菡那未至眼底的笑让他莫名的一股怒火。
　　“自是因为你整日忙着正事，没有闲散时间陪我们出去找乐子。”
　　“你还在撒谎！延哥的事让你不舒服？”
　　“你与延哥姐姐情投意合，大家都乐见其成，我又有什么道理不舒服？”
　　喜欢她那自持的性子，可偏偏这时用在了自己身上。一手拦腰将她搂在怀里，右手抬起誉菡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说话。
　　“难怪太后一直夸你，果然是会说漂亮话！”
　　“将军过奖了！”誉菡也不反抗，只是回瞪着他。
　　“你！年轻气盛之时，谁没做过糊涂事，到现在若说后悔有何意义？我对延哥没有过男女之情，今生只能负她。”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都是那些女人的错，错在她们所拖非人，错许终身？”
　　述里只觉事情越来越乱，以前的糊涂事确实不值的炫耀，但他不想让誉菡知道。“延哥都跟你说了什么？”
　　“该说的都说了，你要听我给你一一陈述一遍吗？”誉菡直直的看着他，毫不躲避。
　　一股挫败感序卷全身，狼狈带着恳求的看着誉菡：“求你，听我给你解释好不好？誉菡，誉儿。。。”
　　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止不住的疼，既然用了情又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怎奈上天捉弄，那初见时的美好早已不复存在。
　　“这是我第一次听你叫我的名字。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抬手抚摸述里的脸庞，那眉毛、那眼睛、那经常紧抿着的嘴，有些扎手的胡须。
　　“可惜太晚了，我没有耐心的等下去就放弃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落，模糊了双眼，也模糊了眼前述里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