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诗篇》槐奈梓

40、怀表与诀别

　　“维吉利奥先生。”踏出咖啡店，伊娃向前小跑了几步，然后一回头，长长的发丝随风飞扬。
　　然后她悄悄看了眼维吉利奥。
　　“你看。”伊娃摊开了手心，一枚怀表静静地躺在手中。

　　接着便是维吉利奥笑出声来。
　　“伊娃……”他的眉毛和眼睛都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太好了，你还把这个带在身上呢。”
　　“当然了。这枚怀表也算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了。”
　　伊娃深刻地记得，她与维吉利奥参加巴罗尼奥家族的黑手党集会那天，维吉利奥将怀表送给自己的场面。

　　“那么伊娃。”维吉利奥叫了少女的名字，尔后便停顿了一下。有什么记忆在风里，在他眼前，汨汨而过，温暖如同泉水一样涌出来。
　　“伊娃，你还记得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吗？”
　　伊娃的表情不出意料地有些疑惑。
　　“抱歉，我不记得我送过什么称得上礼物的东西……给维吉利奥先生呢。”
　　维吉利奥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他正打算在下一秒告诉少女，十年前她送出的吊坠被自己一直珍藏着，自己就是十年前在孤儿院的那个孩子。
　　维吉利奥甚至期待了一下少女惊喜的表情。
　　是的，正当这些话要说出口的时候——
　　“我现在，”伊娃静静诉说着的话语，一下子夺走了维吉利奥眼中的温暖色彩“要向维吉利奥先生告别。”

　　千言万语都停留在心里，刹那间让人说不出话来。
　　双眼凝固了画面。维吉利奥只是动了动嘴唇，他在问“为什么？”
　　“我必须回到西格诺里。”
　　小心翼翼地，伊娃将怀表再次放进西装口袋里。

　　接下来，她转身就迈出步子，一点犹豫的余地都不留，就像是花朵不仅拒绝了枯萎和凋零，连绽放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
　　那样的决绝。

　　“伊娃！”
　　求求你，求求你停下吧！回过头来……
　　维吉利奥在心中那样的挽留，那终究是说不出话来。
　　伊娃她早就这么打算了吗？一直以来对自已都没有半点留恋吗？那样的话，那样的话……

　　“好啦好啦。”
　　一个男人从维吉利奥背后以飞快的速度奔跑向前，径直追上伊娃。
　　他用手掌按住伊娃的肩。
　　“也闹够了吧，大小姐。”
　　伊娃扭过头来，看到了里奥的脸。像是安慰谁一样，他依旧和往常一样，用宠溺的口吻说道：“为什么还是这么让人放不下心呢，大小姐……”
　　“里奥！”伊娃看上去有些生气，“不要管我！”
　　“我担心你们才特地回来看看，结果还真和预料的一样呢。”里奥摊了摊手，“那么，事到如今，大小姐回西格诺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里奥，你都知道吗……”
　　“嗯，没错，我一开始就猜到大小姐你是这么打算的，但是也太任性了吧？”
　　“伊娃，里奥先生……！”维吉利奥在慢慢向他们走来，他的眼神却仿佛看透了人世匆匆的迹象，对于伊娃的转身以及默然，他居然害怕到忘记了行动和言语。
　　真是连自己都意想不到。

　　看到维吉利奥的伊娃，选择低下头，不去看少年的表情。
　　“不能放你走。”
　　啊……事到如今，维吉利奥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柔。那本是应烟消云散的东西。
　　“伊娃，你在布鲁诺做了这么久的顾问，作为首领的我不能放你去西格诺里。为了布鲁诺家族的情报。”
　　“你认为我会泄露情报？”
　　“不管你会不会，这是不被允许的，身为黑手党的你应该很清楚。”
　　本是毫无温度的话语，却被少年用温柔的口吻娓娓道来，仿若今日种种的变故，都似水无痕。这甚至让伊娃有些慌了神。

　　的确，她任性的简直像个孩子，眼前自己的身份，是不容许她这样说走就走的。
　　“……抱歉。但我无论如何也想去见姐姐一面。”
　　“伊娃小姐要是真去了，可就别想回来了！”远处有人焦急地跑来，即使有一段距离，也不难分辨，这个人是科斯塔。
　　“还……还是说，伊娃小姐你根本就不打算回来？”科斯塔在伊娃面前稳住了脚步，因为跑得太久，呼吸显得十分急促。
　　“科斯塔先生，你怎么也……”他们接二连三的到来，让伊娃感觉自己真的是被死死盯住了。
　　“志恩说你在这里，我就赶过来了。”科斯塔缓了口气，“听我说，伊娃。前几天我被你的姐姐——也就是欧罗拉，被她叫去西格诺里了。”
　　“科斯塔……！怎么回事？”维吉利奥听到后，不免为科斯塔所说的话担忧起来。
　　“首先声明一下，这件事之前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科斯塔的眼神反常的严肃，“伊娃，请相信我，相信我们，不要去欧罗拉的身边。”
　　——相信我们吧。他的眼神这么说道。

　　伊娃转头看了看维吉利奥，又看了看里奥，三个人围在她的左右。
　　她感受到了那枚怀表在自己胸口一分一秒的走动。
　　在心海上徜徉的时间。
　　伊娃总认为自己是在不断地选择，其实她大概根本没有选择，她终于对上了三个男人的目光。

　　“拿你们没办法。”
　　这样柔声说道的少女，感觉自己是真正的笑了。

　　她再也无法塑造出一个坚不可摧的内心了，毫不犹豫的诀别也做不到了。

　　隐隐的温暖，这并不是虚假的。少女知道啊，他们并没有任何理由像现在这样挽留自己。她说要回西格诺里的时候，维吉利奥作为黑手党首领，完全能够以背叛为由将自己一枪/毙命。
　　当然就算退一万步，维吉利奥大概也不会这么做。
　　眼前的茶发少女——伊娃·西格诺里是他最重要的人，至少他一直这么认为。

　　“你们，是真心希望我留下吗？”虽然伊娃这么问道，答案却早在心中。
　　“伊娃。”维吉利奥突然扑上前紧紧拥住伊娃，“相信科斯塔的话吧，他说的一定不会有错。而且……”

　　喃喃低语，朝朝夕夕的期盼。转角时光，是无名的苦涩，但点滴都刻骨铭心，连同现在少年的祈
　　求也是一样——

　　“不要再离开我了。”

　　怀表在走动，还在走动。
　　不停歇，永不停歇。

　　“嗯…对不起。”伊娃蓦然间感受到了自己和少年的心跳，“我不会在离开维吉利奥先生了。”

　　如此许诺着，写下他们的故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