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平安京》七月流风

48、不堪回首

　　沈丹青幽幽转醒，看着四周陈设，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身在哪里。坐起来，头好痛，用着掌心使劲拍了拍额心。
　　慢慢站起适应，缓缓走出屋子。前面是长廊，一个白衣人正负手站在那里，风吹得他衣衫微动。
　　她心中一惊，怎么到师傅这里来了？
　　上前一步，问道：“师傅，我怎么在这里？”
　　“你说呢？”晴明声音淡淡的。
　　我知道还问你做什么？只有零星的一些片段，自己在喝酒，有三个人来跟自己打架来着，后来一个红衣人和自己在雪地上，后来就忘记了，那个红衣人好像姐姐，见了两次还不知道她名字呢。
　　“是……是红衣姐姐送我来的？”她说得有些心虚。
　　“你倒希望她送你回来？”晴明回头，没有表情，不知道他是什么情绪。
　　什么跟什么嘛，她不想理他了，便沉默下来。
　　良久，晴明又说道：“阿羽是不是想回家了？师傅这就送你回去。”
　　想家？哪里才是家？祖父都去世了，她还有家吗？
　　她继续沉默。
　　“阿羽，不要怪师傅狠心……以后师傅都不会那样逼你去历练了……”他说得有些歉疚。
　　这算是道歉吗？其实她并没有真正怪他，她也知道他是为了她好才那样的，但不知道为何心中总有委屈萦绕心头。
　　“师傅，我想在你这里静一静，你能不能收留我两天？”她觉得很累，只想一个人好好想想，她也怕回到藤原府，实在是接受不了藤原仁死去的事实，不敢看到他的尸体。
　　“嗯。师傅这里，阿羽想住多久都可以。”
　　“多谢师傅。”

　　这两天她都沉默不语，太阴、玄武、腾蛇变着法来逗她，她都不笑，博雅也讲自己暗恋谁谁谁的私房事，她也没反应，蜜虫做了太多好吃的，她也吃不下。晴明在一旁看得直摇头。章子也让人来找过她，她都躲着不见，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第三天，晴明进屋对她说：“阿羽，今日午后藤原大人火化，你……”
　　什么！她的心猛然揪起。
　　“博雅，送阿羽回去吧。”晴明对博雅说道。
　　“我也要去。”太阴在一旁说道。
　　“你就在这里，让阿羽一个人静一静。”
　　“哦。”
　　于是，她一路颓然地回到了藤原府。因为是家事，所以博雅将她送到后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
　　刚走到大厅前，便碰到了章子。“小姐！你怎么才回来。老爷今日在安德寺火化了，各位大人跟公子小姐都去了。小姐你还是快去送老爷一程吧。”
　　她坐上牛车，大约行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京城郊外的一片山下，那里便坐落着安德寺。远远望去，寺院前面的一片空地上，一群和尚正围成一个圈闭目诵念，把一堆木头架围着，木头架上躺着已过世的藤原仁。她忍不住泪如泉涌，悲伤地弓下腰去。周围还站了一大堆人，都是藤原凌羽的亲人。
　　缓过气来，她慢慢走过去。站在最后的藤原行风最先发现了她，说道：“三妹，你来送祖父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满脸泪痕。藤原静香转过头来用恶毒的眼神看着她。
　　诵经完了，藤原明礼手持火把，闭着眼睛满脸痛苦地将浇了松油的柴火点燃。周围响起一片哭声。
　　烟雾袅袅升起，她只觉得自己的力气随着这烟雾的散去而抽干了，缓缓跪倒在地。祖父，这份恩情，只怕是永远也还不清了啊……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去的，竟然和衣躺着，一夜无眠。天亮起来看着偌大的藤原府，看着忙碌的人们，突然不知道何所处。
　　她走到藤原仁原来居住的屋子前，站了好一会儿，他慈祥的笑，严厉的样子，他们相处地一幕幕都浮现在她眼前，悲从中来，不能自抑。
　　“你在这儿做什么？”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原来是藤原静香。
　　她转身想走，藤原静香一下子挡在她面前。
　　“让开。”
　　“就是不让。”藤原静香趾高气扬的说道，“祖父大人死了，看你还得意什么。”
　　“你想如何？”她目光一冷。
　　“不想如何，就想看看你这两年混到我们府里安的是什么心。”
　　“若是想吵或是想打我奉陪，只是不要再这里吵到了祖父大人亡灵。”
　　“哼，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学了阴阳术，我会是你对手吗？”
　　“既知不是我对手，便快些让开，省得说我仗着阴阳术欺你。”
　　“哼。你这个唐国来的野孩子，祖父之前并未细查便认了你，焉知你是不是假冒的。这两日你都不在，今日祖父下葬你却出现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分得祖父的财产，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这个女人疯了吗？她怒从心头起，手紧紧握起，想教训她一顿，却念及她也是藤原家的人，便念移来一块石头砸向旁边的小树，小树马上断成两半。
　　“若是你再胡说，下场便如此树。”她收了手，冷冷地看着她。
　　“你、你……”她吓得心惊肉跳，不敢再说话。

　　“你们在做什么？”藤原行风听到动静跑了过来。
　　“静香，你是不是又欺负三妹了？”
　　“是她欺负我才是，二哥你看，她乱发脾气，这树都被她用阴阳术砸断了。”她作出很委屈的样子。
　　“三妹好端端欺负你做什么？定是你又说了些让她难堪之话，她才动怒。”
　　“你，你胳膊肘往外扭，我再也不理你了！”她扭头便跑开了。

　　阿羽，我送你回去吧。”他又上前拉她的手。
　　她不动声色地躲开了。这兄妹俩，一个都不让她省心啊，似乎都要来找她麻烦。
　　“二哥，我认得路。”她转过去想就那样走掉。
　　“还是我送你吧。”
　　某人很想抚额。
　　“阿羽，静香从小被娇惯坏了，你不要与她怄气。”藤原行风边走边说。
　　“我没有生气。”她也不想理睬他，自顾自地走着。
　　“生死有命，祖父之事，不必太过伤心。天气冷，多穿点衣服。”
　　“就送到这里吧，我进屋了。”
　　“好。”他目送她进屋。
　　背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脱了外衣，猛地掉落了一个东西，拾起一看，咦？是一朵小紫花，跟上次紫钗上的花一样，前天晚上真的是姐姐救了自己吗？躺在被窝里望着天花板想了很久，祖父不在了，自己将何去何从？是不是也该离开这里了？可天下之大，自己应当去哪里？
　　突然外面吵吵闹闹的，仿佛是从自己这里过来了，她坐起来走到院中，想出去看看是什么事。
　　一群人跑来站在她院中，为首的是藤原静香。
　　“给我搜！”
　　三名侍卫跑进她屋子里东翻西翻起来。
　　“二小姐，找到了！”一个侍卫拿着一个玉马献宝一样跑出来。
　　这不是祖父的好友赠他的玉马吗？从唐国买来的，他一直视为宝贝放在床头。看来这狗血的嫁祸剧要上演了啊。
　　“野丫头，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藤原静香得意地冷笑。
　　“对不起，我与你一向都无话可说，请回。”她面无表情，下了逐客令。
　　“你！你眼睛瞎了吗？祖父大人最爱的宝贝在你这里，定是你偷的。”她见她就要走进去，气得不得了。
　　“你哪只眼睛看我偷的？”
　　“刚才还看到你在祖父大人屋前鬼鬼祟祟，想是要偷东西。小荣，你说，是不是你看到她进了祖父大人的屋子？”
　　一个侍女战战兢兢地走上来，答道：“是、是的。”
　　真的是很无聊啊！
　　“你刚才也不是也在吗？或者可以说是，你偷了玉马放到我房里来嫁祸于我？”
　　“你、你胡说，我怎会如此无聊？”
　　“说吧，你想要如何？”她嘴角冷笑着看她，藤原静香竟觉得心里一阵发凉。
　　“你偷盗东西应送入刑部省，但是念在你可能是藤原家的骨血，便将你逐出府去。你自己选择吧！”
　　“祖父大人刚去世，你便等不及了吗？”
　　“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么就去见官府，要不立刻出府！”
　　“如果我说不呢？”
　　“由不得你！你们都是死人吗？快些将她拖走！”
　　那些侍卫一愣。
　　“她就是一个野孩子，若不是祖父，她早就流落街头。你们还愣着干嘛？还想藤原府留着一个小偷吗？”
　　三个侍卫正要上前，一个声音叫道：“住手！”
　　却见藤原行风快步走来，身后还有藤原凌羽的二伯父跟三伯父以及两位婶婶及章子。
　　“怎么回事？”二伯藤原明忠疑惑地问道。
　　沈丹青没有答话。藤原静香手舞足蹈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她的母亲跟三婶已经在窃窃私语了。
　　“凌羽，你怎么说？”藤原明忠看着她，想听她解释。
　　她看着眼前这一大堆陌生的人，心中一片冷然。若是祖父在，定不会这样质疑她。
　　“我无话可说。”她淡淡开口。
　　“看吧，她解释不了这件事，父亲大人，留不得她了！”
　　“父亲大人，我相信三妹，她定不会做此事。其中必有所误会。”藤原行风上前一步说道。
　　“是啊，明忠大人，三小姐不是那样的人。”章子也开口道。
　　藤原明忠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为难。
　　“凌羽，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是解释一下吧。”三伯父开口。
　　她眉目间一片坦然，懒得再说。
　　“凌羽，你这样让伯父有些为难。”二伯父开口道。

　　“你们审问阿羽，也不由先问问我这个师傅吗”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师傅！她回过头，晴明慢慢地走了过来。
　　“晴明，你怎么来了。”藤原明忠微微皱眉。
　　“不知阿羽犯了何错，让明忠大人如此为难？”
　　藤原静香不等她父亲回话，便又将事情重复一遍。
　　“静香小姐说得栩栩如生，竟像亲眼看到的一般，难道是你将那物偷来放于阿羽房内？”
　　“晴明大人，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袒护她吗？”
　　“这样审问也能得出真相？既然如此我便带阿羽走，免得她遭受那牢狱之灾。”
　　藤原静香心中窃喜，赶紧走吧赶紧走吧。
　　“晴明，此事还未弄清楚……”藤原明忠有些犹豫。
　　“你们不相信阿羽，可是我相信她。阿羽，跟师傅回去吧。”
　　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眼前这一群陌生之人，心中不是滋味。
　　“晴明大人，阿羽终归是我们藤原家的孩子，不能就这么在外面流落……”
　　“藤原家的孩子？除了藤原大人，你们之中有谁真正关心过阿羽？明忠大人，阿羽在这里近两年，你了解她吗？你不了解她，你总该了解你的亲生女儿，她是什么样的性格你最清楚。”
　　藤原明忠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晴明会说出这样不给面子的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罢了。反正玉马也找回来了。这事就这么过去吧。静香，今后不许再提。”
　　藤原静香看到计划落空，很不高兴地直跺脚。
　　“阿羽，师傅特地来接你，跟我回去吧。”他目光温和地看着她。
　　她心中一动。太阴也跳上她肩头：“阿羽，我也来接你了，我们回家吧。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晴明……”藤原明忠心皱眉。
　　“不必再说了。今日我一定要带走阿羽。阿羽，我们走吧。”他伸手隔着她的衣袖牵住了她的手。藤原行风只觉得这一幕无比刺眼，他有种预感：阿羽，再也不会回来了，或者说，她从来也没有属于这里过，她根本也不属于这里。
　　她轻轻点了点头。
　　“小姐！”章子忍不住跑上前来，泪盈满眶，“真的要走吗？”
　　看着章子，她眼睛也有些红：“章子，不管我要去哪里，都不会再待在藤原府了。”
　　章子想说什么，却又哽咽说不出来。良久才说：“那我去帮小姐收拾东西吧。”
　　沈丹青跟着她进了屋子，装起自己最珍爱的祖父、师傅还有红衣美人送的礼物，环顾四周，似乎也没什么是自己流连的了吧。
　　“小姐，衣物太多，明日我让人送去晴明府。”
　　她点了点头。
　　“小姐，奴婢很舍不得你离开。但却也知道若是小姐在晴明大人那里定会比在藤原府开心，晴明大人也会好好照顾你的。所以，奴婢并不伤心，还有些开心……”她说着，又有些哽咽了。
　　“章子，不要难过了。今后有空我定会来看你的。”她冲她微笑。
　　她深知小姐的性格，她从来也不会贪恋藤原家小姐这一个名号，不会要求藤原家为她做什么，更别说离开了这里还要回来。小姐这一去，定不会回来了。
　　她这样想着，却也说道：“嗯。章子在这里等着小姐回来。小姐若是在晴明大人那里受了委屈，一定要回来。这间屋子章子会给你空着，在这里给你铺上柔软的垫子，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糕点。”
　　“嗯。”

　　“晴明，请好好照顾我三妹。”藤原行风上前向他作了一揖。
　　“嗯。我会的，放心吧。”晴明看着他淡淡地说，似乎能将他看穿一般。

　　“走吧。”他牵着她的手，看向众人。
　　“嗯。”
　　师徒二人走出大门，背后的目光有兴奋的，有惆怅的，有难过的，有平淡的。
　　众人一阵沉默。

　　他们拒绝了藤原府的牛车，徒步朝着晴明府走去。
　　出了藤原府，晴明撑起结界，阻挡了风雪。
　　沈丹青把晴明的手放开，回头看了一眼藤原府，心中万般惆怅。此去应是再也不会来了吧。祖父大人，您请安息。今后得空，孙女定会去寺里看您。
　　三步一回头，藤原府的影子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淡。她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晴明停下，衣袖一挥，她再回头时发现再也看不见后面，仿佛一睹黑色的墙把身后的一切事物都遮了起来。
　　“不要看了。冷么？”虽有结界，她却仍然有些发抖。

　　她摇摇头。晴明还是解下外衣给她披上，她有一些不自在，想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