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鹿瑶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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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申请贫困补助的同学请把报名表和贫困证明交上来。”班长站在讲台上。
我手里紧紧地握着妈妈写好的贫困申请书和报名表，在位置上坐立难安。
怎么办？交上去肯定会被同学笑话的，本来我就没有朋友，这下更不会有人愿意和我交朋友了。可是不交，妈妈要出国打工的机票钱就不够了，她好不容易有了个挣钱的机会，怎么办？我在位置上纠结的快哭了。
“班长！鹿瑶在发抖耶！！！”同桌薛强举手说。
“鹿瑶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去医务室，不要在班级里坐着，最近流感比较严重，传染到大家就不好了。”班长斜睨了我一眼，嗤笑了一声。班上所有的同学都看着我。
“没有。。。我。。。我。。。我。。。”在窘迫中我急的眼圈通红，“我想。。。我想。。。”
“你想上厕所？？？”一个同学高声喊着，有的同学起哄般的笑了。
“我想。。我想申请。。申请贫困补助。。。”终于说出来了。
班长看着我，语气轻蔑地说：“拿上来吧，班里只有鹿瑶一个人么？”
没有人回答。
我颤抖着从倒数第二排走向讲台，不敢抬头，两眼盯着我的脏球鞋。伸长了手臂递了上去。
“恩，我来看看啊，母亲~鹿雯。。。父亲。。。咦？鹿瑶，你父亲这栏没有填诶~！”
“我没有父亲。。。”脏球鞋前边破了一个洞，黑漆漆的。
“你没有父亲，你妈妈怎么生的你啊？？？”班长瞪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我。身后响起了更大的哄笑声。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并没有得罪班上的任何人，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嘲笑我，只是因为，我很穷吗？
我从班长手里把表格和证明抢了过来，跑到班主任办公室，含着滚烫的泪水把贫困申请资料交到了老师手里。
“怎么了鹿瑶，怎么哭了？”班主任拿过申请表格担心地问。
“同学们。。。笑话我。。。因为。。。我需要。。。贫困补助。。。”我泣不成声。
老师听到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说：“别哭别哭鹿瑶，没关系的，贫困补助又怎么样，”班主任说，“即使在某一方面比别人差，并不代表你其他方面不比别人强啊~”
我抬起头认真地望着班主任老师，她继续说：“你想，如果你学习成绩是第一名，他们还会这么肆无忌惮地嘲笑你吗？”
我似乎懂了。
回到班级我开始认真听课，不再听其他人对我的嘲讽与讥笑，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开始刻苦地学习。
妈妈去美国那天把我托付给了大姨家，妈妈好说歹说大姨才同意我在她家寄宿，并让妈妈立下字据：回国后一定给大姨报酬，按妈妈所挣的钱3：7分。妈妈同意了。
然而大姨没有像妈妈想得那样照顾我，妈妈走后没几天，大姨找到我说，你哥哥最近近视度数越变越高，这屋阳光比较好，我腾别个房间给你，于是我从侧卧搬到了地下室。每天在饭桌上，只要我的筷子夹到盘子里的肉大姨的目光就久久的停留在我的脸上。说道：“女孩子怎么这么贪嘴！你哥哥是要长身体的。”晚上正熬夜学习的时候，大姨故意在门口大声的说：“哎呀，不挣钱不知柴米油盐贵呀，这电费一天天的涨啊，别乱用灯啊，美元能跟人民币比么，不知道省钱啊！”于是我每天在学校写完作业才回家。没有零花钱，头发长得长了，也没有钱修理，自己在脑后绑一个乱乱糟糟的马尾就去上学。没有新衣服，大娘拿了几件哥哥穿旧的外套，说：“学校不是有校服可以穿么，小孩子家家别跟别人学的那么虚荣，互相攀比，咱们家没有那个条件。”
妈妈离开的第一个学期，我考了全班第五。班主任在全班同学面前隆重地表扬了我，并且送给我一件漂亮的连衣裙。
大姨来开家长会的时候，班主任和她说我的进步，大姨说：“才第五啊，这有什么高兴的，我儿子年年都考第一我也没炫耀啊！”班主任没再说话。
自那学期后，每次考试我都是全班第一，还有一次是年级组第一。
我每天都在学习和思念妈妈中度过。虽然生活很贫困，但是妈妈一直都竭尽所能给我她能给我最好的，发了工资买来的好吃的妈妈从来都是看着我吃欣慰地笑。每年春节我都会和妈妈打开电视看那唯一能收来的中央一台播放春节联欢晚会，妈妈会边教我包饺子边和我一起倒计时新年的来临。就在她走后的第二个春节，我以为又要自己倒计时了的时候，妈妈回来了。
她和离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原本灰突突的头发变得黝黑光亮在脑后盘了一个髻，穿着一件蓝绿色的旗袍，妈妈本来长得就很漂亮，这样一打扮她好像古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画着精致的妆容，表情端庄温和，却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愣住了，然后跑过来抱住我，“我的孩子。。。让妈妈看看。。。你怎么。。。怎么变得这么瘦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美丽的眼睛里落了下来。
我抱着她大哭了起来，我日思夜想的妈妈，唯一疼爱我的妈妈终于回来了。
“你走以后瑶瑶这孩子就特别不懂事，吃饭特别挑食。”大姨在旁边尴尬地解释。“不过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看样子，在美国挣了不少吧？”
妈妈没作声。
“What happened？Wendy？Why are you crying？”一声似乎只有在英语磁带中才听过的声音在我背后响了起来。妈妈停止了哭泣，擦了擦眼泪，把我转过身去，说：“Jason，this is our daughter.”然后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瑶瑶，这是你的新爸爸。”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很高大的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在我记忆中爸爸的形象已经很久远，脑子里以前爸爸的形象是一个穿着白色有些泛黄的衬衫胡子拉碴每天经常惆怅抽烟的样子，和眼前这个人的对比简直无法形容。
“你好，咬瑶。”他蹲下身望着我，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拍了拍我的头。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脑子里飞快地转过上英语课时老师放的国外短片。
“Hello，”我生硬地举起右手向他摆了摆。他却开心地笑着把我抱了起来，妈妈也笑了，像一朵盛开的花。于是我也笑了。
“走，妈妈带你去我们的新家，特别漂亮。”妈妈扯着我的手说。
“等一下，小雯，你好像忘了什么吧？”大姨的声音打破了祥和的气氛。
“什么？”妈妈疑惑地转过身。大姨赶紧跑到茶几翻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笔记纸，“这个，不记得了么？”大姨一字一顿地说。
我定睛一看，正是妈妈一年半前给大姨签的字据：我：鹿雯，因去美国打工遂将女儿寄养在大姐：鹿敏家中，回国后定以3：7比例将所挣财产交给鹿敏作寄养女儿的酬劳。2005年9月2日。鹿雯。
妈妈在看到那张字据后嘲讽地笑了；“姐姐，我到美国三个月就结婚了，那三个月的工资只有2000美元，你要和我3:7分么？再说我每个月都有给瑶瑶寄钱你不可能没收到吧？”
大姨并没有放弃：“你寄那点钱够干什么的？物价上涨的这么快，还不够你家瑶瑶月初的花销呢。你这现在不是傍上大款了吗，给你丈夫的钱和我三七分不就行了？”
“他的钱是他挣得，我没有权利支配。”妈妈面无表情，“再说我自己的孩子，你只是帮我看管了一年多，不至于这样狮子大开口吧？”
“唷，你说得轻巧，你以为她这快两年来都是喝西北风啊，交学费买书要不要钱？吃饭要不要钱？买衣服要不要钱？你当我无私奉献啊？上外边洗个澡还六块钱呢！你问问她在我这洗脸刷牙哪次少用水了？就因为她在这我儿子都没有地方住，只能去挤地下室！你看看，这么小的年纪眼睛都累近视了，精神损失费你们还得赔呢。”
“呵呵，那你倒解释解释，我女儿为什么我走的时候好好的，现在瘦成这样，你看看她穿的衣服，都磨成什么样了，这么冷的天也没穿毛衣。您是我亲姐姐我才放心把她放在你这的。可是你看看孩子都成这样了！”妈妈看着我，眼圈又红了。
“我没有好吃好喝供着她吗？是她嫌我们小家小户的吃的不好，做这个不吃做那个不吃。赶紧拿钱，不然别想走。”
大姨说着就上来拽我，妈妈赶紧护住我，Jason一看势头不对，也挡在我前边语速飞快地说些什么。
“你别说鸟语！我听不懂！赶紧拿钱!不然别想带她走！我这可是有字据！上法院都好使的！”大姨像疯了一样冲上来。
“Stay away from my daughter，please，madam！”Jason挡在我面前。
大娘或许被Jason吓住了，她往后退了几步，清了清嗓子说：“鹿雯，这样吧，看在你我多年的姐妹情分上，五万。你交五万，我放你们走，大过年的别让左右邻居寻思我欺负海归的妹妹。”
“五万就五万。”妈妈昂着头，盯了大姨几秒钟，然后和Jason耳语了几句。Jason点了点头，从上衣口袋摸出支票和笔，刷刷刷地写了几笔给了妈妈。
“以后，我们两清了。”妈妈没有把支票放到大姨手里，而是直接扔在了沙发上，拉着我离开了大姨家。
除夕的夜晚街道上被烟花和万家的灯火显得通亮，而这也是我在4岁之后头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鹿瑶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