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武少女龙舌兰》羽千落

69、069 回礼

　　第二话

　　周六，因为是假日，蒲月市商街上的店铺直到中午都还没几家开门的，只有枯黄的叶子在秋风里打着旋儿，时不时的，踩扁的啤酒罐被风吹动，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杂音。
　　在这片略显萧瑟的宁静里，隐约的口哨声由远而来，一名晃着钥匙圈的瘦高男人从街角出现了。
　　他穿着亮眼的橘黄色竖条纹衬衣，黑色绻发垂在肩头，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墨镜，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能同时兼容于时尚杂志与古典音乐厅的风骚气质。一边吹着“骷髅之舞”的曲调，他一边掏出钥匙走向正对着消防栓的卷闸门，抬头的同时，脚步忽一滞。
　　一支鸢尾花，正亭亭立于消防栓上。
　　碧绿叶片还紧裹着修长的茎，翠茎顶端，蓝紫色的花瓣如鸟翼般绽开，透着不胜寒风的骄矜。
　　就在他盯着鸢尾满心惊讶时，让人想到溪水流淌的清澈话音从旁传来——
　　“虽然不是‘盛开在四月草露里的香根鸢尾’，我栽的这盆花，也希望你不要嫌弃。”短暂的停顿后，那声音带上了两分笑意，“谢谢你送给我的发簪。”
　　紫水晶的光灿隐约在阴影中。
　　朗哥循声抬高视线，与伫立于屋檐下的少女对视片晌，这才缓缓开口：“与其说‘不要嫌弃’，不如说这回礼隆重得快把我压垮了。”说完，他挑高的眉毛落回了原处，“我对你的新学校好奇起来了，应该不是所有高中都能让人改变这么大吧？顺便说一句，那发簪果然很适合你。”
　　一缕微笑弯起在少女唇边：“大致上，我还是我，也没有喜欢门德尔松超过巴赫。”
　　朗哥不置可否地掏出钥匙蹲下去开门，“只不过今天要去约会，对吧？”
　　“咦？！”发簪末梢的鸢尾花瓣顿时轻微一颤，“那个、其实……并不能算是……”
　　哗啦——朗哥把卷闸门高高拉上去，动作间隙朝旁一瞥：“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已经打算去找那名年轻男士决斗了。能让你这么精心打扮的人，有充分的理由被全法国的男人嫉妒。”
　　“……决斗什么的请住手，我不认为你有赢面。”
　　“我的客人，区区在下的自尊心已经不在你的体贴范围内了么？”
　　“即使是我，也无法体贴并不存在的东西。”说完这句话，少女抽搐着额角躬躬身：“朋友还在等我，请允许我先失礼，下次再来帮衬你的生意。”
　　朗哥笑着摇摇头，在他身后，少女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了轻盈的风声里。
　　门楣阴影中，CD店主上扬的唇角逐渐回落，最终定格成了冰冷严酷、毫无温度的下斜直线。
　　那就像是、依照逻辑而非情感加以排列的音符序列。

　　距离CD店并不远的梦花园门前，夜莺正站在屋檐下等花痕回来。
　　黑色立领风衣勾勒出少年秀颀的身材，深灰色羊毛围巾绕过肩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总算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有右眼依然被一圈圈异常显眼的绷带缠绕其中，在近日难得的阳光下散发着不祥的金戈之气。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几乎消敛了人类的气息。为此所迷惑，一只小黑虫漫不经心地飞过来，丝毫没有意识到，少年的左眼已定定凝视它许久。
　　突然。
　　夜莺抽出长刀快速下斩，精准地将昆虫一切两半——他希望结果是这样。
　　可实际上，刀锋距离吓呆掉的小虫还差着一指宽的距离。
　　少年双眉之间浮起了细微的纹路。
　　——果然，只用一只眼睛还是没办法准确定位。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少女稍显困惑的声音。
　　“……夜？”
　　夜莺有点出乎意料地扭头：“你还挺快的。”说话间，他若无其事地把刀收了回去。
　　“嗯……只是送花而已。”花痕一边说一边走进梦花园。开学那天，她从朗哥那里收到水晶发簪后就跟第一次见面的轩梦买了鸢尾种球、并试着种了鸢尾花，感觉这个作为谢礼应该算是合适。至于为什么偏偏要选在今天去送，一来是因为恰逢花开，再者，说出来很不好意思，她隐隐觉得这件事不想瞒着夜莺。
　　想着想着莫名其妙有点脸红。还好这时轩梦“哗啦”一声站在秋千上从天而降，草绿色的齐胸襦裙与长直黑发一道起落花香中，深瞳中如有雾气缭绕。
　　“铃兰谷？”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简洁直接。
　　完全想不通她是怎么知道的，这种事不能深思……
　　在获得肯定的答案后，花店店主二话不说地开始在花架间穿行引路，半分钟后突然说：“龙舌兰家大小姐的破坏力太强了，这样下去我很困扰。”
　　听到“龙舌兰”三个字，花痕还以为她在和自己说话，可接下话茬的却是她身旁的某人：“上周日我查过帐后就把她作为‘月渡学生会副会长’而在玛蒂亚斯中央银行专有的账户冻结了，接下来三个月她没办法动用银行进账，所以会有足够的金额支付给你的各项重建工作。”
　　“那就多谢。”
　　接下去又没人说话了。花痕脑后落下三道黑线：居然真的在好好地遵守诺言做牛做马么……夜？
　　“到了。”秋千闪到一边，轩梦朝着斜前方的蔷薇花墙一挥水袖，调转方向轻飘飘地去了。夜莺走上前碰碰酒红色的蔷薇花，然后转身，理所当然地朝花痕伸出手。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她却仍有些赧然。
　　不过，短暂的纠结后，她还是笑了笑，向着未知的前方探手——直到手指与涩凉空气中的温热指尖相触。
　　蔷薇花藤顺着夜莺的指尖朝她蔓延，随后淹没世界，将空间分解、重组。

　　铃兰谷，花武世界中的魔法城镇。
　　作为“七种剧毒”中最为温柔友善的铃兰部族的聚居地，这蜿蜒在湿润谷地中的小镇自古以来就笼罩在平和而神秘的气息里。四季铃兰盛开的美丽山谷，小镇里瑰奇、浪漫，童话一般的建筑风格，原汁原味自古保留至今的风俗传统……这一切都让铃兰谷作为观光胜地驰名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