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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鳞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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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君大人来了。”一旁小厮还没来得及回禀,父亲大人身旁已经多了个高挑的白色身影。是鳞君大人,心里莫名一阵悸动。
“大人来了,可以开始了。”跟鳞君大人见过礼,父亲又一次低下头向我点头示意,连语气都没变过。
“嗯。”我低低地应了声。五年了,从来没有人意识到这样的事情每年都会重复一次吗?甚至,从来都没有人质疑过为什么五年来我的身体依旧是五年前那个五岁孩童的样子……可是,这样的话我要去向谁问起呢,会被人当成妖怪烧死的吧。
每年这个时候鳞君大人来都会抱着我去看那场内容不尽相同人物却都一样的遴选演出。没人告诉过我这样的遴选是为了什么,我也从未去问过。只是隐约觉得这样的遴选似乎和我有关。
不声不响地被鳞君大人抱着走过长长的廊檐,他的手还是一样的冰冷瘦削,仿佛那细长的手指一直都是无知无觉的。然而我却似乎能感受到那冰冷背后的温柔……抬头偷眼看看鳞君大人淡漠的眼神,唔,也许那只是我的错觉罢了。
一样的舞台,一样的陈设,连鳞君大人座椅的位置都一样。偌大的舞台前面摆了无数张椅子,大人的椅子是最前排最中间那个,左手前方放了张茶几,上面依旧是清茶一盏。
依旧是玩具般乖乖地坐在鳞君大人平放的双腿上。从我有印象起,只要坐下,鳞君大人的坐姿就从来没变过,任我或依或靠或歪地搭着他的双臂。只要我舒坦,大人他……仿佛变成了一把软垫座椅。呵呵,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才发现舞台上的演出已经到了最后一段。这次压轴出现的又会是谁呢?不禁往后靠了靠,蓦地又直起身端坐了起来。那张魅惑众生的脸!
我依稀记得第一年那个最后出场留着寸长短发圆圆胖胖的小女孩。早已分辨不清她的样貌,但是分明记得她一脸桀骜不驯的固执。就那样安静的站着,也令人感觉仿佛这天下全都是她的。然而看到眼前这张完美无缺分明异族长相的脸,突然意识到,原来那个留着古怪短发的小女孩是我。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相形见绌黯然失色,就是我现在的感觉。鳞君大人每次都来看这遴选演出就是为了等这样一个美人吧。那样的绝色,即使为了她放弃天下也该是无憾的。莫名地捏起双拳,扭捏地动了动细胳膊细腿的小小身体,却感受到身下的鳞君大人分明情动的迹象。虽然身体依旧是五岁孩童的样子,可是灵魂却仿佛历尽沧桑般的通透。心下突然一阵失望,是呵,连我都觉得这张脸诱惑人心,何况正值盛年的鳞君大人。突然就那么泄气了,小小的身体疲乏地塌了下来。在鳞君大人眼里,即使再招人喜欢,我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五岁孩童吧。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鳞君大人似乎干巴巴地咳嗽了一声。许久才幽幽地说道,“安心好好坐着,莫要动来动去。”
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了句,“鳞君大人你看,是个绝顶姿色的美人呢。”果然是五岁孩童细细尖尖的声音。瞧,我连声音都比不上人家。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鳞君大人。
大人并没有答话,只是目光深幽地看向了舞台。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舞台,那个美人正垂首安安静静地站在一个身穿君王礼服的男子面前。那男子面目模糊却目光坚定地看向美人,气定神闲地说道,“萤,不要去,地狱五重门不是那么好闯的。即使没有印鉴,我也会是最至高无上的王。”
地狱五重门,五重门……似乎很熟悉的地方……
朦胧中,仿佛听见鳞君大人在耳边说话。“不要瞎想。等一会儿我会送你到五重门口。若有任何人叫你都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走到一个黑色大门前停下,在门上玄铁大锁的锁孔里滴下一滴血,锁就会自动打开。继续往前走,最里面有个和你一般高的玄铁箱子,往箱子的锁孔里滴一滴血就能打开箱子。箱子里有块黑色缎锦,不要用手碰它,滴一滴血上去,它会变成金黄色。这时再打开它,上面会有两行字。看清楚上面红色的字,好好记着。暗念我的名字我就会把你接回来。”
仿佛不需要我同意般,身体听话地开始行动了。奇怪,这躯壳怎么这么像舞台上那个美人,全不似我那细小的身体。记着鳞君大人的话,一步一步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黑色世界里行进。沿途似乎有无数声音在叫我的名字,可是怎么也听不清。我,究竟是叫什么名字的来着?不回头,不能回头,鳞君大人叮嘱过的。
……顺利拿到了变成金黄色的缎锦,上面果然写着两行字,“生命周期:永生;可变幻时空次数:五次。”暗暗念着这两句话,心想鳞君大人一定会很高兴的。突然就被一股力量卷了进去,这才发觉左边胳膊被人抓着。是一个黑头黑脸干瘪瘦削的小妖。唔,它是什么时候抓着我的。好困……
醒来仍然坐在鳞君大人的腿上,台上的演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我竟然在陪鳞君大人看戏的时候睡着了。手足无措地爬起来,扭头却看到鳞君大人握着一块金黄色缎锦若有所思地低吟着。啊,是梦里那块写了字的宫缎。
“鳞君大人……”正要叫醒大人,却发觉脸上落了些水滴。惊慌地抓住鳞君大人的手臂,大人他,是在哭么?“大人……”
一旁有个微弱地声音怯怯地响起,“大人,小的不负大人所托,把萤大人的身体送回来了。”是那个小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黑小的身躯慢慢变成了烟雾散去。
“果然……所以,我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在这世上了……”鳞君大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全不似印象里那个沉稳冷漠不苟言笑的鳞君大人。
心底莫名涌起一股忧伤,心疼到无法呼吸。许久,才抬起头,扬起笑脸,故作开怀地问了一句,“哈,拿到了这块宫缎,大人会因此更加喜欢我么?”
清冷的黑色发丝拂过脸庞,耳边有丝温暖的气息流过,“傻瓜,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啊。”
心下一热,泪水抑制不住地往下流。鳞温柔地吻掉所有的泪水,也吻掉了我溢出口边的一句低语,“鳞,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