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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你我年少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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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贺名扬一直从广场把我背回小区门口。我家住在香榭小区,距离广场也就三千多米的样子。本来贺名扬家以前也住在这里,他爸爸和我爸爸都在政府上班,关系那不是一般的铁。但在他出生那年,他爸爸突然辞职下海,做了商人,而在他上了小学之后,他母亲在市中心经营的一家照相馆也渐入佳境,接连扩大规模,成为市里最大的一家影楼。然后,他们搬到了玉华苑的别墅区,我们这才算有了点距离,但是也不算太远。
贺名扬的妈妈姓刘,很漂亮,非常注重仪表,穿衣打扮总是能引领她们那个年龄段妇女的时尚潮流,直到如今身材都保持的非常之棒,简直堪称辣妈一枚!她人生最大的遗憾是没能给自己生个贴心小棉袄,却产了只没毛的孙悟空出来。她总是抱怨自己被从小调皮长大依然不省心的贺名扬折腾的更年期提前,虽然我们都没看出来。她特别喜欢我,小时侯让我喊她刘妈妈,一直喊到今天。
同时呢,刘妈妈还是个很精明的女人,很早就推出了“主题写真”的概念,把不同风格的服装分类组合,再整个漂亮的名字。当我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被她拉去当免费模特,拍了很多样片,记忆比较深刻的是一组貌似叫什么“小公主”套片,清一色的白纱裙,却是各种不同的造型。手里还拿着一根银色权杖,这个记得比较清楚,是因为拍完之后贺名扬拿它打我玩还把我打哭了,我当时哭的那叫个昏天黑地惨绝人寰,生生的把罪魁祸首的他也给吓哭了。其实吧,那种塑料小棍就算打折了估计我也毛事儿没有,可我就是哭了。到底疼不疼早记不清楚了,但哭绝对不是因为他那一记金箍棒,也不是因为他叫我白骨精。而是......我拍了好久脸都笑僵了,又累又饿,而刘妈妈服装间的桌子上明明有一大包水果零食,她只顾自己收拾衣服却丝毫没有给我吃的意思,我也不好意思要,眼巴巴的看着。越想越委屈,刚好那一记棍子给了我一个发泄的理由,就算没那一下我也快憋不住了,贺名扬挺多也就一催化剂兼替死鬼的角儿。
刘妈妈不出所料的拿水果来哄我,还把贺名扬臭骂了一顿,然后泪痕犹在的我看着一脸委屈的贺名扬,边吃边决定,以后替他抄作业要认真一点。
之后隐隐约约也去拍过几次,直到上了初中,刘妈妈的照相馆经历了主题写真馆的过渡,在规模以及知名度上都成功跨入了影楼的行列,还起了个牛哄哄到气壮山河的名字——千古名扬视觉摄影。
在贺名扬一脸得意向我炫耀他的绝世文采之时,我微微一笑,很认真的说,真是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于是,当天贺名扬便毅然决然与我割袍断义。
绝交三日之后,我听爸爸说那货竟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着刘妈妈把已经上架的“千古”
俩字给撤了,于是“千古名扬视觉摄影”就变成了“名扬视觉摄影”。但是,我仍然认为,这个理所当然的名字更加理所当然的成为这座影楼唯一的败笔。为此,我不知道扼腕叹息了多少次。尤其是看到门外的宣传版面上有我的靓照之时,我甚至有以头戕地的冲动。
升了初中之后,一年时间,我的身高犹如旱地拔葱一下子从一米四五窜到一米六,终于在某些人面前一雪前耻,可劲儿得意了一段时间。
有了身高的支持,我又在暑假被刘妈妈叫到她的影楼拍样片。那是我第一次正式参观刘妈妈工作的地方。影楼有四层,一楼有两个区,外面是前台和接待咨询处,有一个放幻灯片的地方,好多人都在那里欣赏模特拍的样片,里面则是拍过的顾客来选片的地方。有个不大不小的侧间,放置着拍外景的器材和道具。二楼是服装间和化妆间。三楼四楼都是摄影棚,我没心思去看,只在二楼摸着那一排排挂着的美服爱不释手两眼放光哈喇子流了一地。
那次拍摄,贺名扬以观摩学习为由抱着过生日刘妈妈送他的单反死皮赖脸待在摄影棚不肯走,每每摄影师无奈道扬扬你挡我光了,他才稍稍收敛那么一点。而我,为了在摄影师面前保持模特应有的素质与清纯可人的美好形象,只好间歇性翻他一记大白眼或者赏他一个鄙夷的表情。
走出摄影棚的时候,过完瘾的贺名扬立刻发掘出自己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的本性,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唉,模特的硬件质量不过关啊!这么性感的衣服,愣是让你穿成了“大长今”,你敢不敢丰满一点啊丰满你懂不懂?他双手在虚空画了个葫芦状的东西。
呸!这是学院风!要清纯范儿你懂不懂啊清纯!你个色情狂!
摄影师很尴尬地看着一男一女两个初中生在那里谈清纯与性感,满脸黑线。更令人发指的是,贺名扬还举着单反过去非要跟摄影师交流交流,看了几张后一脸不服气却仍然恬不知耻的咋舌,小舅,你那个拍的是外在,太肤浅,我这个拍的是内在你看到没,内在!
刚才还一会儿葫芦一会儿瓢对我的身体曲线指指点点,现在又开始发掘内在了,他的厚颜程度让我着实汗颜!那会我才知道给我拍照的是原来是他小舅。
事实证明,那天我那些抽风的表情还真没有浪费,都被某个无聊的骚包捕捉的恰到好处。
每个女孩都不愿意把自己丑照公诸于世,某些哗众取宠的除外。因此,我在欣赏完贺大师的杰作之后,郑重其事的威胁他,你如果敢把这些给第三个人看,我就告诉贺伯伯......
哈哈哈你也就这点出息,小学高老师初中告家长,你就那爱打小报告的......
吴伯园子里的花是你拔的赵婷婷家狗的毛是你剃的你爸那瓶八二年的红酒是你喝的你妈车门上的划痕是你偷开时刮的跟初三那帮混混打的群架是你带头的小胖在陈语诺的辫子上点火是你教唆的怡红阿姨店里招牌上的字是你砸的......
贺名扬一开始还津津有味的听着,直到出现陈语诺的名字他才脸色一变,当我说到怡红两个字时,他才忙不迭地用手堵我的嘴。嘿嘿,这可是我的杀手锏,他不腿软都不行。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我得意地笑。
算你狠。他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回眸一笑。
那笑容又诡异又瘆人,分明在赤裸裸地告诉我,我迟早是会被灭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