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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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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住
“愿您的祝福施加于他们,从这天开始,永远,永远,阿门。”
布宜诺斯艾利斯是湿的,天像是从水里捞出来,长年累月,却无法干透 ,里面蕴着潮气,从被褥钻出,连同墙上细绘的花纹,过了鲜活的季节,一起霉烂。
大概意思是什么时候能够晒一晒,那个人抱怨,含着撒娇的口气,用脚趾去拨弄他的腿。在狭小的空间有偏冷的光,那盏虚假的瀑布流动来是真实的水色。
整个都是粘稠。
相貌不算出彩的女子,今天的妆容也异常动人,大致是大部分女人一生所希冀的这一天。
他抱他的新娘,床上是柔软的香味。
记忆再里面没有过去那些无法驱散的湿味,以及伊瓦苏打在脸上的水。
A
踩在阶梯上,脚印没有声响。灯光的聚集点扩散出他的影子。去掏钥匙时才发现门没有锁,他撞开门摸开关。
刚从酒吧回来的男人,身上的烈酒和香水混成一种嗅觉的致命,而尸体正在空气中腐化。
他看着他的新男友面容狰狞旁边是死因的毒品,面无表情。
生性淡漠的男人看了许久,起身掩门而去,不再回头。
B
何宝荣其实很少面对死亡,更多的是别离。自从父母分离,各自欢喜,留他一人倒是生得自由,只是缺了些什么。而最近一次面对生死,是有一天回去开门的是个女人,那女人说你不知道黎耀辉割腕自杀了吗,带着微微的恨。眼前便浮出染红了的白色桌布,还有印压出的复杂纹路。
后来何宝荣留下了那把刀,在柱子上刻上两个人的名字,如同少年时代玩的幼稚游戏,刻那颗心,亲亲地吻了吻,又与身边的黎耀辉舌吻。
能遇见你,是我一生的幸运。
早年两人相爱,机缘巧合又应了那句老话是命躲不过。香港的天气热得溢出汗水,何宝荣从黎耀辉身上起来,问他以前怎么把妹,黎耀辉说起以前的女友,却都未与她们上过床。
自和何宝荣在一起,黎耀辉未觉自己整个生活都天翻地覆,甚至于甘之如饴,亦未想过他们之间的未来。
如果还有可以想的未来。
每天下班便想黏在一起,后来连班都不想去上。第一次分手之前,黎耀辉已经许久未给家里钱,翻了许久口袋身无余文,还借了同事的没还。
何宝荣从来不提钱的事,好像用黎耀辉的天经地义,还冠冕堂皇的觉得一提钱伤感情。再高傲的人一旦为生活所迫总要回归尘世,再浪漫的爱情和钱扯上关系也会窘迫。更何况黎耀辉一直都以为自己就是大俗人一个,上有父母还有妹妹要养,催了何宝荣几次找个正经的工作。
何宝荣不是说没有工作,也不是说有工作,只是黎耀辉不喜欢他在那些地方游荡。何宝荣想靠跳个舞唱首歌成名,也对得起这幅好皮相,热恋时黎耀辉还鼓励鼓励,热度一旦褪下,黎耀辉便觉何宝荣是好高骛远,有几次吵架口气里还带着嘲讽味。
高中便退学的何宝荣除了去给人刷盘子似乎也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在刷了几天盘子后,何宝荣带着黎耀辉给他买的东西离开了黎耀辉的世界。
反正这个圈子的人关系多半难以维持。
A
何宝荣反反复复说: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黎耀辉在这个属于足球和探戈的国度踢足球,布宜诺斯艾利斯黄昏时的暖意来自沉静的光,他看着玩得开心的小张,想起学生时代的何宝荣,莫名熟悉。
“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个人。”黎耀辉抱了抱小张,与这个自己曾经怀过别样心思的短暂好友告别,开始分不清他爱的究竟是哪个何宝荣。
而探戈的舞曲已经持续在耳边循环,酒吧里何宝荣遇见了知名的探戈舞者,他与他合跳一曲,眼神却迷离,何宝荣阖上双眼,回到最初的远方。
和酒吧的鬼佬混得死熟,何宝荣天生有种好人缘,还说了一口看似地道的西班牙语,来自东方的漂亮男子惹人喜爱也不一定是靠了一张脸。
而酒吧的老板来自和何宝荣同样的地方,他跟何宝荣说关于他的故事。
爱上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最后来到当初许诺要来的地方。
他说得断断续续,何宝荣听得心不在焉,只有一盏灯亮着,酒液透过玻璃沁出色彩亮丽,又因光线昏暗而显得污浊。点了酒的人等到新认识的鬼佬在门口叫他,如释重负般跳走。
到门边,何宝荣回头倚在门框,说“愿你此生不得安息”,带着调笑的口吻。
他望着何宝荣遗留下的酒,就像时间静止。
B
何宝荣和黎耀辉在高中时认识,仅仅是认识。两人一起参加过学校组织的足球比赛,算是打过照面。记忆里何宝荣踢球很雀跃,除此并无太多印象,对于太过耀眼的人处于一种习惯性忽略。之后有一段时间都未见何宝荣,和他恋爱时才知道何宝荣当时辍学。
黎耀辉要和何宝荣去阿根廷时,说记得那是何宝荣偶然提起高中的愿望,何宝荣耸了耸肩显然一无所知。
和何宝荣打完架后,黎耀辉望着何宝荣的背影,觉得身心俱疲。无奈是分开的痛还未过,两人又一次开始。
黎耀辉的生日,何宝荣送了他一只耳环,指了指自己的左耳。这样感觉他们时时刻刻都会在一起,每对情侣的小把戏。
黎耀辉笑道:“有时候我感觉我注定就是要跟你在一起。”何宝荣感到和一个人在一起的喜悦从神经表现到面部肌肉,笑得无比甜蜜,暗暗地想:傻佬。
后来黎耀辉在阿根廷照顾失而复得的何宝荣,也笑得无比甜蜜。有人说就是X贱X,何宝荣X贱X,黎耀辉更X贱X,经历了才明白,所谓爱情,不过就是比谁更X贱。
A
黎耀辉回香港的途中去了台湾,见了小张的父母。自己现在才明白家的含义,想起父母,愈发亏欠。种种不解,如今方明白那不过是爱的另一种方式。
留在小张录音机里的声音,不知是为了何宝荣,其实是为了那一团糟的过往,后而安置在世界尽头。
遇见一个女人,陪她去坐旋转木马,她给黎耀辉唱过一首似有相识的西班牙语歌。黎耀辉认真地想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
何宝荣得知黎耀辉离开,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家”,他去修瀑布灯看它流动,不知黎耀辉是否去了那个地方。一面推动这样的结局,一面又不甘于这样的结局,何宝荣抱着鲜红颜色毛毯,哭得不知所措。人总是过度贪着。
B
何宝荣和黎耀辉做X爱X,他从锁骨吻下去,含住黎耀辉挂的钥匙,衔着放在黎耀辉的唇上。
黎耀辉说他挂着钥匙是多年的习惯,这样就可以回家。
黎耀辉左思右想决定出柜,临近而立,也自私地想这般可以拴住何宝荣。之前带何宝荣见过父母,以同学的名义,似没有被看出端倪。
何宝荣正在化妆,说是有人找。他放下手中物件的动作只进行到一半,黎父便已经进来,何宝荣展开急促的笑容,尴尬得僵硬。
待黎父走后,被人催着快点,何宝荣擦掉花掉的妆,又重新补上。
黎耀辉问何宝荣该怎么办,何宝荣咯咯地笑起来,说带我走。
黎耀辉偷了公司的钱。公司老板是父亲旧友,而后的原谅换来黎耀辉一声叹息,此生只疯魔了这一次,以为这样就可以和何宝荣过一辈子。
A
何宝荣还是回到了香港,用烂大街的话来形容就是这个熟悉又很陌生的地方。后来得知了黎耀辉结婚的消息,微微诧异自己的麻木,许多事情理所当然到太多便没了知觉。
有一次无意看见黎耀辉,何宝荣站在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香港果然太小,因为某些因素,何宝荣和黎的妹妹又有了接触,当初黎父黎母恨不得与黎耀辉断绝关系,黎的妹妹从中费了许多力来斡旋。与黎耀辉分手已经有了些年头。遇见黎的妹妹去幼稚园牵着一个小女孩出来,何宝荣笑着说,你女儿真可爱,后来知是黎耀辉的女儿,又补了一句,怪不得有点眼熟,眼睛大大的。
黎的妹妹见何宝荣宠溺地去给黎耀辉女儿买冰激凌,微笑说,你一点都没变。何宝荣拍了拍她的脸,记忆里的小女孩以已经嫁作他人妇。
从黎的妹妹那里听到黎耀辉的婚姻并不尽如人意,黎的妹妹也隐约猜到何宝荣还在圈子里混着。那时有了手机,何宝荣留下了手机号。
两人在宾馆约会了几次,还有何宝荣租的房子。即使是在离婚边缘黎耀辉自觉做贼心虚,何宝荣倒是无比坦然澄明。
做完后,黎耀辉吻着何宝荣的耳垂,何宝荣突然问他有没有去过那个瀑布。此最后一次,黎耀辉再也没有见过何宝荣。
B
何宝荣过生日时正好在阿根廷,黎耀辉给他买了个蛋糕,何宝荣许愿吹蜡烛,黎耀辉问他许了什么。何宝荣说当然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又说说出来就不灵了。逛街时何宝荣看见了那盏瀑布灯,大叫好靓,孩子气得与后来赌马时如出一辙。
后来钱用了大半,两人从较好的宾馆搬到了最次的。黎耀辉想回香港,他不可能在这里呆一辈子,何宝荣要等看了瀑布再回去。
何宝荣等黎耀辉不耐烦时走,因为每到那个时候他确实不想再看见黎耀辉的臭脸和听他像个怨妇的碎碎念。没有回头去看黎耀辉和他们的破车,在等达顺风车时,阿根廷的大风吹痛了他的眼。
尾声
异国的公路上有辆废弃的二手车,停了许多天也没有等到它的主人。来来往往的过客,有些飞驰而过,有些停下来看一眼又继续路程。最后的废铁场是它的归属,与一堆同类为伍。里面隐藏的证件将成为物证。
这条路通往伊瓦苏。
一直以为瀑布上应该是两个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