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水细流》陌水琉

2、相识

　　那是被水家收养两年之后。
　　因为不堪邵子晖最近一段时间越来越重负荷的训练，于是我决定离家出走以表示抗议，所以放学后也不立即回去，我也没敢走多远，就背着书包在G城里到处闲逛。要不是邵子晖，我不知道自己的叛逆期居然那么早出现了。可能因为长时间是那种两点一线生活，走在街上好像刘姥姥逛大观园，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到处打量，就跟刚进城的土包子差不多，也不管路人看过来的各种目光。
　　忽然就看到了一个中年大叔抱着个小孩从眼前匆匆走过，小孩头上盖着帽子，低垂着头，似乎在昏睡，我停了脚步，转头多看了两眼，总觉得有些违和，仔细想也想不通，反正左右也没地儿可去，索性悄悄跟了上去。那中年大叔也没注意后面还跟了一条尾巴，自顾自地走得飞快，专往那些小巷子里走，转弯岔路什么的都没有犹豫，似乎对这地方非常熟悉。
　　我一直跟着那中年大叔拐进一条小胡同，这里的房子较为破败，似乎也没几户人家还在住，所以非常寂静。看着他停在一户人家门前，谨慎地左右看了看，才伸手敲门。我贴着拐弯处墙角，探着头偷看，暗暗想，这大叔果然形迹可疑。拜之前在孤儿院生活所赐，心里已有个大概，遇上人贩子了。
　　门开了，中年大叔走进去了，门关上。
　　我站在那户门前，看着自己的小身板发愁，报警吧，万一不是人贩子呢？干脆自己上吧，不过得想个办法进去。转悠了一会，附近也没行人经过，反而里面隐隐约约有小孩的哭声传出来，这绝壁是人贩子窝吧。
　　我上前敲门，嘴里喊道：“有人吗？”
　　屋里没人应，我继续用力敲，继续喊有人吗，估计里面是不耐烦了，脚步声传来，随即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头来，看见我，便似乎松了口气，扯着嗓子问：“找谁啊？”
　　我稍稍退后一步，手紧张地扯着书包带子，低着头，不是偷偷瞄她一眼，怯生生地说：“阿姨，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去，请问您可以帮帮我吗？”
　　“迷路了？”
　　“是的，阿姨，这里七拐八拐的，我怎么也走不出去？”
　　“那你是怎么走进来的？”
　　“我不知道。”话里已带了哭腔，我双手拽着衣角，同时悄悄用力捏了一下腰上的肉，果然痛。
　　“你家大人呢？”中年妇女的声音忽然就变得和蔼起来。
　　“爸爸和妈妈工作忙，叫我自己回去。阿姨你能带我回去吗？我真的不认识路了。”我带着期盼看着她。
　　“你在这路附近有没有看到其他人呢？”
　　“没有。”
　　“好，阿姨带你回去，可是呢，现在阿姨有事走不开，要不你先进来坐坐，等一下阿姨忙完了再送你回去，好不好？”语气亲昵，看来这大婶做起诱拐小孩的事情真的是熟手啊。
　　心里想着别的，嘴里却乖乖回答：“好，谢谢阿姨。”
　　“那快进来吧。”中年妇女伸手就把我拉了进去。
　　穿过一个小小的院子，走进了一个小客厅，里面有些杂乱，一张长沙发上坐着两个小孩，一个正在小声啜泣，看穿着是个小女孩，她紧紧靠在沙发角落里；另一个被绑着双手，是个小男孩，他嘴里塞着一团东西，眼睛睁得大大的，十分愤怒，正是刚才被中年大叔抱进来的小孩，已经醒了过来，估计太闹腾了，被绑了起来。然后就是那个中年大叔，他正在十分自得地抽着烟，看到我们进来，皱了一下眉，问道：“这小孩是谁？”
　　“迷路的，我请她进来坐坐，等下就送她回去。”中年妇女笑吟吟地回答。
　　“那个，阿姨，他们这是怎么啦？”我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问。
　　“哦，他们不乖，叔叔在教育他们呢，所以小妹妹你要乖乖的哟。”中年大叔绕过中年妇女，走到我面前蹲下来，一脸笑容，真是猥琐，碍眼。
　　“别吓坏她了，”中年妇女瞪了他一眼，随即转回来对我说，“现在比较晚了，我去煮晚饭，要不你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吃了饭再回去吧。”她的话是陈述语气，没有再征求我的意见的意思。
　　我点点头，目送中年妇女走进隔壁的厨房，我转头看着眼前的大叔：“大叔，我很乖的，那么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做作业呢？”我一边说一边把书包放下来，拉开拉链，就在原地，把作业本和铅笔盒拿出来。看着沉沉的钢铁铅笔盒，我笑得无比开心。
　　“可以啊，乖乖待着就好。”他吸了口烟，用手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的回答。
　　“那么，大叔。”我走近他。
　　“嗯，怎么了？”他抬头看我，一点儿防备都没有，下一秒就闷哼一声，晕倒在地。还在啜泣的小孩啊的一声，随即在我的目光瞪视下，用手捂住了嘴巴。
　　厨房里的大婶喊：“怎么了？”
　　我赶紧回答：“没事，阿姨，大叔在跟我玩呢。”
　　“哦，别闹太大动静了。”
　　“嗯，我们知道了。”
　　那边不再回话。
　　我用手掂了掂量铅笔盒，还是把它们收进书包里，多亏邵子晖这两年来的折腾，不然虽然有铅笔盒，但是以小孩的力气，还是不能把他打晕的。
　　我快手快脚地找了一把剪刀，剪开小孩的绳子，对小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满意地看着被绑的小孩不吵不闹，利索地跳下沙发跟到我身后，还时不时扶比较胆小的那小孩一下。
　　示意他们轻手轻脚地往门那边走，途中还不忘问道：“阿姨，晚饭什么时候好？”
　　“还在洗菜呢，急什么急。”伴着哗哗的水声传来，显然很不耐烦。
　　院子本来就小，一会儿三人就到了门口，门是那种很常见的铁门，但是却锁上了。那俩小孩都有点懵，看看锁，又看看我，小男孩还算镇定，只是焦急地看着我，小女孩就惊慌地差点又哭出来了。我拿出刚刚在桌上顺来的钥匙，晃了晃，男孩眼都直了。
　　门很快被打开，三人刚跨过门槛，中年妇女的尖叫声就来了：“你们去哪里？”
　　我正想轻轻把门关上，被这声音吓得手一抖，砰，大门就重重的关上了，我眼珠子一转，把钥匙插进去转了两圈，也不拔掉，转身用手拉着小女孩就朝着来路跑去。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有些昏暗，但我们还是幸运地跑到了一条热闹的街道，小女孩已经喘不上气了，坐在一家商场门口就跑不动了，再看小男孩也差不多了，于是干脆三人就坐在那里休息，反正人那么多，也不怕他们会追来。
　　三人相顾无言，我只好先开口：“你们记得你们家住在哪里吗？”
　　“我记得。”小男孩首先回答，声音清亮，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我叫杨见，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小女孩只是点了点头，还没顺过气来。
　　“我叫水寒。。。。”我话还没说完，后面幽幽传来一句：“小寒，那么好玩吗？”
　　完了！我脑海里顿时只有这两个字在盘旋。直到一只手拉住我的胳膊，我才反应过来，干脆就顺势站起来，看着邵子晖脸上淡淡的笑意，连忙乖乖站好，低着头认错：“不好玩。”
　　“既然不好玩，那就赶紧回家吧。”
　　“嗯，但是，”我回头看着呆住的两小孩，有些犹豫，“他们。。。。”
　　“会有人送他们回家的，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晚上怎么过吧。”轻柔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是让人想再次落荒而逃，于是那晚我一直训练到凌晨4点，邵子晖才大发慈悲让我去睡觉，我印象深刻。
　　看着眼前这张已经长开的脸，依稀仿佛看见当初那张白嫩嫩的包子脸：“你们后来怎么回去的？”
　　杨见呵呵一笑，随便找了个话题便搪塞过去，不愿多说，我更好奇了，本来我只不过是随便问问，现在看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吗，不过不管我再怎么追问，他都找借口不说了。
　　这期间，我成功地以暴力赖上杨见，反正我也无处可去，找个靠山才更好生活。
　　于是两个人苦逼地待在院子里劈柴。
　　那堆木柴果然不容小觑，我和杨见两个人一直在那待了近半个月才把它们全部劈完，然后离开那座小城市，回他家里所在的城市，Z城。
　　坐在火车上，窗外闪过的风景很不错，看了一眼旁边一脸不情愿的杨见，我心情似乎更好了。在离开之前，两个人曾为应该打的回去还是坐火车回去打了一架，我赢了，于是我们坐火车离开。
　　杨见忿忿问我：“打的不是更方便吗？而且又不用你给钱。”
　　我笑道：“我还没坐过火车。”
　　“我也没坐过。”
　　“那就更应该坐火车离开了。”
　　“我不想坐。”
　　“好吧，”我觉得我应该妥协，“不如你自己打的先走，然后到Z城火车站接我。”
　　杨见看着我仿佛看白痴似的，我无视他的目光，自个儿在院子里把那些劈开的木头当积木玩得不亦乐乎。最后他还是撇撇嘴，转身的时候说了一句：“算了，好男不跟女斗。”就乖乖地去收拾东西了。我背对着他，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