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BS

3、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同人续）　2001.12.11

　　‘那个人为什么死了？’
　　“因为他做了和你同样的事！”
　　‘你为什么不能永远和我在一起？’
　　“因为你做了和他同样的事！”

　　女孩歪歪头，失了亮泽的黑发丝丝缕缕斜到一边，成了一道帘，帘后面疑惑的大眼睛直看向男人微笑的脸。
　　“你好奇怪！”女孩不高兴男人地回答，撅着嘴，忽地大悟般道：“一定是你太奇怪了，光说些奇怪的话，那个人才不和你在一起的！”
　　男人愣了愣，想了想，笑了。“好象是呢！”
　　像是小孩子特有的闹脾气，女孩气鼓鼓着小脸，‘哼’地转向一边，不理他了。
　　未久，女孩回头，男人已经不在，留下恍惚的身影愈见愈小。
　　离开了？女孩似是更生气了，却又似失去了力气，呆坐在地上，看着秋千荡着男孩、那一直没有停过的哭泣声。
　　“他走了，你又听不到，为什么……我一个人…”好象她也流过泪，在来‘这里’之前。
　　“妈妈…呜……”男孩底泣着。
　　“妈妈……”女孩重复着。

　　是白天，男人就会在最热闹的地方。
　　坐在广场围栏上，像是在休息，看着来往的人们，走动、经过自己的身边。
　　是了，他是在看人，看不同于他‘活’着的人，和他一样能动，却看不到他样子、听不到他声音的人。
　　“这里很热闹！”一对恋人这样说。
　　他的眼光随着这对恋人移动，直到他们被人群隐没。
　　转过视线，自己身边坐了一个染了黄色发的少年，顾似潇洒地吞云吐雾，那手中的亮点，手指之间，烟。
　　‘大家在一起组成一个社会，社会有烟。’
　　男人记得那时那个少年是这么说的，少年问他，‘大家在哪儿？’
　　“和你做了一样的事。”他，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恩，回答得好。男人以作家的自负暗叹，‘这里’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来，却一个也留不住，每个人都拼了命只为让‘他人 ’注意到自己…注意到了、命拼上了！
　　烟？自己不抽烟，这只手、两根手指之间只夹笔，作为作家，他拿笔写了一生，‘最后’发觉大家在做不同的事，却是目的一样的事，到了‘这里’，大家做的事更是明朗的相同了！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活在‘这里’时间最长的人，起码现在还‘活着’，他看了太多人‘死去’，也看了太多人到来，又‘死去’。所有人都因为做了同样的事，得到了同样的结果，同样的…‘这里’一直只有他一个。
　　为什么大家不组成社会，为什么即使奢求也要得到，为什么没有错对没有……烟。
　　男人比着空空的手，姿式:拿出烟卷，打开火机，点－－烟。
　　吞吐着，头昂着，烟－－白色的，还有蓝色的天。

　　秋千，女孩，男孩，男人－－惊愕！
　　“看，他听到我说话了！”女孩愉快地拉着男人的衣角，跳跃着，嚷着：“你看到没，我做到了！他和我可以一起玩了！”
　　男人看男孩，男孩腼腆地朝他笑。
　　“你也来‘这里’了？”男人神色凝重地问，男孩认真地点头，像是什么都明白。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女孩还在叫还在跳，真是七分高兴，十分单纯。
　　你所保护的女孩笑了，少年！男人又想起‘烟’。
　　“你高兴吗？”温柔的笑重回男人脸上，他问女孩：“你和他在一起吗？”
　　“恩，高兴！”女孩纯真的言语，说着，“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男人笑意更深了，不再做同样的事，和男孩在一起，也和他在一起……
　　又是晚上，‘这里’又有人来了，也有人走了，同样的，他还在‘这里’，不同的，还有女孩和男孩。

　　是白天，男人会在最热闹的地方，偶尔女孩和男孩也在。他会和他们一起，散步，想起‘烟’：少年，这就是社会吧！

　　时间在‘这里’没有它的约束，‘这里’的人也没有‘长大’这种事情，却有心的成长－－成熟。
　　空荡了很久的秋千，女孩流着泪，男人有些无措。
　　“呜……呜……”
　　如果让男人挑，他会和少年并肩，然后指着女孩大吼：“你够了没有！”可是少年不在了，他也没有勇气指着女孩，所以……他只能听她哭？
　　“呜……你就不会安慰我啊！”女孩抬起泪眼，水汪汪地直视男人，耍着女人独有的脾气。
　　男人呆若木鸡。
　　“笨蛋，安慰啊！”女孩的吼声起了作用，男人蹲下来陪她，看着她，仍不做声。
　　“你是笨蛋！难怪那个人不和你在一起！”原来‘那个人’不是因为他奇怪而是因为他笨才离开的！
　　“哦！”男人呆呆地答。
　　女孩气愤地埋头，继续哭着：“呜……”
　　许久，大概是一棵烟吸完的时间，男人这么算着，他问女孩：“哭什么？”
　　女孩听到了，没有回答，反而哭得更大声。
　　糟糕，时间太短！男人以作家的直觉，再延长半棵烟的时间。
　　不是哭累了，女孩吸吸鼻子，冲他道：“你会在我面前一直说另一个女人吗？”
　　“不会！”她只是个女孩。
　　闻言，女孩又哭了。
　　早该想到是他！男人看到男孩急奔过来的身影，明了了。
　　在女孩发觉前，男人拉男孩到僻静的地方，深叹一声，无力地依在身后的大树。
　　“你注意到‘别人’了？”他想让‘别人’注意到自己…又有人在那样做了？
　　男孩暗暗地点点头，抬起的眼眸里闪着一种熟悉的光芒，男人经常见到的，如飞蛾的人们看到的火光。
　　坚毅、刚强、不可磨灭的奢望！

　　‘别人’？感情…爱怜吗？
　　作家不知道。
　　他写过好多别人的感情，看过很多别人的感情，感情…是什么？
　　一个少女走过围栏，走过他身边，他的眼睛追着她。
　　感情…爱怜吗？
　　这是个漂亮的少女，至少他这么认为。
　　他发觉自己伸手要碰触她，手瑟缩了一下，对，他想到了什么，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手伸了出去。
　　指尖沿着少女的脸的轮廓慢慢移动，弯月的眉、柔嫩的颊、小巧的鼻、还有……红艳的唇。
　　这算是‘摸’了吧？既然他能‘摸’到她，那么他也能‘亲’到她吧？
　　他的眼离不开，她的唇，画家无法绘拟的红。

　　那时－－女孩哭了的时候，男人就预示到有这么一天。
　　女孩焦急地追寻着男孩的身影，拽着男人找着。在哪儿，在哪儿，在……
　　“别过去！”男人拉女孩到怀里，遮掩女孩的视线。
　　车祸！另一个世界的车祸，却有这个世界的人在消失。
　　获救的女人犹如在梦中，是自己眼花吧，她看到一个透明的男孩身影，她感到被人推了一下。
　　“别看！”
　　可是晚了！
　　女孩已经看到了，自己追寻的男孩在车与女人之间，像水蒸气一样不见了！
　　在哪儿？

　　“秋千…秋千……”
　　男人没有一直陪着女孩，而是放她一个人，她会是静静的、静静地一个思考，有太多事需要她明白；同时男人也给自己想怎样应付女孩一个好借口。
　　以作家的直觉，时间够长了。
　　男人来到女孩身边，蹲在秋千－－她和男孩初遇的秋千旁边，她小小的头颅低着，依旧无光的发丝成了栅栏，困住了脸。
　　以作家的直觉，时间再长些。
　　又是夜，男人太头看天，似乎这个时候总是很好的题材。真是安静！
　　“他…做了和那个人一样的事……”女孩露出的眼，没有泪的莹光，只映出了夜的漆黑。“他‘死’了，对吗？”
　　男人想回答‘对’，这个字一直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那时说过，你不和我在一起，因为我做了和‘那个人’一样的事；现在我不再做了，他却离我而去，为什么，他有我，为什么还要做？”
　　“人们总希望别人注意到自己。”男人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要让别人注意到自己？”女孩好象还是女孩，十分单纯。
　　男人愣了，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只是来到‘这里’的人都在做同样的事，像习惯像天性，从没有人教受、从来没有疑惑，义无返顾地重复着做。
　　“为什么？”
　　面对女孩的质问，男人逃走了，正好是夜昼交替，是白天，男人在最热闹的地方－－看人。

　　是夜，男人重回秋千的失乐园，在那，女孩荡着秋千。
　　今天晚上有风。
　　男人清清喉咙，希望有人打破沉静，显然那个人不是女孩。
　　“那时……”看着天、不看女孩的脸，男人飘忽的声音那样清晰：“你说过，你要和我一起，我说‘不’；现在…你和我一起吧！”
　　女孩的手抓着秋千，紧紧的，没有放手的意思。
　　手，男人的手向女孩伸出；手，女孩的手伸出；握住。

　　是白天，男人和女孩在热闹的地方－－约会。
　　女孩天真的脸，嘴笑着。
　　“那个人，那个女的…她为什么在这里？”手指指处一个漂亮的少女，至少男人认为如此。
　　“这里热闹。”男人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他知道女孩喜欢。
　　“有很多个她吗？”女孩感到不对的地方，“她总是在我们在的地方！”
　　“这里热闹。”男人的回答，男人的微笑。
　　女孩毕竟是女人的前身，女人毕竟曾是女孩，不管是女人或女孩想到的，女孩或女人都想得到。
　　“你会想‘他’一样，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说起另一个女人吗？”男人现在和她在一起，男人并没有向她说另一个女人。
　　“不会。”男人回答着，手下意识地抓紧。
　　女孩张了张嘴，没有声音，不再问了。
　　你会在和我一起的时候看另一个女人吗？

　　是夜，男人和女孩依偎在一起睡着了。
　　奇怪呀，男人这么想，‘这里’是没有睡眠的世界，他们、女孩却睡着了。
　　是夜，男人一直睁着眼，陪伴女孩睡觉。

　　如果男人不在自己身边，女孩就去找，像找男孩一样焦急地找。
　　当她确定再也找不到时，就是那个漂亮少女－－至少曾经男人这么认为，少女的身边只有女孩一个人的时候。
　　女孩想，早该知道的：不是他们在的地方总有这个少女在，而是少女在的地方总有他们在，更不是因为所谓的‘热闹’！
　　那么少女身边没有男人的影子，那么没有地方有了。

　　少女像是交了不好的朋友，不怎么好看的朋友，至少女孩这么认为。
　　女孩举拳头去打他，他却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身体，透明的？她从来不知道！
　　女孩举起拳头又打他，又穿透了。
　　再次，亦是。
　　除了一件，女孩全明白了。
　　火，舞着，少女和不好的朋友们在一起。
　　女孩也在，和他们在一起。
　　空空的眼，注视着跳动的火苗，无力的声音遮掩着少女的尖叫：“为什么……站在秋千旁边的人‘死’了，荡秋千的人来了……”
　　少女的求救声。
　　“因为做了同样的事，大家都‘死’了，你这么说……”女孩抬头看到少女挣扎的身影。“你不和我在一起因为我做了和那人同样的事，然后……‘死’的人，离开了我的，却是你。”
　　少女的眼泪，处女的血。
　　女孩站在火的上方：“为什么…大家不在‘这里’一起生活？因为大家做了同样的事！为什么…大家做了同样的事？因为大家希望有人注意到自己！为什么……希望别人注意到自己？作家…混混…男孩……”
　　蛇般火缠上女孩的脚，吞没女孩的身影－－少女最后看到的，少女最后听到的：“…到最后，只不过是害怕寂寞罢了…”－－女孩最后的话语。

　　少女，一个失去了记忆的少女，呢喃着：
　　我是谁？
　　这是哪儿？
　　你怎么了……

　　《完》2001.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