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奇梦》天宇轩豁

5、第二回（上）夫妻归途丧猛虎

　　夜深，月躲了云后。屠夫辗转反侧，思前想后，反复琢磨刚才羽玄法师之话语，一夜未眠。一直到五更时辰，天将亮未亮之时才朦朦胧胧睡去。睡中突得一梦，梦见自己孤身一人在一片荒野之上，突遇一虎一豹追吃，他没命的逃跑，逃呀逃，跑掉了鞋，跑掉了衣，一虎一豹依旧不依不饶，何况追的更急。眼看虎豹即将追上，他又逃至一条大河边，他疯狂喊，我命休矣。就此危急时刻，突然一棵参天大树挡在面前，那树足有几十米高，二人合抱之宽，屠夫情急之中，拔剑挥向树干而去，参天大树轰然倒塌，刚巧压死了死追而来的一虎一豹。屠夫还在侥幸，吓的魂不附体的辰光，猛然，天降一条长龙，冲天而下叼了屠夫而去。屠夫大吼，一吼一惊，醒了，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丝毫没了力气。
　　屠夫女人也被惊醒，忙问何故。屠夫摇摇头，捂住胸口不敢言语。
　　此刻，天边已放白，红红的太阳微微露了脸。
　　本来，屠夫夫妻打算在寺庙多待上几日，多烧几次香，多拜几次佛，顺便的话，往四处走走看看。尽管气候已入深冬，然冬日里的寺庙宁静又安详，能让人驱了浑身的烦恼。不过，羽玄法师的那番话彻底打消了他这个念头，一种莫名的猜测总在他脑间盘旋，久挥之不去。于是，他的顾虑便无形中繁复起来，幽静的寺庙，绕绕的经声，加上法师的话语无时不在扰乱思绪。他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猜想那不知是福是祸的将来，夜不能寐。于是，他决定趁早离开，这是他一早从恶梦里醒来，一刹那的念头。
　　所以，大清早的，屠夫就匆匆去大殿拜佛烧香，然后辞别了众僧，临行，始终没见羽玄法师的身影。其实，羽玄法师暗里一直在关注，他们临下山之时，法师还默不作声站于殿门边拿了目光送行。
　　“我佛慈悲。”羽玄法师左手盘算胸前佛珠意味深长道。他身后通红通红的天际出奇的绚烂。
　　话说屠夫夫妻一路下得山去，沿途梅花漫山遍野，尽管寒风凛冽，路途熟悉走的顺顺当当。
　　屠夫唯有记得羽玄法师让他不可再杀生之言，别的早已忘的干干净净。他沿途盘算这回了去后该换如何的营生，又不由得对长老的话想想好笑。如此，他便心绪开怀异常，想着中年得子，如今又许过了心愿，仿佛再无遗憾了。女人也放下心思，一心考虑着回去该如何相夫教子。
　　时近正午，天象出了异常。起先，天空蓝的透明，像挂了一面镜于天上，渐渐的刮起了狂风，风推人走，梅花漫天飞舞，像雪花，只半个时辰的功夫，天边划过一个闪电，紧接着，鹅毛般的大雪借势狂风倾天而落，就如同有天仙倾倒一般。雪越下越大，越急，越猛，一转眼，大地便白茫茫一片，一切的景物消失在白的世界里。
　　的确的，屠夫夫妻赶上的就是那五十年一遇的雪灾。四周一片静寂，了无人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更何况大雪生猛如刮。两人再不敢往前迈上半步，孤零零站在半山腰，近处一片迷茫，远处还隐隐约约传来闷雷。一条通往山角的小路即将被大雪吞没，那是他们来时之路。屠夫把女人安顿在一处大树盖下，又捡些干柴垫于雪上，然后叮嘱女人万不可离开，我去前面探探路便回。女人怕的很，开始落泪哭哭啼啼。屠夫也不敢安慰，更不敢多说，一狠心，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而去，留了女人怀抱婴儿满眼睛的迷茫。
　　一般情况下，瑞雪兆丰年。而眼下之雪，让人见了害怕，灰色的天，天地之间也成了蒙蒙灰色。
　　屠夫下得山去，他孤单的身影立刻消失在飞雪里。他漫无目的的走，脑袋接近空白，而心里唯牵挂着女人与婴儿，于是，他又变得不胆怯。不远处，大雪半埋了一处破茅屋，屋顶已积了厚厚的白雪。屠夫喜出望外，连忙转身往回跑，可雪厚的齐膝如何能跑得动，只能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回挪。他心急火燎，一心想快速回去，带女人与婴儿于破茅屋躲过这五十年一遇的雪灾。
　　他好容易寻找到那个大树盖，可树下不见女人的身影，襁褓丢在一边，婴儿小脸儿冻的通红。他四处寻找，见的只是白皑皑的雪。他喊，没人应，声音轻的传不了多远。他围着树盖周围喊叫，寻找，依然不见女人的影子。他找了稍远些，终于在一堆杂草边发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一只吊晴大虎，翘着虎尾，正张开血盆大口，狼吞虎咽自己奄奄一息的女人。他浑身汗毛都竖起，心提了嗓子眼，大吼一声，像飞一般扑将上去。那大虫正吃的兴起，没料想突然来了一声怒吼，便惹了急，掉转头来一个亮掌猛扑，将也扑来的屠夫甩出老远。那屠夫强忍剧痛，颤颤巍巍的还未站稳，大虫大嚎着又一个甩尾，打了屠夫胸部一个正着，屠夫人歪着跌跌撞撞的退至悬崖。大虫一时性起，再一个冲刺，一抬虎掌将屠夫拍下了山崖，然后大摇大摆的回去继续有滋有味的品尝那早已断了气的屠夫女人的尸骨。
　　屠夫摔下悬崖粉身碎骨，女人命丧虎口，悲惨至极。回想羽玄法师的再三叮嘱，不由地令人痛心，叹息。
　　而此时，禅房之内，羽玄法师盘腿而坐，双目微闭，念念有词。香炉内独插了一支香，青烟绕绕，香气沁人。远处天边闷雷不断，时大时小，有远有近。羽玄法师果真料事如神，感应了那突发之事，睁大眼，重了语气道，我佛慈悲。外间的布衣小和尚被扰醒，忙怯身进屋问明。
　　“师傅，如何这般？”布衣小和尚问道。
　　“是祸躲不过。”羽玄法师道。
　　布衣小和尚不再言语，垂手站了一边。
　　“为师现吩咐你去办一件事。”羽玄法师招了布衣小和尚到跟前，然后在其耳边如此这般这般的吩咐。
　　布衣小和尚领命告退，刚至门口，法师再道：“你便立刻就去，万万不可迟疑，不可掉以轻心。”
　　“师傅尽可放心。”布衣小和尚应诺而去。
　　外面，雪小了许多，天也逐渐放亮。
　　诸位，你猜布衣小和尚领了师命去办何等要事。
　　布衣小和尚领了师命出来，立刻带了两个小和尚，冒着鹅毛大雪，不费力气便在大树盖下寻找到了哇哇大哭的婴儿，然后一声不响的带回了庙寺。羽玄法师见了婴儿才放下悬着的心，又吩咐布衣小和尚好生照料婴儿，万不可有误。
　　婴儿毫发未伤，喂了米汤，停了啼哭，美滋滋的进了梦香。
　　羽玄法师连夜带上众僧，往大殿里摆了法场，默诵了一夜经文，法师还亲手点了两支檀香，插在高坛上拜了又拜。
　　然后，又是一夜经声，一夜大雪。

作者有话说

　　屠夫丧命，其乃失子，一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