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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 ...

  •   林奕发现自己坐在静棠卧室的椅子上,美孚灯在旁边桌上荧荧的亮着,完全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静棠将一张纸推了过来,“跟我来。”
      林奕有些惊疑的望着他。“芩如呢?”她忽然想了起来,紧跟着出现的便是那幅可怖的破碎景象,林奕心上不禁又掠过一阵颤抖。
      静棠没有回答,只看着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却使人不自觉的听从他的话。
      静棠拿起灯,掀开帷幔走了出去。林奕跟着他。
      静棠带着她穿过天井朝右边的楼里走去。他要干什么?林奕想知道,却没有问出来,她知道他定有他的目的。他曾经两次想杀死她,她不知道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如此顺从的跟着他走。芩如呢?
      隐约觉得背后一阵风或紧或慢的吹着。

      栅栏门还保持着她进去时候的样子,静棠掌着灯进了楼道,林奕一直跟着他,上了楼,穿过走廊,林奕还是忍不住扭头去看江雪儿的房间,一切都是她丧失知觉之前的样子,只是现在已经一片死寂,那两条白森森的断臂仍然卡在栏杆断裂的门洞里。芩如呢?
      静棠在主卧室门口停了下来,朝她伸出手。
      林奕迟疑了片刻,记起房门钥匙还在她的衣袋里。
      钥匙还在原处,她拿出来交给静棠。
      为什么会带她到这里来?
      打开主卧室的门,一股陈年的浑浊气味迎面扑来,林奕不禁扭过头去避开气味冲出的门口。
      静棠待外面的空气稍稍透进去了一些,走了进去,将美孚灯放在床头上,走过去把窗帘拉开。
      清明的月光从蒙尘的巨窗上泻入,房间里顿时亮了许多,渐渐看得清里面的陈设。
      巨大的房间,铺着华贵的牡丹纹样的地毯,当中一张雍容的双人床,罩着恰和地毯相映的朴素雅净的细麻布床罩,垂着束束流苏,上面挂着煺了色的轻烟一般的幔帐。四面是男女主人的衣柜,梳妆台,钢琴,书柜,书案,落地灯,墙上挂着画框,桌上摆着留声机,房间另一头的帷幔下还用两张藤圈椅和一只玻璃方几布置了一角别致的茶室。靠墙的家具和床之间留出大片的空白,正露出地毯上浓妍的牡丹纹。
      静棠掀开床罩,小心的避免床罩上积着的厚厚灰尘沾上下面的被子和床单,他示意林奕上床躺下。
      林奕微微有些吃惊,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静棠的脸上虽然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她感觉得出来,他没有恶意。
      静棠微微笑了笑,完全辨不出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笑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撑着床沿朝她缓缓的俯下身来,月光映出他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死人一般冰冷的缓缓朝她靠近。
      “你要干什么?”林奕的声音略略有些颤抖了。她发现静棠的脸有些变了,惨白中竟有些陆离起来,像他的脸,又不像他的脸,渐渐离她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到了她的脸上,他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可怖之极的狂吼。
      林奕惨叫一声,觉得自己晕了过去。
      她发现自己静静的躺在下面的床上。
      月色在房间里似乎流动着水一般的溶光,异样的静,仿佛新凉夜晚的沉沉静谧,一切都似看不真切,似在梦里,又不全像。
      她看到站在床边的静棠,他也上了床,躺在她的身边,将被子拉到两个人的身上。
      自己在天花板上?
      头脑似乎很凝滞,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看到自己掀开被子下了床,回过头看了看还在睡着的静棠,赤脚走到窗边。
      林奕忽然感到一丝恐惧,那是谁,是谁驾驭着她的身体……
      静棠似乎也醒了,转过头,看到窗边的自己,也下了床,赤脚走到她身旁。
      一切都似隔着层缓缓的流水,异常的平静。
      她看到自己微笑起来,将静棠搂到怀里,两人在窗户边忘情的亲热着,先是自己背靠着窗户,摩挲拥吻之中,渐渐的成了静棠靠着窗户,两只手臂勾在她的脖子上。
      一声恍如水泡绽裂的碎响,无数玻璃木框的碎片飞溅里,静棠从窗口飞了出去,她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后颈上留着他的一片断裂的指甲。
      霎然想起什么来了。
      她看到自己在窗前停留了一两秒钟,重新回到床上,钻进被子时似乎还微微抬头冲她奇异的一笑,那笑容竟似有几分熟悉。
      林奕忽然发现自己又重新躺在床上了,身体沉沉的陷在疏软的被子里。
      头上一阵眩晕,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如水的月色从窗户上巨大的破洞里透进来,边缘的碎玻璃折射出蛛丝般的光,窗框的断头微微的颤着。
      林奕猛然跳下床,冲到窗口,发白的月光下,静棠静静的躺在天井里,碎玻璃间满地的血。
      手在后颈上摸到了浅浅嵌在里面的半截指甲,静棠的指甲。
      这是怎么了?
      林奕几乎想伸手去掐大腿,发现脚下的墙边掉着一张纸,上面是静棠俊秀的笔迹,“速救白先生,江雪儿在他身上。”
      林奕似乎一霎之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演了一出戏,仅仅是为了……
      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抬头大声喊道,“沈小姐,芩如在哪?他在哪?我怎么救他?沈小姐……”
      一阵阴风从窗外唿哨而入,打了个旋,直朝天井对面飘去。
      清淡的月光下,看到对面三楼上破碎的窗户间立着个淡淡的人影,她认出来那是谁了,林奕发疯似的朝楼下冲去。

      月光被破窗户和破顶板的边缘撕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影子,尖细刺耳的嘶嘶风声在楼道里盘旋,地上覆满了碎玻璃和其他各种碎块残片,踩在脚下歪斜不平,林奕好几次险些跌倒。前面一段楼梯爬完便是三楼了。
      白芩如站在空荡荡的大厅中间,面朝着她,月色黯淡,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前面从周围破碎拱窗透进来的清光里映着袅袅的浮动的粉尘。
      “你还是来了。”他说道。
      “芩如……”林奕穿过大厅向他走去。
      白芩如忽然冷笑了起来,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几乎显得刺耳,“你不怕么?”
      “怕什么?”
      “你不怕我将你从着窗户上摔出去,像沈蘅君那样?”
      “江雪儿,你放过芩如……你这样对你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江雪儿?你在说什么?江雪儿不是已经被我杀了么?所以跟我结过婚的女人都会惨死在我手下的,你难道现在才知道?”白芩如发出一阵极为诡谲的高声厉笑。“我一直在骗你,你们不过都是我的牺牲品罢了,你还不明白?”
      “江雪儿,你不要这样……”林奕已经找不出别的话,她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她,“江雪儿,你不要这样……”
      白芩如又是几声大笑,“是沈蘅君告诉你的么?你听她的?她不是刚把她的旧相好从对面窗户上摔出来么?跟她自己当年一样……我告诉你,这个宅子就是个鬼宅,这里面的人都是魔鬼,魔鬼!”白芩如几乎是在嘶吼咆哮。
      “芩如,你醒醒,你听得到么?我在这里,芩如……”林奕加紧步子朝他走去。
      白芩如惨笑一声,缓缓朝她走了过来,沉重的脚步在大厅中发出空荡的回声,林奕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
      白芩如眼中泛着地狱般的燧光,几乎带着狞笑,朝她步步紧逼过来。
      林奕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去。
      “你不信?你何必不信?你有必要不信么?好啊,我现在就让你相信,就是现在。”白芩如脸上挂着几乎称得上甜蜜的微笑,却泛着可怖的青光。
      林奕的背碰到了一条冰冷的楞上,她微微侧过头去,背后是玻璃破碎的拱窗。
      “我会让你尝尝这滋味的,沈蘅君和江雪儿尝过的滋味,这宅子里每个人都会一一尝到的滋味……
      “我跟你说过的,这宅子就是个鬼宅。”白芩如惨惨笑着幽然的说道,伸手缓缓抓住她的脖子,手指如死人般冰凉,微响着指骨用力的咯咯声慢慢的收紧。林奕无力的掰着他的手,已经开始喘不上气。
      “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芩如你醒醒!”
      白芩如猛然将她的肩膀直压到背后的窗台上,一片玻璃破碎声,从背至颈泛起一道碎玻璃撕过的剧痛,“芩如!”林奕大声喊道,发亮的目光直看着他的眼睛。
      白芩如狰狞的眼神里似忽然掠过一霎微光。
      “芩如!是我!”
      白芩如的手愈加发力的将她死死压在窗台上,似乎有玻璃片扎进了背里,她能感到血在往外涌,手臂无力的推着他的肩。
      “芩如!芩如!”她用尽全力喊道。
      白芩如的眼神明显的变了,眸子的惨光开始陆离扭曲,似滚动着水下的气泡。
      “芩如!”
      白芩如的手再度骤然发力,背上的玻璃片不知道刺到了身体的什么地方,眼前的景象似乎渐渐开始变得恍惚而不真实了。
      一阵寒风从脸上呼啸而过。
      “芩如!”林奕几乎条件反射的睁开了眼睛再次喊道。
      她看到了一个完整的白芩如的眼神,瞬间又被那陆离翻滚的惨光湮没了。
      林奕忽然松开了手臂,背上的玻璃片猛然扎得更深了,林奕将两臂轻轻的伸过他的两腋,温和的搂在了他的腰间。“芩如,是我,你回来吧。”她柔声说道,含着带泪的微笑,“回来吧。”她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模糊中听到了白芩如熟悉的声音,“林奕,林奕,你醒醒,林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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