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新颜阁中旧》徐阿沅

2、夜半闲话

　　月华铺地，给静夜白添几分清冷，少年修长的身形在明月下显得更是挺俊，挺俊的身形下却是怅然若失。
　　顾之问提着灯笼，一人走在寂静的夜。明月妆点了他的影子，却无法装饰他的梦。他忽的想起年少时从母亲那里听闻的那段初识……白衣少女撑伞出门，掀起的轿帘下是如花的笑靥，青袍少年闹市打马穿行，直至一瞬间的擦肩而过，便促成一世的羁绊。
　　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苏小小与阮郁的故事千年仍在传颂，却不知他的西陵松柏又在何处。
　　“苏姑娘那等仙子在我看来比苏小小更胜一筹，我却是及不上阮郁的才了。”顾之问想到这又不禁暗叹一声，“却只是一次寻常的相遇了，那等人我是不可及的。”
　　少年心思暗淡了些，却还忍不住想着：“ 姓苏么，也不知她小字，可别玷污了那倾城的貌才是。”想着又自顾自笑起来，不知自己瞎操什么心。
　　转身进了巷子，望着自家灯火，顾之问才算些许安心，看梁上匾子布了些尘埃，轻叹一声，翻墙进去，没有半点声息。
　　“既然是无字辈，便叫这孩子无阑吧，能不经风浪，圆满一生。”顾澄慕望着襁褓中的孩子，笑道，没有半分平日的凌厉姿态。
　　“无阑好，我只盼望这孩子平安些。”榻上的女子浅笑着，似是对这个名字极为满意。
　　“那即刻便通晓父皇知道，可叫他略微舒心些。”男子抱着孩子欢欣地出门去，孩子有些惊哭得厉害，他将孩子哄得安适，脸上丝毫没有半分假意。
　　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后来他做了皇帝，登基次日便将儿子封为太子，还为他亲自主持了大婚，新娘是巫家的绾卿。
　　老父的悉心关照最终变成了无效，顾无阑刚弱冠年纪便患病薨了，只留下新婚的巫氏和刚足月的长子，那个孩子叫顾之问。
　　此后太子一脉便衰落了下去，承平帝未再次得子，顾之问虽是长孙，却不讨皇帝所喜，故承平帝逐渐将政务委任与长女顾无月，孤儿寡母两人，靠着巫家的援助和几个叔叔的帮助过着日子。
　　顾之问卧在榻上，想着母亲所讲述的这些陈年往事，觉着自己毕竟配不上那个女孩子，就暂且搁下内心莫名的情愫，想着还是先发奋。他的生日在两月后，那时他便该加冠，或许此后那抠门的外公能赏识些他的才能，随意封个王，让他能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这样倒是不错，只是卓家那个混蛋小子必不会遂我的意，那小子，倒是个麻烦人物，只是仗了他娘的权势，才那般猖狂，自己可有几分真本事，啐……”
　　“只是我却摊上个便宜老子，罢，罢。”顾之问叹了一声，却也是万分无奈，“许是天意如此。”
　　“之问你却不许这般说，你爹爹是极好的，不幸薨了，也是要我们光复我们家的。”顾之问却忽然听着帘外有声响传出，却见母亲披了宽厚的袍子，走近他的窗前。
　　“娘，这么晚您怎么还不睡？”顾之问有点诧异，又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惊慌。
　　“今夜月色倒好，使人惬意。只是染了风寒，无半点睡意，便想来看看吾儿，却无奈寻不到你，适才见你房里点了灯，便匆匆过来，却不知之问你是去哪作甚了？”巫氏一脸关切的神色，却隐含几分严厉，顾之问深知母亲的性子，定是为自己所举不满才这般。
　　“孩儿只是看着月色清华，不免……”顾之问低了头，喃喃道，“毕竟是上元佳节……”
　　巫氏听了，倒也没有多说什么，顾无阑去后，她将一门心思全投放在顾之问身上，许是管得过于严厉了一点，此后放松些便是。
　　反正之问将要是加冠的年纪了，拘束太多，磨了少年心性，也终不成器。巫氏如是想着，却又忽的想到了一些其他东西，问道：“吾儿出去可遇到什么人？”
　　顾之问看巫氏面色平和，惊诧于母亲竟没为自己气恼，本想瞒着与苏姑娘相遇的事，现在看来却也无甚必要：“孩儿倒是遇见一位姑娘，样貌是极为标致的，只是……”
　　巫氏看儿子欲言又止的模样，道：“只是什么？”
　　“这姑娘像是哪个大家的小姐，孩儿却是思慕她了。”
　　巫氏沉吟许久，自己家虽有皇室的名分，却无半分权力，想要大户小姐嫁来，却也不易。
　　这些话却是不能对儿子说的，巫氏道：“之问若有所成就，为娘便托长兄去提亲。却不知那姑娘哪座府上的人？”巫氏这番话倒也不是全假，巫氏出身大夜第一家族巫家，虽说夫家落魄，因长兄是守牧一方的官人，还是有些脸面。
　　“她说，她姓苏……”顾之问沉吟许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