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青色天

2、笛雨

　　二、十五年前的那天中午，两岁的他被母亲抱在怀中小手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想要将我抓紧

　　“笛雨？我可以叫你小雨吗？”我在这个抿紧嘴唇认真看书的男孩眼前晃了晃手，他明显被吓住的神情让我的心情大好
　　“你是？”
　　“顾客。”我将几本书放在柜台上等着他算钱
　　“106元。”
　　我就那样每个星期都去一次，有时不买书站在那里与他聊天，他说他的女朋友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我见过苏晓，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乖巧女孩
　　我问他，还记得欧阳歌吗？
　　他说，那是谁？是心姐的男朋友吗？
　　他真的忘了，忘得一干二净，那次自杀后他就失去了五年的记忆，正好包括了与小歌相处的两年，那些对他来说活胆战心惊却又重要的两年生活的记忆，重要到没人愿意他再次想起
　　我笑着点头说，是啊花心的很！见一个爱一个，爱上就要，一过就丢
　　他听的目瞪口呆，他说这样的人还会有人想要真心和他过一辈子吗？
　　我说，当然有
　　他愣在当场，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这件事的态度，我当然和很多人一样，既然上天让他忘了，那么就是一份可以过上正常生活的契机，他的家人搬家的意图也正在于此
　　以正常的姿态融入正常的社会，紧紧跟上这条大海别再回头
　　但是，为什么？我竟然想将书拍在他脸上指着他的鼻子对他说那个人是你
　　店门的铃铛清越的响起
　　“欧阳先生我到了，今天谢谢您了。”那个叫苏晓的女孩对那个穿着休闲西装日渐成熟的男人鞠躬
　　“雨。”一声细细的呢喃，他脸上那似乎崩顶不灭的狐媚笑容有了被击溃的痕迹
　　“恩，看这天是要下雨了。”
　　我浅笑着挽起他的手臂，我说，我们回家吧，别打扰人家小两口了
　　他点头，我看到他的眼中闪着阴厉的光，书店门一出他那独属于商场上的狠辣尽数在他脸上展现，一如当初护她的希
　　他问我这是怎么回事，声音再也与当年的那个少年重合不起来
　　他阴沉的看着我听我说完，他笑了，勾起的唇角足以魅惑众生
　　他说，是吗？此后便没有了下文
　　几年后，当我再次站在这个书店门口，我不知道我是该后悔还是该庆幸，以至于我像疯子一样蹲在地上大哭，然后他出门给我一包纸巾，逆着阳光的笑容明媚如初
　　那天的事，我一直在担心，我捧着茶窝在沙发里看着萎靡至今的希不知与她从何说起
　　我说，希，你的手机响了。她回答恩，然后一直没有动作。
　　我说是小歌打来的电话。她像个跳蚤一样从沙发里弹起，我从来不知道人的反射神经可以这么快
　　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他慵懒带着磁性的声音，一改年少时候的清澈，他说，姐，我要结婚了，她叫苏晓是个乖巧的女孩，你一定会喜欢的。接着他兀自挂断了电话
　　我手中的茶杯落地，我想知道，那个名叫笛雨的男孩现在怎样
　　我喘着气推开书店的门，铃铛轻响
　　他的脸色让我想起当初的小歌，也是那么无助，一碰就碎
　　他说，心姐，妈走了，小晓也不要我了。我闭上眼将他搂在怀里，声音哽咽“我知道，姐姐知道。”
　　接着，我独自去参加了他母亲的葬礼，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我有一个弟弟，他的名字叫笛雨，现在的我，只有他
　　我说，小雨，还记得姐姐吗，那个木雕的指环呢？
　　时间尘封的木箱，就被那样一个指环开启，不该被记住却又不该被遗忘的记忆使他的眼泪决堤，一如十五年前的那天中午，两岁的他被母亲抱在怀中小手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想要将我抓紧
　　我跪在母亲坟前，我说，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雨的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的身上市雨水和污泥，就那样冲着狼狈的身体闯进欧阳歌的订婚会场扇了他一耳光，他没有反抗，也阻止了保安
　　他说，回去告诉你弟弟，你们的母亲是被我逼死的
　　他一字一顿，眼中含笑
　　欧阳歌你个混蛋！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一愣，随即笑出声来，他说，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在想他应该不会忘记夺妻杀母的仇人
　　欧阳歌你何必呢，放过小雨吧，也放过你自己
　　他对我浅笑摇头，恍然间我仿佛看到了他年少时的温柔模样，但他却在下一秒露出了魔鬼的面貌，他掐紧了我的下巴
　　以前的欧阳歌早死了，从他被带回去遭到几个女人的施暴开始，就注定他会是一个魔鬼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会场，我只知道一醒来就看到小雨焦急的脸
　　小雨，要和姐姐一起离开吗？
　　好
　　他决绝的语气，就想知道了一切，却要斩断红尘往世的隐者
　　他和我一起离开了这个城市，却称我睡着时中途下了车，看着身边空荡的座位我叹了口气，又闭上了眼
　　我拉着行李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深吸一口气，一如当初离家出走的我，鼻尖流动的是自由的空气
　　他说，要坐车吗？
　　我说，好
　　但当行李拖上车我才想起我在这座城市没有去处
　　“我知道哪里有租房，我也在那，去吗？”
　　“去看看吧。”
　　我就这样住进了那个十二平米的租房，水电齐全一月两百，甚至还有没有联网的电脑。虽然安全问题从不在我租房的考虑范围之内，但这次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心情，竟然自掏腰包修好了楼下锈的没用的铁栅栏，然后又开了网
　　我走上公共厨房碰到带我来这里的黑的司机正在做饭
　　“介不介意多做一点？”
　　“乐意为美女效劳。”他拿着锅铲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绅士礼
　　我向他打听了这个城市的一切，然后撂下筷子就走了出去
　　我在夜市几乎把自己的家底吃光，也难怪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是个吃货，但同样的他们往往会像认同我吃的能力一样认同我的商业头脑，虽然都是些赚钱的偏方，整个夜市逛下来我差不多了解了这个城市的物价情况，高昂的物价让我兴奋不已，与朋友联系让她给我发一批衣服，这批不到两百的货在这个城市我能够得到千块的收益，有了几个月的房租保证我开始为了自己的生计操劳
　　对于我来说，游戏领域也许是最来钱的偏方了，当我屯了半屋子的粮时，江寒开始抗议了，他说“你这是要逃荒？我给你拉了几天食物了再不赚钱我就该成饥民了！”
　　我无视他的反抗紧关上了房门
　　天知道我在断粮的两天后是怎么爬出的房门，我就记得我醒来是吊着葡萄糖冲江寒傻笑，他没好气的给我一个暴栗，他说我可以给你做饭啊！你猪脑子啊？
　　“职业习惯，职业习惯。”
　　“就你那水平还职业习惯！全国比赛入过围吗？”
　　我恶狠狠的瞪着他，张牙舞爪的去挠他那张多事的嘴
　　“别动，漏针了。”他按住我，眼中充满了鄙夷
　　“过几天，陪我去一个地方。”
　　他突然的沉默到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了，这个家伙虽然是个快要奔3的人，但平常阳光的个性与小伙子无异，这种有些沧桑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反倒是变的有些不伦不类
　　我本打算再过几天就出发去往别的城市，但也许是他的那种表情，让我鬼使神差的多留了几天
　　由于手中的钱不多了，所以我经常捏着车费吃着干馍，运气好碰到减价的食物还可以改善一下伙食，我一直在说，撑到明天就没问题了，可江寒那家伙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让我怀疑自己那时出现了幻听
　　那天碰到大米减价，我在菜场买了几两咸菜，没过火就伴在了如同清水一样的稀饭中，刚好碰到了来找我的江寒，他看着我碗中的东西，我感觉他的嘴角在抽搐，他说，秦心，女孩子对自己好点行吗？
　　我瞪了他一眼说，江寒，这不是在拍电视剧，不管主角配角天天啥事也不做就能坐在高档餐厅里聊天，我当然也想吃点好的，但在这种城市一个连大学毕业证都没有的我拿什么来供养我自己？做□□吗？还有，你不是说要我陪你去一个地方吗？
　　他有点被我激烈的说辞愣到了，呆了一会
　　然后我被他带下楼，看着他那辆红褐色扎上丝带与鲜花的车沉默，虽然做的都很精致但还是看的出用的材料就是从旧衣服上扯下的纱，与几块钱就能买到一大把的皱纹纸
　　我一只脚还没踏上车，就顿住了身体
　　“别害怕，有我在。”
　　“没关系的，交给我就好。”
　　“好啦，你啊害怕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些话都是出于一个人的口中，那是个男孩，但车内还有低低的因为害怕而发出的声音，那个声音的主人，也是个男孩
　　“快给我上去！”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被江寒毫不留情的一脚给踹上了车
　　在车中，通过后视镜看到后面的那两个男孩，其中的一个右耳垂上有一颗红入血珠的痣，就像带着一颗耳钻，让长的没有多大特点的他显的妖娆万分
　　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江寒他带我参加的是一场婚礼，一场同性男孩的婚礼
　　当真想摆在客人眼前时，如我所料，会场一片混乱
　　，甚至于有人掀翻了桌子在上面吐满了口水
　　但我没想到的是，男孩们的父母留了下来，他们给了他们祝福！
　　那时的我心口一阵发凉，接着我看到江寒惊异又带着焦急的脸，他说“秦心，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