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海报》花泽酱油膏

14、深红

　　是什么呢？土方十四郎觉得脑子突然被抽干，声带着急的想要发声却龃龉着说不出口。
　　高一的时候见到你，那时候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学长，总是摆出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挡在前面，偶尔回过头叫我就好像出征前的大将召唤蹲在后面的式神。
　　你和我之间好像隔着一条河，我想要跨过去，但是河太宽，每道浪都反射出我过不去的事实。可是我还是想过去，我想游过去，但是往前的速度远比不上河道拓宽的速度。水草在扯着我往后退，漩涡抱着我让我往下沉，河里的所有NPC都抱着不让我过去的目的。
　　坂田银时这个名字，在高中时期就像是神明的代号。嘛虽然这样想实在是有点恶心，但是我想不到比这更合适的比喻了。
　　坂田学长这个人，他总是在前面跑，我在后面努力的想要追上去，但是等我和他跑到同一个水平线之后，才发现他是在另外一条跑道。
　　你啊坂田银时，你瘦，高，和我拥有共同的那个身高尺寸。你对我来说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你勾勾手指我就诚惶诚恐欢喜得不行，你轻易就能看透我的想法，我的伪装在你面前从来都是形同虚设让我无处遁形。我知道你七年前的一切喜好习惯并且熟悉你做出选择的任何一条逻辑回路，我熟知关于你多数细微的事情，但是那些都是过去而已。
　　我以为我是对七年前的你完全了解，但是最近这条定义被彻底推翻。劫渡带来的天雷打下来抽在我脸上变成耳光，我才发现学长啊，你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因为你我甚至觉得都要丧失正视你名字里那四个字所有的词组组合的能力，可是你这种若无其事的人，应该根本就不知道吧。
　　这些想法真的…真的能说出来吗？
　　“学长的话，是一张电影海报吧。”

　　坂田银时被预想之外的回答挑起了兴趣，他偏过脸看着土方晦暝变化不定的脸。
　　“学长的话，就是电影海报了。”
　　“我这绝对不是在表扬你长得好看，天然卷真是难看到爆炸。”
　　“电影海报，你知道吧，就是一般会买回来贴在卧室的墙上。我最喜欢的位置就是枕头旁边，因为侧过脸就可以看到喜欢的人。”
　　透过玻璃窗格爬进来的阳光停在坂田银时的脸上，勾勒出侧脸的线条打在床头柜上的墙壁变成静默的剪影。土方十四郎看着那面墙上轻微颤动的人影，重重叠叠的光圈慢慢重合成银时那年在游泳池更衣室拉开的塑料门帘后咧开嘴笑起来的样子。
　　“电影海报这个东西啊，其实一点意义也没有。”土方十四郎盯着坂田银时在墙上的影子，语气是没想到的平静。
　　“虽然贴在床头又怎么样呢，它也只是一张海报，自始自终只是颜料油墨混合而成的图案。每天晚上睡前的晚安，每天清晨起来的问候，一切对着它倾诉的心结情绪，到最后也不过是凝结在上面的口水痕迹而已。”
　　“虽然海报上的人看起来像是和你很近，”土方十四郎转过来对上坂田银时的视线：“但是怎么可能，那只是一张海报，上面根本就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实体。那只是一个虚像，就算他再怎么支撑着你给你多少慰藉，那些全部都是你自己脑补出来的臆像，和最终的那个实体半点关系都没有。说到最后，也就是对这一张纸把心水耗干，自作自受的无聊途径而已。”
　　“学长你…就是一张电影海报吧。”

　　土方十四郎咬紧下唇笑出来的样子轻微的刺激到坂田银时，他看着那张倔强的脸，笑声从喉头身处翻滚着逃逸出来。
　　“哈哈哈，你真是，真是……”
　　“你这孩子啊，真是……到底在想什么啊……”捏成团的被面浮过面庞遮挡住笑声背后无力的真相，坂田银时大笑着用拳头扼住喉咙，企图把挣扎的酸痛压倒看不到的胃部深处。
　　“这真是……到底在闹什么啊……”笑声穿透纤维刺进土方十四郎的耳膜，他错愕的想掀起蒙在坂田银时脸上的被子，但是传出的却只有坂田银时违背他逻辑判断的话。
　　“学长我什么时候背上了这么沉重的负担啊，”他说：“我怎么……一直以为我是在保护你。”
　　本来以为推开你是让你继续在正道上前进的选择，没想到这样的做法反而带来更糟糕的后果。
　　“都是因为我没有发现原来多串你是会想这么多的人啊。”
　　“真是该死，我怎么就会想那么多呢。”土方十四郎放开试图扯开遮盖物的手，面向呼啸而来的太阳笑了起来。
　　现在是下午四点，安逸心态的模式下一天中最好的时刻。金黄色的阳光翻滚着攀上医院的外墙，跳上风声的飞毯敲打着尘埃窜进透明玻璃窗。远处是医院的草坪，从饭堂里推出来的营养车慢慢的穿过奔跑的儿童病患向住院大楼驶过来。病房外的走廊上响起呼叫铃僵硬的机械音乐，混合着护士的脚步声渐渐地消失在紧闭的病房门后。土方十四郎被那样生命力鲜活的鼓噪挑中了神经，他放松脊背完全瘫倒在陪人床上。放在窗台上的手机又开始闪烁起来，他知道那是喋喋不休的上司催促自己回到应有的位置。“随便怎么样都好吧，”他放任闪烁的光芒慢吞吞的变暗，侧过脸看向坂田银时，床头柜上放置的草莓反射出鲜亮的红色：“至少现在，让我过上我想要的生活。”
　　窗帘挣脱束缚的缎带飘起来遮盖了大半光线，土方十四郎探过身扯住坂田银时露在被子外的衣角，俯下身凑在耳边慢慢的说：
　　“我给你买草莓蛋糕，要不，我们出去吃饭吧。”
　　翻滚的风突然停了下来，窗帘脱力的落了下去，遮住最后一缕散进房间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