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舟去难涉江》君莫舞

4、第 4 章

　　四、
　　自认为是不易感动的人，今年却因为伯狠狠感动了几场。我猜想，如果我说：伯，我感动。他一定会疑惑，这个理智淡定的女子会因为我而感动么？一想到他将信将疑的表情，我暗暗乐开怀。
　　伯常说，糖啊，你总是这么波澜不惊，真想看看你不知所措或欣喜若狂的样子，什么时候你能失态一回，在我面前？
　　不知所措？我有的，只是很快就变成无所谓；欣喜若狂？忘了，忘了多久未曾经历过。我要自己坚强理性，我要自己从容淡定。如果说一定要宣泄，则宁可选择文字也不选择人。
　　从不特意跟朋友抱怨心情不好，总觉得心情好心情坏是很私人的东西，不应该影响别人。何况，该用什么字句来表达呢？表达得不好，白白惹他们担心，我宁可什么都不说。
　　某天觉得很失落，刚好伯发来信息，敏锐的他随即从我的字句中捕捉到惆怅的气息，问我：糖为何惆怅？伯瞬间觉得难过。
　　我躺在床上看完信息，转过身，眼泪就涌出来。一个人会因为我的惆怅而难过，我不知道我流泪是感动于他的感同身受还是因为心事被看穿，被理解可是一种说不出的痛啊！我说，不，我不惆怅，伯也不许难过，我们都要快乐，要好好地，好好地。

　　我在伯所在的这个城市工作，身在异乡常感慨梁园虽好，终非故乡。相对的时候便要求他陪我背诵韦庄的《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舫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刚开始他有些勉强，后来挺自动自觉，一看到我就脱口而出：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伯自去年端午节后调到本市最接近我家乡的那个小镇工作。第一次下乡就兴冲冲发来短讯息地告诉我，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对面就是浮洋了！浮洋，我的家乡，这两个字怎么看怎么舒服。想着他接近浮洋比我还高兴的神情心里就觉得暖暖地。
　　我说，浮洋虽不是富饶的地方，却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伯要觉得亲切才是。他说，是的，因你，浮洋使我有家的感觉。
　　我一时感动无言。把别人的家乡当自己的家乡，这该是多么深切的认同啊！我的家乡，她可知道，因为我，有人把她当故乡？她必定不知道，她自惭形秽；她必定知道，她为自己骄傲。

　　近来常失眠，夜不能寐，长吁短叹，甚是痛苦。伯于某夜来电，告知若枕着他的名字入眠将会睡梦甜甜。我于是翻身起床，找来纸笔写上他的大名，压在枕头底下，祈求睡个安稳觉。谁知状态依旧，懊恼万分。隔天向他抱怨，他得知我如此“枕着他的名字入眠”哭笑不得，说，难道糖不担心聪敏会变成负担么？
　　伯失眠的时候也会发发短讯息给我，聊着聊着困了就睡着了。我若关了手机睡觉，隔天开机收到他凌晨发来的信息就知道他要么是失眠，要么是喝多了。长篇大论的句子通常就是睡不着的“结晶”，简单的字句的往往就是酒醉的见证，喝多了他发给我的信息通常都是“糖，糖，糖……”我看了会一笑置之，从不特意问他昨晚干什么发生什么了。白天了，我们都要好好干活，努力生活。
　　介绍我认识伯的那位同事最近走蜜运，彻夜不归，一次清晨伯碰见他们，她闪烁其辞说是刚从宿舍出来，伯于是大发感叹：糖啊，现在的后生，特区速度啊！我说，伯若是那女子，我必定打断你的腿。伯说，糖若变成那女子就好了，我约你出来，把你囚在雁南飞茶园，对你说从了我算了我总比那男人好！我即时大呼：好啊，我变我变我变变变！伯也叫道：你即时给我变！后来伯又说，兴奋过后才知道始终是南柯一梦。
　　说到未来，伯会感伤：他日糖嫁作人妇，必不肯似今日般与伯心灵相通，那时伯将如何自处？他说张宇有一首歌《曲终人散》：你让他用戒指把你套上的时候/我察觉到你脸上复杂的笑容/那原本该是我付予你的承诺/现在我只能隐身热闹中/我跟着所有人向你祝贺的时候/只有你知道我多喝了几杯酒/我不能再看你 多一眼都是痛 即使知道暗地里你又回头/我终于知道曲终人散的寂寞 只有伤心人才有/你最后一身红 残留在我眼中 我没有再依恋的藉口/原来这就是曲终人散的寂寞 我还想等你什么/你紧紧拉住我衣袖 又放开让我走/这一次跟我彻底分手
　　糖啊糖，这是可以预见的，根本就是谶言！我不要这样!
　　我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却不知用何言语，心里希望这份感情不会因任何事改变，但是，世事无料，以后的事谁也不敢打包票，须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啊。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傻啦，想太多了。我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