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记得绿罗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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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绿罗裙
修长的手指掐上纤细的脖颈，指腹薄茧摩挲着白皙的肌肤，梦中人微微蹙眉，似是疼痛。终于没有下手，玄衣男子慢慢踱到窗前，枝头白雪压枝低，竟似东风夜放花千树，一片盎然生机······
“水······”混沌中王蔷轻呼出声，喉间莫名的肿痛。
不知睡了多久，温热的液体从喉间流入肿痛感稍稍消退了些，王蔷费力地睁开眼睛，却见一个面生的婢子捧着杯子怯怯地跪在一边。心中疑虑顿生正要开口问，喉间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地猛咳了几声。
“你是······咳咳······什么人，谁许你来这里的，咳咳······春莺······呢？”
婢子只是伏在地上不敢出声，手指紧握着杯子，唇色发白。
王蔷一阵头疼，猛然想起九曲炭的事，问道：“九曲炭呢？······可给公主送去了？”
婢子神色骇然，也不敢多说话，只是低头称是。
王蔷看婢子颜色，知是事有蹊跷，便是陛下要封自己为王后，也不必换掉身边所有人。只是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便是知道了也是无用，于是挥挥手示意婢子退下。挣扎着取过筝来随意拨了几下，却是心神烦躁，不成曲调。
执笔的手停在宣纸上，墨色一点点晕染开来，半晌唇角微勾，池意淡淡道：“知道了，退下。”
内侍如逢大赦，暗暗舒了一口气，恭恭敬敬退下，殿外夜色如墨，黑暗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要将他攫住，内侍行至无人处，没命一般地奔逃起来。
许久，座上人慢慢搁笔起身，徐徐吩咐：“召尚书王书。”
失忆？她竟这么聪明了？可是这宫里从来不缺的便是聪明人。
元昭二年，尚书王书不敬先帝，口出狂言，璟昭帝怒诛之。其女王氏骄纵无德，念其侍奉多年，废其嫔妃之身，退居汨秋殿，永不再见。
初春的流音殿仍是极冷，眸光却比殿外新雪更冷，王蔷看着诏书，也不接旨，许久淡淡说：“放着吧，陛下要废臣妾，何须这一纸诏书。”毕竟是曾经宠极一时的蔷妃，内侍不敢多言，只是低声称是，悻悻退出殿去。
他说：“弱水三千，在下只愿取一瓢饮。”
他说：“染儿，跟我走。”
他说：“换了身份，我才能娶你。”
他说：“我会护蔷儿一生一世。”
他说：“······”
·······
他说：“如你所愿。”
南浦上的寸心终究枉付，当日青门之赌，输的人终究是她。
玉杯里，鸩酒嫣红，反射着清亮的雪光，宛如当日南浦上盛开之莲。柔指轻抚杯沿，慢慢饮下，竟有淡淡甘甜之味，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四年，她沉溺在他构建的美好的壳里，不愿睁眼，不愿倾耳，饮鸩止渴。她看得见开始却不愿看见结局，可是，无论她是否看见，开始和结局一直都在他操控之中。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晨光洒落在青色罗裙上，女子轻抚柔发，微笑莞尔。
池意觉得呼吸一窒，这些年她着尽了姹紫嫣红，极尽妍姿，而记忆中最深的她却是当年素颜青衣，干净得如同婷婷莲叶的女子。
“染儿······”轻唤出声。
指间轻挑，她恍若未闻，淡淡拨弦唱道：
“东风柳陌长，闭月花房小。
应念画眉人，拂镜啼新晓。
伤心南浦波，回首青门道。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不唱“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不唱“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她只唱当日的美好，她只记得南浦的誓言。
血一滴滴落在月影筝上，喉间一股甜腥，终于无法出声，她抬头微笑着比了一个口型。青衣似水，唇色如莲。
她说的是：“赵舸！”
他以为一切都在股掌之中，他以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心，可是这一刻胸腔里却如针扎一样刺痛。
“画染！朕并未赐死，你不准死！”一声怒喝。
······
空荡的流音殿里，寂静地如同坟墓。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听不见身边人的怒喝，却看见当年南浦上玄衣的男子，慢慢转身，向她伸手微笑启唇：“染儿，跟我走······”唇角轻轻勾起，她轻轻回答：“好。”婷婷如风中之莲·····
大雪纷纷，深寒刺骨，冰雪消融之后，又有谁会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记得绿罗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