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影》楠木错

44、第十二章 往昔

　　到了宋玉的宅子，我被安排住进了一个小院，院子不大但很整洁，朝阳。我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嘴角浅浅勾起，整个人满足的叹息。这是件浅绿色的长裙，包袱里的衣服全都是白色的，只有这一件是浅绿的，质地如蝉翼腰间还垂了条漂亮的流苏。我翻捡了半天，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穿这件。

　　刚出门就见有个丫鬟朝院子里走来，神色很急，说是少爷有请。

　　我想了想，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随丫鬟走去客厅后，见客厅里还坐了几个年轻的公子，都是没见过的。宋玉介绍说是他的几位哥哥，于前些日子就回来了。这不听说宋玉回来就赶来看看，恰好父亲今天有空说要先考一考他们的成果。

　　宋玉的神色嫣嫣的，背都直不起来，尤其在几位哥哥扯高气扬的神色下更显得鸵鸟。

　　宋宁有些急，可又不想在几位哥哥面前表露出来，一张小嘴紧抿着，两个手指头绕来绕去，脸色都气得通红。

　　“六弟我们先一块过去吧，让父亲等急了可不太好，你放心这次父亲对你要求的最低标准可是低的很，哦，你不是连这个都没达到吧？那可就太……”一个坐的离宋玉最近的公子哥扬着眉毛，嘻嘻哈哈的笑。

　　宋宁说“用不着你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时间还没到呢，你干什么在这指手画脚的。”扯扯宋玉，“哥，别理他们。”

　　那公子哥好像对他的妹妹也无可奈何，“刷”地一声把扇子一收，吊儿郎当的，“好啊，到时候我就看看，你们能拿出来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恰好从他的身边走过，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来到宋玉的面前，我说，“宋公子，你收集来的书册还没来得及整理，时间要是允许的话要不你还是随我过去先看一下吧，先前船被浪袭了一下有一箱书被打湿了，有一部分不小心被水泡坏了，你去看看是不是很重要。”

　　宋玉一听原本紧皱的眉头立马舒展开来，拉着我的手就想闪人，但刚走两步才想到了什么立马礼貌性的回头，“小弟暂且抽不开身，哥哥们还是先去父亲府上吧，我一会就过去。”

　　座上的几位公子一时间面面相觑，我也不管他们，跟着宋玉就出来了。

　　“你也太不会演戏了，你刚刚那样子分明是中了彩票哪有半分是书籍被毁……”

　　“彩票是什么？”疾走的宋玉打断了我的话侧头问我。

　　我一愣，随即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刚刚随口说的吧。”

　　“哦，那你说的书籍在哪？对了你带了个包袱，难道里面就有关于民间的书籍？”他也不追问，思绪马上就跳到了自己关心的问题上。

　　“没有，我没有那种书籍。”我很老实的摇头。

　　“啊？”他一脚差点踏空，“那你刚刚还说书籍被水弄湿了。”

　　“那是说给你那些哥哥们听的，反正你也没搜罗来，这样解释不更好？”我想起宋玉的几个兄弟，忽然笑了一声。

　　宋玉忧心冲冲地看着我，“那要怎么办？待会父亲府上我又得……”

　　我说，“你的几个兄弟估计都会把整理出来的书籍呈上，我叫你背几首诗词你现学现卖更能唬人，岂不更好？”

　　“什么诗词？”

　　我笑笑，让宋玉带我去书房，就着桌子铺好了纸笔，我说，“你写，我背。”

　　宋玉疑惑地望着我，但看我势在必得的模样，只好点了点头。

　　拿到笔的宋玉，仿佛忽然换了一个人一样，背也不驼了，整个人变得高大起来，听到我吐出的话，侧头扬眉看着我，考虑了一下，动起笔来。

　　袍袖一甩，真是一个偏偏佳公子，我有些不太确定，这个样子的宋玉他喜欢的究竟是什么。

　　我说：“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约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不遑启居……”

　　宋玉握毛笔的手停顿了一下，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渐渐不再看我，只是挺直了背细细的写着。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轻轻的声音隐隐透着淡淡的哀婉。今与昔，往与来，时光匆匆变换，记忆中还是杨柳依依，入眼处却已是雨雪霏霏。

　　时光摧老了容颜，摧裂了情义，摧散了故人。

　　季节转换间，有了生离，有了死别。

　　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应该是人世间永恒的感慨。

　　物非人非，大概就是如此了！

　　他听的认真，我说的感慨，一时间整首诗都完了我们之间谁也没有出声，仿佛一出声就会打扰到这份宁静。

　　他似乎屏了下气，然后抬头问我，“这是什么诗？”

　　我摇摇头，有些失落，“不记得了，不过听宋宁说齐国边防最近时有战争，你父亲既是史官应该会喜欢的。”

　　他虽然还是疑惑地望着我，但也不多问。

　　宋玉离去不久后宋宁跑过来拉我的袖子，“落落姐，你和哥哥说了什么了，你看他开心的。”

　　想到他的几个哥哥待会可能的表情，我的嘴角忍不住微翘着，眼睛里流转着一股调皮的神态，我说，“等他回来你就知道了。”

　　宋宁努努嘴角，“算了，只要不太丢脸我就满足了，其实我也真不指望哥哥能得到父亲的认可。”

　　我努力瞪大眼，装作惊讶的表情，“你到底是哪一派的？不是你哥哥们派来的小奸细吧！”

　　宋宁一张娇嫩的小脸立马憋得通红，“不和你说了，在海上呆了这么长时间我要出去转转。落落姐你也去吧，离这里不远的郊区有一座山峰，那里的景色可是非常好哦。”

　　我想了想，现在的确也没什么事做，于是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