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6、生病的人最容易闹别扭了 ...
-
宇智波鼬大病了一场。对于这件事情,我倒不是很担心。相反,我和北乃一致认为这是好事,起码能让他安安静静休养一阵子。他的伤口经过医疗忍术的治疗,愈合得很快。唯一让我放不下的就是他的眼睛。
因为外伤已经完全愈合了,他的眼睛昨天就拆掉了纱布。可是今天晚上我端着晚饭去他房间的时候,看到空荡荡的眼眶,还是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感觉敏锐的鼬早就察觉了我异样。他没有说话,默默翻了个身,背对着我,用被子遮住了半张脸。
“鼬,别睡了,起来吃点东西。”我好声好气地叫了他半天,又摇了摇他的肩膀,他仍旧是不理我。
“鼬,你怎么了?”我问他。
“你出去吧。我待会儿会吃的。”他冷冷地张口。自打在北乃这里住下,他一直处在对什么都很漠然的态度当中。我想他可能因为佐助的事情深受刺激,也没多在意。反正时间久了,他自然会想开。但是他现在的态度似乎是在……赌气?
说起来他昨天开始确实有些奇怪。明明之前身体状况好转了,他就有事没事就满屋子晃荡。可是昨天拆完纱布以后他老是缩在被窝里,连吃饭也不愿意下床。我皱了皱眉,该不会是知道自己帅气逼人的形象从此一去不复返了,所以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可是他也看不见啊。要说到失去眼睛之后的后果,他也早就知道了,还能受什么刺激?
会不会是北乃对他说了什么?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打探木叶的消息,他的伤势主要还是北乃在处理。尤其是眼睛,因为医疗忍术实质上是加速细胞生长周期的技术,对于不致命的伤口,用多了缩短寿命,弊大于利。鉴于鼬的眼睛已经深受写轮眼摧残,我完全没有介入使用医疗忍术。
所以,昨天拆纱布的时候,也是我这许多天来,第一次看到他的双眼。虽说不是第一次见到失去眼球的人,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可是看到他的样子,我还是心惊了一下。毕竟那是鼬啊。我不知道自己的掩饰是否到位,但鼬最近因为看不见的原因,洞察力越发敏锐,我不觉得自己能瞒过他。
难道这是他闹别扭的原因?
我轻轻掰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皱起了眉。“你做什么?”
“我想和你谈谈。”
听到这话,鼬终于转过身来。不知道是因为眼眶里深陷的缘故还是生病造成的消瘦,他的颧骨显得格外突起。嘴唇一如既往地紧紧抿着,倔强得不肯流露一点点情绪。
他坐起身,微微昂着头,冷冷地问我:“你要谈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很久没有和你好好说过话了。”我坐在床边。
他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我觉得你好像很不开心。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这倒是事实。突然人生终极目标完成了,又发现这个目标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有意义。自己失去了双眼,变得面目狰狞,而且可能一辈子都要有人来照顾了。这种强烈的失落、对未来的恐惧与不安,恐怕不是常人可以体会的。我不觉心疼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通常只有鼬会主动来触碰我,而我为数不多触碰他的时候,他都表现得非常接受。大概心里还会窃喜或者觉得很享受,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但是这次他别过脸去,又推开了我僵在半空中的手。
“既然不想碰的话,就不要碰了。”他垂着头,语调透着强自维持的骄傲。“你厌恶我现在的样子。”
我颤抖了一下。我厌恶他现在的样子吗?“不是的,我只是……不习惯。”我越说声音越低。
他突然勾起嘴角微笑起来。这个我原先最喜欢的表情,现在看来却有些让人发憷。
“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我以为我可以让佐助走上我给他规划的道路,我以为我可以逃脱斑的算计全身而退。我还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他停下来,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合适的措辞,“不会改变对我的感情。”
“我确实一直都没有改变啊。”我看着他,紧紧地盯着他,想要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然而他只是苦笑了一下。“也许吧……但是看着我现在的模样,让你感到很痛苦。”
“我确实觉得很痛苦。”我说道。
他似乎有些惊讶于我的回答,但是脸部的肌肉只是一瞬间抽紧了一下,随即他又摆出毫无表情的面孔。
“我确实喜欢你的容貌。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帅。可是我一开始一点也不喜欢你。你像是为了压制我而存在的一样,强大、自信,处处比我厉害。甚至连你的家庭也让我嫉妒。但是我知道,你这样的生活维持不了多久的。我甚至,很恶意地想着你很快就和我一样了。然后你就可以体会到我的感觉了。”我想了想握住了他的手,他稍微挣扎了一下也就任由我握着。
“可是时间久了,我发现你好像成为了我和这个富有生机的世界联系的唯一纽带。我开始喜欢和你在一起,然后,有那么一点喜欢你……”好像确实是这样。尽管那时候还小,那时候这种感觉并不怎么强烈,可是有一天晚上我真真切切地梦到了他。我梦到他亲吻了我的嘴唇,我故作矜持地推开了他,可是心里却很高兴。啊,当然,这件事,我绝对一辈子都不要告诉他。
“我一直很害怕自己面对不了你要灭族的事情。”
“所以团藏才要把你除掉。”鼬说道,“同时也能除掉远山队长。”
他之所以要除掉远山,是因为远山知道了他和大蛇丸的事情。这是后来我从大蛇丸那里了解到的,鼬也向我证实过。
“我逃跑的时候一直在想你。”我说。
宇智波鼬没有说话。可是他心里知道,在她逃跑之后的那些日子里,自己又是怎样看着空荡荡的暗部训练场,竟然感到一丝寂寥。只是这样的感觉一闪而过,而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伤怀。
他在杀戮中麻木,在杀戮中迷失,在杀戮中封印了最后一点点温情。直到长野遥的再次出现,用她永远温暖的心和双手剥落了他层层硬壳,露出本真的面目。宇智波鼬从来都是一个温柔的人,只是温柔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是会让人丧命的。而他,暂时还不能死。可是,一直假装就会变成真的。小遥给他的,是一个可以暂时放松调节的机会。在她面前,他可以大模大样地指使她,可以偶尔地戏弄她,看她被欺负了以后嘟嘴生闷气的样子。
那时候他喜欢故意抓着她的手不放,或者抱着她,直到怀里的人开始局促不安。
他太享受这样的感觉了!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困守着她,把她当做小宠物般。他还有很多棘手的事情要做,尽管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把这一切都处理好,可是他依旧不能让小遥冒险,冒险在他手中浪费掉宝贵的时间。所以他要她离开。
他知道了她内心深切的孤独,并且想要告诉她,永远不会抛弃她的。可是他不能。
如果知道了宇智波鼬为佐助和木叶做的一切,所有人都会说,他是一个无私忘我的人。但是只有宇智波鼬自己知道,他是个多么霸道、自私、有着强烈占有欲的人。甚至他反省自己的时候,会发现,自己之所以任由小遥离开也是建立在知道她不会放弃他的基础上。
在三年的时光里,他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收到来自音忍村的消息。那个时候,他可以通过乌鸦的眼睛看到小遥。有的时候,还能看到佐助,虽然那只是一晃而过的一眼。可是他已经很高兴了。
如果有人胆敢问他,小遥和佐助同时被敌人抓住了而他只能救一个,他会选择谁,他对天发誓,他会让那个提问的人生不如死。
宇智波鼬才不是什么圣母情怀连只蚂蚁也不肯捏死的人呢。
他终于又遇到了长野遥。虽然遇到她的时候,他气得要死。这个女人怎么可以做出那么愚蠢的举动呢?她的计划成功的最重要条件是,他会去救她。她哪儿来的自信自己就一定会去呢?要是他不去呢?她就这样死掉吗?!
更让鼬觉得头疼的是,她居然以为他得了重病要死了。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鬼地方得到这种不靠谱的消息。真是蠢得要死。当年,他还在暗部,她还在给团藏跑腿的时候,他觉得她还是挺聪明的一个人,起码有那么点大智若愚的感觉。可是现在怎么越来越蠢了?这么蠢,要是没有他,早就不知道被人弄死几回了。想到这里,鼬的心中升腾起一股男子汉气概。他要好好保护她。
虽然很蠢,长野遥还是有可爱的地方。比如说,她会一脸认真地说,她希望他好好活着。她还会带着点惊讶地问他,难道他不想活着吗?然后他一个没忍住,就直接吻了上去。啊,那个吻的感觉……真是不能再好了。虽然一开始有些忐忑,可是长野遥越是紧张慌乱,他越是自信。后来他开始饶有兴致地欣赏她不知所措的样子了。
长野遥真的很蠢。居然在被自己这样子吻过以后,就在他怀里睡着了。天知道他当时多想直接把她摁到地上。可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拼命地提醒自己,小遥的伤很重,还有,自己一时的冲动会让她承担怀孕的风险。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叛忍来说太过危险了。
不过,没多久他还是放任了自己的欲望。在得知佐助杀死大蛇丸的同一天,他竟然收到消息说长野遥去找鸣人了。她是疯了吗?居然去找鸣人!他气急败坏地去她住的小屋等她。那天他心情极度烦躁,两人一个争执,他便动了手。
小遥哭了,然后跑了出去。
他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他其实也知道,小遥一直一直都希望能扳倒团藏,很大程度是为了他。鼬从没告诉过小遥,他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去了解和佐助的恩怨。但是他觉得小遥一定猜到了,他打算在一切结束后假死,然后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安安静静地过下半生。毕竟,他生命的前二十一年,过得太辛苦了。而团藏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到时候肯定会成为破坏这个美好设想的罪魁祸首。可是鼬不想去找他的茬。因为团藏也是为了木叶,而且团藏败露就会使得宇智波一族叛乱的事情也浮出水面。不可以,在他心里,宇智波一族必须永远拥有清白的名声,那么实质是多么黑暗腐朽。更何况,和斑这个对手比起来,团藏的威胁性实在可以忽略不计。
小遥气鼓鼓地回来了。她装得很凶的样子,要他从床上下来。可是他偏不。他又不怕她。大半夜的,从寒冷的室外回来,肯定身子都凉了。他把她轰去洗澡。她很快洗好了澡。见鼬不肯下来,她竟然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去,还跟他说什么大可试试看。
鼬真是哭笑不得。他好歹也是个男人,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穿着单薄的睡袍躺在自己身边,还说出这样挑衅的话,而且……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胸前柔软的一团从微微敞开的睡袍里露出来,若隐若现。当然这种事情他一辈子都不要告诉她。
反正后来的事情就是他霸王硬上弓,然后被狗蛋这个畜生搅局。他哪天一定要把这条该死的狗做成狗肉羹。
之后他不再有机会见到小遥。他忙着对须佐能乎做最后的完善,忙着为假死做准备。然后当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他听到一个糟糕的消息——佐助把小遥抓起来了,而且还扬言十天之内不见到鼬就杀了她。
好吧,那就见吧。反正他已经准备好了。他吩咐鬼鲛不要让长野遥通过的时候,鬼鲛特别好奇地问他为什么。鼬脸一板——算了,他一直板着脸——说道:“跟她没关系。”其实他是怕她受到大型忍术的波及。
虽然她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有了上忍水平。但是毕竟,有好几年,她处在没有查克拉的状况下,忍术必然是退步了的。虽然从后来的观察来看,她的水平总体还是可以在大多数战斗中保命的,可是这种超大型忍术的比拼,她最好还是躲一躲为妙。而且,反正佐助不会轻易杀她的。等到自己比完了,再去把她抢回来不就完了。
可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好不容易解决了佐助的事情,斑却出现在了他面前。更糟糕的是,这次斑终于展示了他的能力——空间忍术。他可以随意地在空间中来去,自己设置给佐助的天照根本就起不了作用。而且斑那样明确地告诉他,要把真相告诉佐助。
一切都白费了。这是鼬听到这话之后唯一的想法。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他觉得整个人都失去了支柱,摇摇欲坠。可是斑好歹还是答应,会给佐助换眼睛,也会指导他万花筒写轮眼的使用方法。
宇智波鼬这个时候已经不想动脑筋了,可是他还是逼着自己思考了一下。事到如今,他什么也做不了了。也许真的是时候,让佐助自己来决定人生了。他唯一还能做的,就是把这双眼睛给他。
他最后看了一眼佐助。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看不清了。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躺着的轮廓。可是他也不想在斑面前示弱,所以他没有走过去近看。他伸出手。
偏偏这个时候长野遥出现了。天知道她怎么就跑过来了。她冲过来掰他的手,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可是他不能停手。他甩开她,然后挖掉了自己的眼睛。疼痛侵蚀了他全部的神经。他凝聚最后一点力气送走了斑,然后一步一步离开。
接下来的事情他记不清了。好像小遥过来扶他,好像当中又停下来止血问路什么的……反正等到他从昏迷中清醒,他已经在北乃的家里了。
他生了病,每日昏昏沉沉,浑身上下都疼痛不堪,一点力气也没有。而等他见见康复,又彻底恢复了往日清明的神智,也就到了他的双眼拆纱布的日子。他觉得,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