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未眠》十衣

2、意非羽亦羽

　　一缕斜阳穿透玻璃窗直直的射进咖啡厅內，使原本冷清单调的气氛增添了一丝丝暖意。

　　“过于理智果然是件很令人头疼的事情啊。唐意。”说话的人一身灰色休闲风的服装，及腰

　　的黑发映衬着一张清雅温文的脸。语气看似无可奈何，然脸色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唐意轻轻一撩眼前过于长的发丝露出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及柔美的五官。她蹙眉看着女子，

　　心中稍稍不安却不知从何而来。

　　“抱歉，无法参加你的婚礼了。”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口吻，似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对面的人左手倚着桌子撑着下巴，右手拿着勺子缓缓搅动着咖啡，一丝丝白色的雾气随之向上蔓

　　延。

　　唐意微微一惊，稍稍抬起头锐利的眼神静静的盯着对面的人。可对面的人似是毫无察觉般，依旧

　　继续着先前的动作，双眼紧紧的看着因搅动而泛起的波纹。

　　良久，唐意轻轻一叹，开口道：“什么时候？我送你。”

　　“送就不必了，今天就走。”

　　唐意似是想起了什么，歪了歪头。还未开口便看见对面的人伸出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头顶揉了又

　　揉。像是满足般的叹息道:“竟然能在我临走前见到小唐意这般摸样，真好。”

　　将头顶上的手打下来，理了理刚刚被揉乱的头发。百思不得其解对面的女子怎会做出这般不符合

　　她身份的举动。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无奈道：“我比你大，你应该叫师姐。”

　　心思微微一转，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悔吗?”

　　然而对面的人只稍稍沉默便反问，“那么，唐意，你悔吗？你痛吗？从小与舒非羽青梅竹马两

　　小无猜。幼时，你与他是玩伴，是亲人；少时，你与他是兄弟，是朋友；

　　十六岁至二十岁，四年间，你与他是天涯海角陌路人。

　　你对舒非羽不闻不问，你开始处理舒家商业；

　　他开始与夏陌相遇，相识，相知，相恋，他为夏陌欢笑，为夏陌伤悲。你想要舒非羽成长，

　　四年间，他果然如你所愿一步一步成长了，可他成长的缘由根本不是因为你。

　　唐意，而是因为四年间他恋上的女子，夏陌。

　　别和我说什么‘他需要一些他生命中我不曾存在过的，我不曾拥有的，我不曾知道的，人，

　　事，物。而夏陌、爱情、时间正是他需要的。’”

　　她看着唐意紧紧攥着的双手，轻轻呼一口气，眼神转向玻璃窗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温

　　暖带着微不可见的宠溺。那是独属一人，慕楚专有的。

　　口中却继续道“那么，当你听到十指不沾春阳水的舒非羽为病中的夏陌下厨熬粥时，你以一

　　个长者的姿态而感到欣慰；当你听到那个曾不可一世的说出“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

　　故,两者皆可抛。”的人为夏陌的生日而去打工时，你以一个朋友的名义为他骄傲；当你听到舒

　　家百般疼爱的舒家少爷因夏陌而彻夜买醉时，你一一名亲人的位置为他心疼……

　　你将你的亲情，你的友情，你的一切都给了舒家，都给了舒非羽，却唯独爱情。”

　　“最后，你仍是将爱情给了他。”

　　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为何明明是和平常一样的陈述语气，她却偏偏听出了叹惜中带着的漫

　　不经心？唐意再次抬头用审视意味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女子。仍旧是一成不变的灰色休闲服，淡极

　　的眉目，清雅的面容，从容不迫的气度，温和平——对了，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何允乐从来

　　都是温文尔雅，风华内敛。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使她生气，她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与人针锋

　　相对。你说话，她会温和的听着，你沉默，她会细致体贴的待在你身边不言不语，而绝不会像今

　　天这样咄咄逼人，她，有问题，一定有问题。可，到底是哪里？

　　唐意倏地将咖啡放在桌上，颤声道：“你要离开？”再也不回来？为了一个慕楚？

　　对面的女子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说“若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悔吗？你痛吗？

　　你定是回答，不悔，不痛。只是有点疼，有点酸，有点涩，有点累，有点不舒服，罢了。

　　你一生都在守护他，那么，你，悔与不悔？”

　　沉默。

　　一改之前的平淡，她忽而轻轻一笑，如雾飘渺，又似风不羁，连那丝丝阳光也不能给她带来

　　分毫暖意“那么，如今你还要听我的答案吗?”

　　她拿起咖啡，轻轻的抿了抿。

　　随后放下，右手拿着勺子缓缓地缓缓的搅动，咖啡泛起波纹，随之升起白雾。这次，她没有再看

　　因搅动而泛起的波纹，然双眼仔细看着那一丝丝升起的白雾。声音似是那白雾般飘渺。

　　“有时候过于理智是果然一件令人很头疼的事情啊。”她一个唐意竟值何允乐开口说这一番话，

　　恐怕连温欢诺也不曾听过吧，唐意嘲讽的想。

　　却还是开口道“还有，谢谢。”即使在这种时候还帮我的你。如何能不道谢。何允乐啊，你救唐

　　意多次，唐意铭记在心。

　　她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动作未见一分犹疑。远远的似乎还传来一句话。可她却已听不真切。

　　唐意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唐意招了招手叫来服务员要了另一杯咖啡。

　　学着她的姿态，左手倚着桌面撑着下巴，右手拿着勺子慢慢搅动咖啡，双眼盯着泛起的波纹，一

　　丝丝白雾随着升起，挡住了他人的视线。眼睛变得模糊不清。

　　恍惚间似是听到一句越来越淡的话随着白雾消逝。

　　“终究还是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