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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
我入主朔翙宫,已经一个月了。天气和暖了些,我出去走走,却想起萧谋的话,心中刺痛。
前些日子,忙着肃清朝堂里的萧党,扶植了江修,他不几日便来催我,萧谋的处理,该做好决定。
背上的伤疤,肩头的伤疤,御医很小心的为我抹去,可是心头,却还不停的滴着血。
我不愿动杀孽,但是萧党势力太广。江修的提议是,如果萧谋死了,他们就没有了领袖,做不成事,只要将带头的顽固分子去除就可以了。这是最少生杀的方法。然而,我下不了手。好几次,诏书摆在我面前,只等着盖下大印。印泥我都已经蘸好了,却久久不能让它落在诏书上。于是,朝廷之中,以谋逆罪处死的人一天多过一天,我尽力的拖延,不敢想象那一天的到来。
然而突然有一天,江修说,可以去见见萧谋。
大牢,我还算熟悉。阴冷湿寒。远远地,便听见他的咳嗽,压抑的很低。我握着牢门的钥匙,让所有人退了出去。
刚刚大赦天下,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我忽然一阵孤独。
“你便站在那里就可以了。咳咳……”他的声音,沙哑低噎的不成样子。我不敢再走几步,去看他的样貌,但我必须走这几步。
“一个月不见了,萧谋。”
钥匙,插进锁孔里,坷拉响着,打开了锁。
我推开牢门,他一身白色囚衣,污秽不堪,黑发凌乱,身上,仿若只剩一把骨头。他坐在墙角,背对着我,只是咳嗽。
心疼,我几乎难以呼吸。
“你为什么总在咳嗽?我,我传了太医来过吧?”他刚刚被关在这里时,我就命太医来过,“你不肯喝药?还是不管用?”
他不说话,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
我脱了外罩明黄夹袄,覆在他背上。
他的手抚上肩膀,握住那衣衫,抛到一边。我这才看到,曾经那给了我无数力量的温厚手掌,已经变得纤细干枯。
“你恨我吗?”我跪坐在他身后,轻轻问。
“你还恨我吗?”他反问我,话语不清,仿佛已经被打着颤相碰的牙齿拦住。
我不知为何,忽然泣泪:“我不知道,还要怎么恨你。到了这一步,我不知道我这么长久以来都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到这一步!我不想……”
“你还恨我,但是,你,也……放不下我。”放不下,他说的气若游丝,声音里却有近乎幸福的笑意。
当初,他也问过我,这世间可有我放不下的?我告诉他,只有靥儿是我放不下的。可是靥儿如今,已经死了……他也……
原来,我终究是放不下他。
我还以为,恨,就能支撑我走完余生,现在才知道,恨,是太过微不足道的东西。
“卿,听着,你必须放下我。那样,对死去的人,对活着的人才算有个交代。咳咳……我很后悔,后悔杀了你的皇兄,后悔不停的杀人。你没错,若我是你,定然更早的揭竿而起,用更加血腥的手段夺取天下。我不值得你念念不忘。我是和你有血海深仇的人,我是让你国破家亡的人,你记住这个就好。我骗取你的感情,以便行事。我用尽卑劣的手段待你。你离开我,是我应得的惩罚。是报应。”
“你说过你不信报应。”
“报应,就是人祸,这次,是我自己惹出的祸端,和你无干。是我不知道,我把你逼得这么紧,这么窒息。习惯了你的支持,结果就那样忽略了你的感受,即便不是亲兄妹,到底也是知己,我那样……”
“别说了。萧谋,我来不是听你道歉的。我不可能放下过往,不可能。”我靠在他的肩头,他却躲开,低低哑哑的说:“这身衣服脏了,会花了你的妆容。”
“……萧谋……”我曳住他的袖口,“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恨我么,你是恨我么?”
他转过身来,轻轻抱住我,贴在他的胸膛,仿佛贴上了他的骨骼,冰冷,坚硬。
“你瘦了。”他的手握住我的双肩。
你不也是,瘦的,再也找不回当初的影子。我又怎么能再像过去一样,撒娇的躲进你的怀里。我的曾经的避风港,如今,只能溢满我的伤悲。
大牢里天色不辨,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坐了一天。门口丫鬟通报时辰时,他笑着说,政事也不顾,怎么服众。女皇,不是说当就可以当的。不努力些,武则天都会生气。
那一句久违的玩笑话,让我又一次落泪。走出牢门的一刹那,他叫住我,摇摇晃晃的起身,扶着墙壁向我走过来,沙哑的说了一句,好久没这么做了,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呢。但是不论如何,今天,都想再一次……
他俯下身子,轻轻在我唇上落下一吻。干涩冰冷的触觉令我晃了神。等明白过来时,他已经晃悠悠坐回去,扬着嘴角看我:“看来没生气。很好。去吧,去处理政事。”
我用力擦干泪水,大步迈出门。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回头,不能回头,一旦回了头,就再也离不开,放不下了。
我在辽政殿坐了一夜,清晨,揉揉酸痛的颈背,正准备早朝时,门外通传宫监忽然跑进来,说刑部尚书。
刑部……我的心,像是被丢进万丈深渊。默默祈祷,千万不是,千万不是。
“请进来。”我沉住气,放下笔墨书笺。静静看着门口。刑部尚书跌跌撞撞跑进来,扑通跪地磕头:“皇,皇上,萧谋,萧谋畏罪自杀了。”
脑袋,突然断了线。
“你,你刚刚说什么?”
“回皇上,萧谋,昨天晚上,畏罪自杀了。”
“放肆!”我不许你说他是畏罪而死的!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是看我为难,怕我下不了手导致群臣人心不稳。他是要我,坐实这天下。
“他……现在在哪儿?”
“刑部。”
这天下……我阖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往日仪容:“上完早朝再处理。”
我不能乱,谁乱都可以,我不能。我夺了这皇位,就准备好了接受非议,接受挑战,接受痛楚。这不过是个开始,如果我乱了,那么难保明天不会出现第二个萧谋,将我杀死。
早朝上,公布了他死去的消息。于是这些大臣们又在商议着鞭尸,挫骨扬灰。我听得腻了,疼了,挨到下朝,便急急奔向刑部。
他已经换了身衣裳,静静躺在那里,神情彷如睡着了一般儒和。我屏退所有人,跪在他面前,轻轻还了他一声。往日,他总是很轻易很轻易就被惊醒的。还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却发觉,他的眼睛,动也不曾动过。
“萧谋。萧谋。”我一声声叫着他,眼中的泪不敢落下,生怕惊碎了谁的美梦。
他已然冰冷,我握住他的手,却在他手心摸到什么。展开他的手,是一封信。写了一个隽永的“卿”。打开,是他全部的话。
卿,不要后悔做过的事,这不是你的错,是你应该做的,是你必须为了卫氏,为了天下做的。你不过是受害者,所以没有必要自责。只要,你好好走下去,就好了。萧衿那个孩子,很是聪明伶俐,虽然这么说对不起你,但好歹他身上有我的血脉,我请你替我照顾好他。我知道,你是舍不得动孩子的,所以也不用多说什么。交给你,我很放心。
卿,有一句话,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昨天本来准备说的,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很怯懦,因为,恐怕会伤害你。但是,这一辈子,我总该要对你说一句的,所以,为了能安心离开,就写了这封信。
卿,我爱你。能让你做我的妻子,是我的幸福。
灼华湖上,有一个小小的人工岛,我们上去玩过,风光秀美,安静平和。
我亲手,把他葬在那里。为他,盖了一座不大的房子,仿若谁,曾在那里活过一样。
你说,你在生活上,只想要一湾静沚,这样可好?
萧谋,你可知,我固然恨你,但是,有你做我的丈夫,也是我的幸福。
没有多逗留,我又回到朔翙宫。皇兄住过的地方,萧谋住过的地方。死了太多的人,结果却换来这么个结局,我不理解,没有力气去理解。我让自己,麻痹在冗杂的政务里。西北大旱,颗粒无收,大臣们忙得团团转,我亦是急的通宵达旦想着对策。从东部、宛南运粮过去,路途太远了,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缓解灾情。我只好先从万翙拨了些粮食过去。朝中又有年轻的大臣提议,引水开源,在丰水上游挖通渠道,灌溉西北。支持这一做法的不少,认为此法不可行的人,也有很多,一时权衡不过来,召见几位专攻水利、或是治理过水患的官员商议,也是各持己见,说不到一起。
我只好批完奏折后,读写这方面的书籍,查看西北地区的地图,看看适不适合挖渠。
萧谋曾远征西北,若他还在……
摇摇头,尽力驱散这个想法。
金风递进来一杯参茶,小心提醒:“主子,您已经两天没睡了,这一晃又要上朝,主子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身子吃不消的。”
我摆摆手,让她退下。又读了一会儿书,眼见天明了,我该起身换上朝服。然而刚刚站起来,就一阵晕眩,猛然扶住桌子,却还是跌在地上。
金风玉露传了御医,通报各处,今日早朝暂歇。
御医悬了根丝线把脉,隔了纱帘,我依然发现他的脸色变了变。
“怎么了?”我心中焦急,只等着下床处理西北旱情。
他犹豫了片刻,使劲跪了下去,磕头声大响:“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哪怕是朕要死了,也给我说出来。这社稷江山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启,启禀圣上……您,已然有了三个月的身子……大约是,年下那阵子……”
我翻身坐起来——年下!新年那天,我在水华宫,他确实来过!
“下去。”
“皇上,这个孩子……也有萧氏血脉,还请皇上定夺。”
“朕说了,下去。”
我,不可能再下手去杀这个孩子。老天,简直是把我们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夺去了我那么多东西,我原以为,换来的就只有一个冰冷的皇位,没想到,那么惨痛的付出也会有这样温暖的回报。
哪怕是豁出命去,冒着天下人的唾弃,这个孩子,我也必然要保住。这是萧谋留给我的,最后一点东西,我必须全力守护。
金秋十月,双十那日,临盆。
这次,到是比靥儿出生时要顺利许多,但毕竟不是当初那个少妇了,每个人都为我的身子捏了把汗。只有我颇为淡静,这一关,闯得过去我要闯,闯不过去,我也要闯。到了今天,没有什么再能阻止我。
产婆麻利的操持着一切,不多时,我便听到一声啼哭,尖尖细细的,很有力量,这一点,倒很像他的父亲。
“是男孩。”产婆报着喜。我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可腹中,却又有一阵难忍的痛苦,让我不由的蹙紧眉头。产婆看我的模样,又是惊又是喜,磕磕巴巴地说:“双生子,双生子!”
双生子,我抬手覆在眼上。老天啊,你真的是太……
孩子平安出生后,产婆抱住两个小婴儿给我看,一模一样的眉眼口鼻,一模一样的柔柔发丝,一模一样握紧的小手。
“陛下,取个名字吧。”
“名字……”我很早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的名字,“静沚,清辄。”
我本来还在犹豫要选择哪个名字,原来,你早就帮我选好了。
将萧衿视如己出,和静沚、清辄一同生养。
日子,就在我一边看奏折,一边看他们顽闹的空隙,一天天溜走。他们渐渐长大,越发有了萧谋当年的模样。萧衿,有些完颜卿的骄傲,静沚是如水安静的孩子,沉溺书画,每日悠然,清辄有些像靥儿,我老早就知道,从我给他这个名字那天就知道,他,是这皇位最好的继承者。他的话,也许能做到我和他父亲都做不到的真正的“清辄”。若是靥儿还在,定然会成为他绝佳的左膀右臂,或许,那孩子征战沙场做将军的理想也能实现。
我渐渐老了,越发爱思念故人。午夜梦回,那些人就像龙椅上的九条金龙,永远都在那里,微笑着,打闹着,遥遥的向我招手。他们,在最好的年华死去,拥有最美好的容颜。然而,每每我对镜整理仪容,却总是看见眼角额头,又偷偷爬出的皱纹,仿若永远不会倒流的岁月。看看身侧,连金风玉露都老了。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总会想起秦观的鹊桥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们,偶尔会为我唱词,每每也总是唱鹊桥仙这一支。后来,朔翙宫添了古琴,琵琶,埙,篪。恰好有个宫人在宫外找到了一把号称绝世琴音的箜篌,想要进献给我,金风玉露还来问我,看样子,她们两个也甚是喜欢。然而我说,不了。箜篌,在多少年前,就已经决定好,是最后一次弹了。我心里,箜篌弦已经断了,纳在夕阳的光华里,永远不会再出现。
身子一天比一天差了,御医总告诫我要多休息,身子是积了劳疾,我总是鲜少听的。三个孩子,还有天下,我哪个都不能放下。他们这些闲人,热衷长寿,却怎知,活到现在,我已经知足,又怎会奢望多贪那么许多年的阳寿?地下,还有人在等我,等了我十几年了,于情于理,我总不能叫人家继续等下去了已经足够人老珠黄,再老下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永不会老去了的少男少女,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从我这日渐昏黄的老目之中,窥见当年那灵秀丫头,端庄妇人的模样了。
我慢慢感知大限将至,毕竟不是十七八的年纪,而是四十七八了。我本体弱,当初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是我,活到了最后。静沚清辄虽然尚年幼,但也总好过皇兄当年七岁登基。我把他们叫到床前,细细叮咛一番,清辄,明明是最小的孩子,但是却是继承这江山的不二人选,我很担心,萧衿继承了他母亲的野心。我怕,我一旦走了,清辄,会变成下一个靥儿。但是他握住我的手,微笑的模样和当年,十二岁的萧谋一模一样,让我不由得安心。这些个孩子,或许是很可靠的吧。也许,就该如萧谋说过的,人各有命,生死由天,万事看开,一切随缘。
天瞾十三年,二月初四,朝阳初生,皇帝崩,葬于灼华湖。
后人传说,自那以后,灼华湖日日波澜不惊,风轻云淡,繁鸟丽花,天气晴好。日暮时分,时常有人能看见,远远一对璧人,在湖中孤岛,言笑晏晏。然而,不知为何,前往那座孤岛的人,最终总是在湖岸被人发现。那座岛,终究没有一个人上去过。
那些不明白的人或许会说,那时灵怪的地方,是仙地,或是鬼地,去了怕是会遭天谴。
然而那些明白的人会说,得来不易的静好岁月,又怎能被打扰。
啊……赶在开学前写完啦~但是脑海中不知不觉就出来另一篇的雏形了……不过要写下来,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惆怅。多谢各位亲的支持。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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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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