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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八节 ...

  •   “他必定是魔头宋君。”众人心中都已有了这个答案,却仿佛商量好了一般的心照不宣。
      宋君,当今江湖一个邪恶的传说。他是一颗不得不拔的烂牙,是一个不得不除的毒瘤。可是,放眼江湖,又有谁真正见到过他?
      如今他便活生生地站在了人们面前,用一身长袍,藏起他的性别,用一只面具,遮住他的美丑,用一盏绿灯映衬他的诡异。
      他在千呼万唤中出了场,如同山海经中的猛兽,穿越了传说的迷雾,来到尘世间,向世人展示它是多么的凶猛、巨大以及剽悍。
      若是换一种说法的话,其实,他的出场更像一场不愿意令人失望的戏,主角在浓重的油彩之下,随着紧锣密鼓,盛装出场。
      “令诸位久候,实在是对不住,”他甚至像一个敬业的戏子一般彬彬地面向众人施礼道,“我便是宋君,实在对不住,在场的每一位,今夜都走不了啦。”
      他一共说了两个“对不住”,说第一个的时候,语气中尚有一丝做作的暖意,可是第二个对不住,却像是在冰窟中封存过的糍粑,冷冰冰,硬硬邦邦。
      然而江湖中人又有几个是能被狠话给轻易吓住的?这些话,或许他们时常也会对别人讲,如今不过是被抢了先机。虽然,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杀人无算的大魔头,可是,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不就是来诛杀这个魔头的么?
      江湖正义之士怎么可能被这邪魔外道恫吓住,他们岂非早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宋君将提在自己手中的灯笼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他的动作,就像慈祥的母亲对待初生的婴儿一般,生怕一点儿的晃动便将灯火摇灭。
      众人的目光不由在那灯上多停留了一会。这盏绿色的明灯,不知是何种燃料所点,居然色如鬼火,那幽幽的一点妖异地跳动着,叫人的心也不由随着它一跳一跳。
      或许它的燃料叫做初恋,让人心绪不宁,心猿意马;
      或许它的燃料叫做温柔,可教百炼金刚化作绕指柔物;
      或许它的燃料叫做风情,肆无忌惮,长驱而入,令人无法抵挡;
      或许……它,是一盏邪恶的魔灯。
      人群中蓦地发出一声暴喝:“小心那盏灯!”然而在场的大部分人却都已置若罔闻。
      宋君放声长笑,长巷中四处都充斥了他得意的狂笑声。他在笑声中伸出双手往外一推,那盏魔灯突然就化成一条绿色的巨龙,呼啸着冲天而去,将天地都映成了诡异的绿色。
      巨龙在夜空中盘旋几转后俯身冲下,一张血盆大口,吐出的却不是游戏的明珠,而是一群白色人影。
      白衣人共计有一十二名,他们自龙嘴里落下来,身影翩翩仿佛雪落人间,落地无声。他们悄悄地扑向那些被绿光所摄的人,手中的薄刀闪着幽幽的寒光,手起刀落之间,只听见利刃入肉,鲜血喷射的声音。
      人,在顷刻之间便倒下一大片,就像秋后被收割过的稻子,空气中充斥着的全是刺鼻的血腥味。
      ——在场的每一位,今夜都走不了啦……

      唐盈盈将宋君骂了出来,可是却没有因此摆脱那人的钳制,那垂死之人的手劲,大得惊人,似乎是想乘临死之前,将自己的双手嵌进她的骨头里,令她无力而又绝望。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黑暗从四面八方向她汹涌而来,硬生生地将她的意识挤出了躯体。
      她再也看不见,听不见这个世界了。
      然而,唐盈盈并没有正真死掉。忽然之间,她觉得脖子一松,在呼吸到第一口空气之后,她曲起膝盖,奋力一顶,便将头顶的那人踢飞了开去。她咬着牙爬起来,终于发现眼前已经成了一个修罗场,血的气味从鼻端冲入她的喉咙,似乎是咸咸的味道。
      她用力咽了口唾沫,将那味道冲淡下去。
      “没想到居然派了雪影杀手出来。”她瞧着那些杀人便如同收割杂草一般白色身影自言自语道,回想起自己方才险些命毙当场,心中犹有余悸,忍不住暗自庆幸。
      雪影杀手,是一张不轻易出手的王牌,他们作为祭坛最高等级的杀手,是一群比幽灵还恐怖的存在,因为他们无名无姓,无情无欲,唯一的热衷的,擅长的事情,便只有杀人。

      “你走吧。”林若逋放开唐清清道。
      “你让我走?”唐清清反问道,语气中无半分欣喜。
      林若逋道:“你若不走便留下来陪我一起死吧。”
      唐清清看着林若逋的眼睛,想弄明白他方才所说的话究竟有几份可信度:“倘若我走你便可以活下来,那我走。”她很认真地说。
      “快滚快滚!”林若逋突然怒喝道,“别拖累我。”
      这是个非常适合生离死别的环境,可是却没有了生离死别的气氛,唐清清只有离开。临走前,她想,如果自己是唐盈盈,就一定会留下来。唐盈盈有武艺有智谋,而她却什么都没有,注定只能成为一个累赘。她不愿意再成为别人的累赘,所以只好走远些。
      但是林若逋的处境并没有因为唐清清的离开而有所改变。他遭到三名雪影杀手的围击,在不到三招之内便被砍翻在地,他就地一滚,卸下了部分刀力,但是后背仍不可避免地受了伤。他觉得那一刀砍得并不深,似乎只是被刀锋轻轻一扫而已,可是他却再也爬不起来,他就如同一只裂了缝的木桶,生命正慢慢地从背上的伤口流淌出来,除了引颈就戮之外,他实在是做不了其他的什么事情了。
      刀光一闪,林若逋闭上了眼睛,却感觉一个温暖柔软的身体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微风把那一缕幽香送入他的鼻端,他不用看便已知道是谁。
      “走开!”林若逋咬了咬牙,用恶狠狠的语气道,两个字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唐清清动了动,抬起眼睛看着他,眼中的神色却有几分迷惘——她记得自己是在那把刀即将砍在林若逋身上的时候扑了过去,可是,可是为什么她居然没有死?!
      她转头回望,身后却再也看不到半个雪影杀手。她跳起来,叫道:“快走!”背起林若逋便跑,力气大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奇。她背着林若逋跑过长街,一路上居然没有遇上任何的狙击,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得有些出奇了,仍然像不要命了般地往前跑。

      此时只剩下十几名江湖侠士在负隅顽抗,林若逋亲眼见到自己的弟兄死在别人的屠刀下,而自己却靠在一个女人身上仓皇逃命,心里难过得几乎想一死了之。他挣扎着道:“放开我。”可是喉咙却没能将声音发出来。他想迷迷糊糊地想,自己也许就快要死了。
      便在这时,一道强烈的白光突然在他面前一闪,虽然隔着沉重的眼皮,依然令他的眼珠生痛,他勉力睁开双眼,这才发现原先那充斥天地,令人遍体生寒的绿光已经暗淡下去,那条绿色的魔龙,此时已经被斩成数段掉在地上,光芒正从它身上慢慢退去,被风一吹便化成一缕轻烟。
      绿光不见,天地却没有因此陷入黑暗,因为此时,白光比绿光更盛。
      林若逋看见程风,笼罩在一团白色的光芒中,便如一尊杀神。
      ——程风,总算是来啦……林若逋感到一阵轻松,在失去意识前,他的耳边响起了一声炸雷般的尖叫:“清清,把那东西丢掉去!”
      唐清清平静地看着姐姐道:“姐姐,他是个人。”
      唐盈盈怒道:“清清!”却不知道应该骂什么才好。
      她当然知道,她这个妹妹,性子之倔强,跟自己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要么放弃她,要么随她去。摆在唐盈盈面前的似乎只有这两条路。
      “我杀了他!”唐盈盈叫道,突然抽出了剑,向林若逋砍去。
      “哎……”有人轻轻地叹了一声,“夜使大人,您太冲动了。”来的却是那个带着面具的宋君。他说完这句话便已向唐清清出手,唐清清甚至连他的衣袖都没有看清便被点倒在地。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不听话的孩子。”宋君笑道,将唐清清交到了唐盈盈手中,“完璧归赵了,夜使大人,您收好。还有,坛主让在下提醒您可千万别失言了。”
      唐清清虽不能再动却能言语,她说道:“姐,你若杀了他,我绝不独活。”
      唐盈盈没有理会唐清清,应答宋君的话道:“请坛主放心。”
      打斗声渐渐逼近,唐盈盈插剑入鞘,道:“此处非就留之地,快走!”扛起唐清清便走。
      宋君瞧了瞧躺在地上的林若逋,轻笑道:“林捕头,保重。”便也施展轻功紧随而去。两人足足跑了五里有余方才停下歇息,唐盈盈怒视宋君道:“你为何跟着我?”
      宋君笑道:“属下追随夜使大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唐盈盈骂道:“呸,你骗得了别人可休想骗我,你压根不是宋君。”
      宋君反问道:“那么谁才是宋君?”
      唐盈盈默然。
      谁才是宋君?谁都有可能是宋君。

      “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雪影的头领雪杀,”唐盈盈决定不再拐弯抹角,“你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宋君道:“你真聪明。雪杀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跟着一个人。”言语之间,便已经承认自己是雪杀了。
      唐盈盈忿忿地道:“难道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地方么?”
      雪杀笑道:“你太过谦了。几年前我曾与你在一次任务中有过合作,只是当时你不知道我就是雪杀。你的能力和智慧让我印象深刻呀。”
      唐盈盈道:“那又如何?”
      雪杀道:“雪影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可是如今为了组织,我不得不将他们舍弃。说起来我与你也是同病相怜了,你现在虽然仍是夜使,可却已无一名手下。”
      唐盈盈骤然间被戳到痛处,心中着恼,冷冷地道:“那又如何?”
      雪杀道:“你也知道祭坛从不会体恤弱者,我们只有变强大才能在弱肉强食的祭坛站住脚。目前你我都已元气大伤,唯有联手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唐盈盈鄙夷地答道:“祭坛都快完蛋了,您还在这争权夺势!”
      雪杀笑道:“祭坛不会完的,你放心。”
      唐盈盈道:“不管祭坛如何,我永远不会同你联手。”
      雪杀讶然道:“你不答应?你可知道,坛主有多少人希望得到我雪杀的垂青。”
      唐盈盈道:“别人的事情与我无关,但是我却极不愿意见到你这副嘴脸,你给我走远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边说边扬起了手。
      雪杀笑道:“有性格,我喜欢。”他一脚点地凌空跃起,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然而,话语却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夜使,方才我不是与你商量,只要我想得到的东西便没有得不到的。你,迟早是我的。”
      唐盈盈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良久,却幽幽地叹了口气。
      唐清清将一切都看在眼中,沉声道:“姐姐,你没事么?”
      唐盈盈摇摇头,道:“我没事。”她想伸出手去抚平妹妹的乱发,然而手却停留在唐清清的头顶上,“清清,忘了那个男人,以后我们姐妹相依为命有何不好?”
      唐清清不答话,却落下了两行泪。

      黎明将光明还给了人间。
      宁无剑醒过来,眼前是一副可怖的景象,四处可见残躯断臂,鲜血的味道挥之不去,他坐起来,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掉下来,定睛一看,是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三三两两的的兵勇杂役正在收拾着现场,宁无剑看见他们懒洋洋地来回晃动,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他发现自己的鼻端似乎还萦绕着花明红唇上的那种香气,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感觉特别的腻人。
      宁无剑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锥子狠狠地扎了一下。
      他想,他又搞丢了她。
      也许,他本来就不应该遇见她……

      媚儿朵是一种传自西域的花,色泽嫣红,可研制成胭脂,但是倘若和凤仙花汁混合,便成了一种瑰丽的迷药。
      那是一种只对男子起作用的迷药。
      那时,花明红的唇上就涂了这种药。她微笑着靠近宁无剑,带着致命的诱惑和邪恶的目的,而宁无剑就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放弃了所有的防备,奋不顾身,只为了那一点点渴望已久的温暖。
      他想,他不过是输给了自己的欲望。

      怀中似乎揣着一件什么物事,宁无剑掏出一看,发现是一个木雕面具,虽然是死物,可是那修长的眉目之中,却带着一种叫人恼怒的讥笑。他微微有些发愣,瞧着花明红留给他的这件东西,似乎在思考她的用意,似乎又什么都没想。
      一群人悄悄地逼近了他,手上明晃晃的兵器在朝阳下闪着寒光,他们的脸上那种愤怒和戒备想混合的表情,另宁无剑疑惑。
      “你这魔头,快快束手就擒吧。”一名手执长枪的汉子叫道。
      “阁下何出此言?”宁无剑讶然。一个在江湖上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自然是处处受人尊重,而眼前的这种待遇,在他还是第一次获得。
      那汉子怒哼道:“少装蒜了,你手上的那个面具,分明就是昨天戴在魔头宋君脸上的,你就算不是宋君,也必定是同伙。”
      魔头宋君,这四个字无异于晴空霹雳,在宁无剑耳边炸响,将他轰得体无完肤。
      众人在他耳边乱哄哄地叫着,而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天地仿佛都已离他远去,他是被万事万物抛弃了的那一个。
      ——就让他们擒了我去吧,或者,干脆杀了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慈,更新不是我想快就能快的,毕竟我不是专业的作家。
    我以我手写我心,最近的心情很乱,很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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