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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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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一念之间,隔山隔海,而这段时间,我和薛恒,正是如此。
他看我每天越来越女性的着装,不提及,不评论,无欣赏,无交流。甚至若有若无的回避,连带着之前我们好不容易缓和起来的热乎劲也散个一干二净。我瞧着彼此越来越远的无形距离,冷笑。明明这本该是一个女人的样子,就连我们偌大一个办公室,也慢慢新鲜劲消散开始见怪不怪了。而作为半个艺术家的他,居然仍会皱眉!凭什么!?
和苏君一坐一个包厢里喝茶,已经是三月中的事情了。敌不动我不动,互相打量眼神交汇时,彼此就心知肚明。只待服务生进来,他方才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丰小姐,喝点什么?”
我答:“随意就好。”
他点头:“红茶怎样,美容养颜。”说着已转头朝小姑娘吩咐下去。
等包厢里恢复安静,他又打量许久,悠悠开口:“你和我以前见的,变了不少。”
“大概吧。我见苏总倒是一如往昔。”
他笑眯眯地问我:“怎么说?”
我笑:“事业有成,意气风发。”
他哈的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说我英俊潇洒,风流不凡。”
我点头同意:“这话是留给苏总身边如花美眷说的。”
他看着我一笑:“倒有点意思。”
我不置可否。
一套功夫茶下来,行云流水。苏君一和我有一搭没一搭说话,谈工作,谈天气,谈经济,不认识的见到了还以为老朋友闲的喝茶聊天。我也不急,他能找我,该知道的肯定不会少。
“我有点奇怪,你怎么和他相处下来的。”
我抬头看他一脸漫不经心,心说,这不来了。
“正常相处。他又不是外星人怪兽。”
他伸手给我满茶,我道声谢。
他摆手,又挑眉:“他比你说的那些可怕多了。”
我压住心里的不爽,低声说:“作为一家人,你和一个外人说这种话,不太合适吧。”
他饶有兴趣地看我:“你居然维护他。看来那小子不也全是人憎人厌嘛!”
再也压不住心里的鄙夷,难怪凌灵不待见他!我冷眼看着苏君一开口道:“总不见得苏总人见人爱啊!”
他居然笑了,连连摆手摇头:“哎,说说而已,今天不是找你来吵架的。你还别说,恨我的大把人在。”
我不吭声,喝茶。
“我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为他而来,又什么时候怎么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的?”
我笑:“你忘了我是干哪行的。”
他一愣,也笑了:“哎,这也算答案!你随便说一点,好歹我能交差。”
我还是不吭声,喝茶。心里却在盘算,他说交差,看来苏家一直都在监视薛恒的行踪,否则也不会单单请我这个不相关的同租人喝茶。我不知道薛恒因为什么事情和家里闹得水火不容,但是看着苏君一这架势,难不成他们也想通过我监视薛恒?!
拿定主意,我慢慢开口:“他出租屋子,而我只是恰好入住。想必你也查过,我们之前并不认识。他人很好,我们相处也算愉快,但是认识不多。你还想知道什么?”
苏君一狐疑地盯着我的脸:“就这样!?那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平静地回视他:“本来也不知道,有次在天城开会见过他,听人说起过。但这也没能帮我减掉半分租金。”
“哦。他知道你知道他是谁?你似乎对我们的关系并不惊讶!”
我不置可否:“我这人信奉独善其身,讨厌议人长短是非。”
“好吧,丰小姐。你的话让我无话可说。他是什么样的人相信你也不是很了解。不过你能在那里住这么久,我还是有点佩服。估计你也知道,薛恒很讨厌女人。”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又上下扫了一下我,语气更是意味深长。
可惜都是演戏的,我的表情如常:“世界上只有两种性别,如果他真的不能忍受,岂不是一看到女的就活不下去。”
苏君一的话就是信号灯,反而让我清醒了不少。我和薛恒萍水相逢,先不论其他,相处时要的不就是一个清楚分明。他是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我相信他的坦荡,虽然他性格别扭,但是若回应他以尊重和适当的沟通,他必定也会真诚以待。
晚上回来,薛恒不在。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做饭,等了许久没人回来,一个人吃完。在客厅百无聊赖看碟,一直听不到门响的动静,心里有说不出的沮丧,但又不觉甘心。夜半迷迷糊糊听到动静睁开眼,看见薛恒裹着夜气走进客厅,才恍然我居然等到睡着了。
看到我揉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他明显吃了一惊:“怎么没去房间里睡?”
我则问:“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你早点去睡吧,不用管我。”话说着,他就要迈向自己的房间。
我在他身后叫住他:“薛恒,那个开花了。”
他掉头看我,我又指指落地窗的方向。
那人抬着眉毛看我:“你等在现在不睡觉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我轻声回他:“我以前认识一个人,喜欢历史和中文。为了看一个碑文或者逛一座庙,可以夜半起天明去。我觉得你也是同样的人。”
他没再说话,只是隔着灯光看着我。然后,他已经掉头走向“麻烦”,小声的嘟囔传来:“真够麻烦的。”我看着他身形走动,突然觉得眼睛酸酸的。
我们俩看着小小的盆栽不说话。不过短短半年,土不拉几的球却有了质的变化,先是抽芽,再拔高展叶,结卉,直至今天绽开。灯光下唯一的红橙双色反而夺目,明明静止,却有一股骄傲的生命力。
我喃喃开口:“我原希望她是黄色的。不过现在看来也不错!”
薛恒淡声说:“颜色什么的又有什么重要,只要是郁金香就行了。”
一时无话。
我想了想,说:“薛恒,你是不是最近在生气?”
他垂头看花不语。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最近的变化。”这话说的艰难无比。
良久,他才低声回答:“你想太多了,没有喜欢讨厌之说,我只是很不习惯。”
“我一直把你的话当真,你说谢谢我,说是我的朋友,包括你没有说出口的喜恶,我统统当真。只是你不曾认真的看待我原本的样子,也不在意我是谁,你只是在你的定义和框框内,接受一个你已经自动修改过的我的样子。当那个形象变动的时候,你会逃避和改变心意,假装一切没有发生过。”
很久他都没动没说话,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低低的声音响起:“你说的对,我大概就是这样的人。估计你也看得出来,我的朋友不多,女人更是没有......”话到这里,我看到他的眉头蹙起来,仿佛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指指我自己,说:“我,性别女。”
他顺着我的手指看我一眼,居然笑了一下:“你怎么会是女的呢,明明比男人还......”就在我等着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形容词蹦出来的时候,他却没再继续,只是转身看窗外的明暗灯光,好久才开口:“我的确把你当做朋友。你和我认识过的一个人很像。义气,积极,可靠......和你相处久了,根本无法讨厌你,甚至觉得你很不错。直到前段时间,我才发觉我居然忽略了一直以来我不会接受的东西。”说道这里,他又顿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在找合适的词,“我其实是和自己在别扭,我突然发觉本来很厌恶的事情,居然并不是这样的。有点难以接受。我这样说,你理解吗?”
我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问:“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过了今天,我们还是该干嘛干嘛,就像以前一样。”
薛恒笑起来:“你这人!嗯,你说的不错......还是该干嘛的干嘛。”
我跺跺有点酸麻的脚,说:“嗯,不早了,我要去睡觉了。你也去吧。”
薛恒在身后喊我:“明早吃水磨年糕好不好,上次你做的太少,而你居然吃了大半。”
我脚步不停走向卧室:“行啊。不过这次吃完,得由你去菜场买。”
掩上门,我扑在床上一动不动。你怎么会认为我听不懂呢,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明白,你会离得更远吧,可我能做的,只敢在让你觉得安全的距离看着你。我只敢绕着圈子,向你讨一个叫做“朋友”的承诺,做一个一触即碎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