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星路过》普微

5、三婶的吵架能力

　　叶志强先生五岁时终于成名：把人家拳头大的鸡仔捏死装进口袋，手里还提着一只甩来甩去，那只还活着的鸡仔吓得吱吱乱叫。被人逮住发现几只口袋胀鼓鼓的，掏出来一看，哎哟！死鸡仔，一共四只！
　　当即连人带鸡被带给三婶，在叶志强先生后面跟着一些老头老太，他们都受过叶志强先生的苦，这次打算联合起来共同对付那越来越不讲理的三婶。就算不讲理也好，看她出丑也很开心啊。
　　抓住叶志强的人很精，提醒大家不要吓着这做了坏事的家伙，让他手里还摇晃着那只鸡，口袋里还装着那四只死鸡仔。
　　刚要出门的三婶见孙子带着一帮人过来，立即警惕，发现这帮人不怀好意：幸灾乐祸的，愤怒的，准备大吵一场的。等到看清孙子手里的小鸡时明白了几分。
　　多年卖菜培养的讨价还价精神，当了寡妇越恶别人越怕的经验使她越战越强：
　　她直咚咚跑到那帮人面前，双手一横，形成一个拦截姿势。孙子个子矮小，调皮的从她□□钻过。那帮人一愣，个别人甚至有样照样差点也想从她□□钻过。
　　三婶对这帮比自己还老的家伙扫了一眼之后，便抬头向天，用下巴对着他们，打定主意先不说话。
　　近年来村里有什么大点的事，集体活动最容易集中的是老头老太了。年轻的几乎都外出打工了。
　　那些家伙面前突然降下一座山般的三婶，想要开口，瞧见的是她的下巴，气势便消了几分。可是人多，不怕她，死了小鸡的那个明知吵不过也得开口：
　　“三婶，你孙子捏死了我五只鸡。”本来是来吵架甚至索赔的，这下声音听起来象是来商量点什么不好意思说出的事。
　　“什么？你的鸡没有翅膀啊？不会飞啊？我的孙子那么小，追得上你那帮吃人家的菜叮人家的米扒人家的谷子的野鸡？”三婶至少说对了一半，谁的鸡不吃过人家的菜呀谷呀？
　　“你，你，他，你孙子捏死的是鸡仔。”
　　三婶回过头看孙子手里的鸡仔没死，不过，离死差不了几丈。她突然冲过去，从孙子手里抢过那只鸡，跑回来继续拦在那群人面前，这来去如风的速度和果断关云长斩华雄时见了也要请她共喝那杯温酒。
　　她手掌托着那只鸡，那鸡原来躺在手掌里，努力了几次，终于摇晃着站了起来。
　　“死了没有？精神着呢。”三婶得意洋洋，这回赢定了。
　　“不，不是，他口袋里有死鸡仔，四只啊。”有人小心的说。唉，本来是讨公道的，怎么现在象是理亏呢？这帮人心理上调节不过来，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三婶不相信，孙子才五岁，能狠心捏死四只鸡仔？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胆识啊。三婶看孙子口袋胀鼓鼓的，鸡仔毛茸茸的身体惹隐惹现。她气势消了一小半，回身去掏孙子的口袋。天啊，四只死鸡仔。
　　他怎么做得出这种事？三婶愣了半会，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信了又怎么样？三婶心一横，转身向着那群老家伙，双手叉腰，大屁股晃几晃，全身来个持续的肥肉大震动。
　　那帮人不是没见过三婶的气势，每见一次心虚一次，每个人都知道有理讲不过三婶，因为她从来不讲理。
　　说三婶不讲理是不顾事实的。三婶一直很讲理，在村里一直名声很好。虽然屁股大了点，可人家见谁家缺菜都热心招呼去自己的菜地里要。有时菜多了价贱不好卖，干脆割些送给人家喂猪喂鸡，当然，人吃也行。
　　三婶的不讲理是从叶可慧出生开始的，但那时不明显，主要是可慧太聪明太善解人意了，不做惹人家生气的事。所以，三婶护短只是心里头的护短并没有表现多少出来。
　　叶志强先生会走会跑开始，三婶便逐渐暴露护短的缺点了。她自己的儿子叶国庆她可没有这么不讲理过，看来，儿子小时也很规矩的。
　　可见，越坏的晚辈越能突出长辈的护短精神。
　　叶志强先生坏了奶奶积累一世的英名。
　　三婶也不容易，人又老了，儿子儿媳不在身边，两个儿孙，都要自己打理，保护，不使出绝招怎么能出奇制胜呢？
　　那群人见三婶如此蛮横无理，便也硬气起来，人多不怕她肉多，吵！声音之难听，铁皮刮玻璃也甘拜下风。内容之下流恶毒，这里都不敢写出。加上口水横飞，从远处看过来，还以为这里雷公电婆下凡来打雷下雨呢。
　　“奶奶，你又骂人啦？”这话是由一串纯净，清脆，稚嫩，透彻的声音完成的。完成这串声音的是一个九岁的女孩，这女孩头上两条辫子各弯着自己的弧形后重新回到头部，它们精神的向四周的空气散发弹性，暗示某种可能：如果辫子够长又能甩来甩去的话，和西游记里面某个精灵角色几乎吻合。
　　幸好，女孩背着一个彩色书包，不卖关子了，她正是叶可慧，放学回家的叶可慧。
　　叶可慧的话象雨后的彩虹，所有的打雷都得停，所有的闪电都得停，因为，彩虹出来了。
　　神奇的是，三婶刚一听到那句话，便以光般的速度停止争吵：光碰到墙壁说停就停，不用刹车。三婶神奇的害羞，神奇的低下头，神奇的转身回自己的家。
　　连站在门边的孙子也不理了。
　　那群人正吵得来劲，对方突然收工，实在无法适应。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想想三婶刚才的护短，便得寸进尺，向前推进七八步，逼近叶家大门。谁料前面闪出一个伶俐的人儿，叶可慧。
　　“各位大伯大娘三奶四婶五叔七公八太，我弟弟做错了事，我这里向大家说声对不起。今晚，我奶奶一定会去赔钱道歉。”叶可慧红得象彩霞的漂亮脸蛋诚恳的，满怀歉意的面对众人。
　　奇怪，一群七老八十的人嚣张的气势当即消了大半。他们多少都知道，天下能降服三婶的人不是她死去的老公，不是村长，不是乡长，不是国家主席，不是十万块钱，也不是她的儿子媳妇，而是这眼前的小小年纪的叶可慧！
　　他们心里也挺服气这小女孩的，因为以前好几次和三婶吵架眼看要输了都是她出面摆平，有这样的帮手不服她服谁？
　　叶可慧劝走众人后便把还双手叉腰向远去的人群示威的弟弟拉回来。她刚才在一边观察了一会，知道事情的经过，眼看奶奶和人家吵得太过火才出面调解的。
　　她叫弟弟找出一把小锄头，然后带他去菜地里叫弟弟挖一个深坑。叶志强不太情愿，叶可慧拿眼睛瞪他。就这样，一个五岁的男孩挥着一把锄头挖坑，一个九岁的女孩在一旁监督。弟弟想偷懒，姐姐瞪眼睛。偷懒，瞪眼睛。再偷懒，再瞪眼睛。如此反复几次，一个深达一尺宽两尺的坑终于挖成。
　　那些死鸡仔被叶志强一一摆放在坑里，然后叶可慧叫叶志强先生向那些死去的鸡仔道歉并保证永不再犯之后便掩埋好它们，道歉词如下：
　　“珍惜每一个生命，爱护动物和花草。可怜的小鸡，愿你们的灵魂上天堂，和上帝在一起，天天有米吃。珍惜每一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收拾完弟弟之后，叶可慧便收拾奶奶。
　　奶奶其实心中有杆秤，什么是对是错她明白。她自己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以前儿子还小时做了坏事，人家告上门她还打过他的屁股。现在和以前比，简直以前是科学道理，现在是蛮不讲理。
　　要她充分明白自己是蛮不讲理的，只有叶可慧了。
　　叶可慧叫奶奶天黑后拿钱去赔人家的小鸡，还要赔礼道歉。奶奶答应赔钱，赔礼的话怎么说出口？
　　我跟你一块去，叶可慧说。奶奶看了看这精灵般的孙女，心里便踏实了，觉得做什么事都有底都有了方向。
　　叶志强先生是在告状中顽强成长的。
　　有些状甚至是跨省告到他爹他妈那儿，告状途径如下：电话方式，这个很方便，村里人有他们的手机号码，被叶志强先生逼得过分了只好电话诉苦。另一个方式是到同一个地方打工见到他爹他妈聊天时顺便告状的。
　　叶志强先生六岁时又是名声大振：
　　这时的他已经强壮得有些大他几岁的男孩都没法和他比，顺带浑身伤疤累累。当和比他高半个头甚至一个头的人发生战争时，为了达到打击对方总指挥部的目的，跳起来打！这个打法没有白费，对方的观察哨所冒金星，呼吸系统流红血，监听网络嗡嗡作响杂声不断。
　　某个炎热的下午，叶志强为了满足自己日益增长的生活需要，摸进人家的西瓜地，以标准的陆战队士兵姿势卧倒在地啃西瓜，可西瓜还没熟透，味道不理想，抓起石头砸向另一个西瓜，不熟！再砸，不熟！又砸，不熟！叶志强战士来气了，腾空而起，选中一个他看到的最大的西瓜双手高高举起石头正要出手，双手突然被人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