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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楚关祠---16~26(男男生子) ...

  •   16)
      关度宇在三天以后终于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身边没有一个人,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浑身上下刀刮般的疼痛上。他艰难看看自己的身体,肿胀与溃烂的感觉总算是消退了,可依旧是火烧火燎般的灼痛。只是这些与心中的疼相比却已经没什么了。“阿持……”他仰望着床帐,嘶哑地发出了两个音节,转而又闭上了双眼,柔软的睫毛安顺地垂下来,落成好看却悲伤的弧线。

      ……

      “度宇,是时候醒来了。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个幼稚的人——”

      ……

      “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会痛苦吗?为了你的伤而难受?别忘了刚才我对你说的。”

      寡言的那个他,每一个字都正中靶心,力道生猛。心口好象在滴血。关度宇难受地吐出一口闷气。自成年以后,他做事从不后悔,但如今却后悔了,后悔的恨不得死去!是他的错,他不该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的,如果不告诉他……就可以好好在一起吧……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早就知道吗?他是楚庄庄主楚持,会作没有回报的生意?呵呵,是了,如果不知道他是北汉皇子,如何会与自己十年相伴情深?又如何甘愿在自己的身下雌伏呢?原来如何的了解,都不过是貌合神离,原来付出的感情是那么的可笑。妄一生自诩不苯,却自己凑上去给人愚弄,生生地从云游蓬莱,天山对弈,龙井饮泉的闲散日子,沦落为朝廷,江湖都不容的阶下囚。原来还不愿相信,可铮铮的事实。都证明着:他——关度宇,是个当了十年的大傻瓜!

      嘴角再次浮现出温柔的弧度,他本是清朗爱笑的人,于是又笑了,笑着笑着两行清泪却从微眯的眼缝中滑下,沿着侧脸颊直接滴落到了枕头上,他的手很疼不高兴去擦,就由着泪连绵不绝地流淌。苦若那初泡的苦丁花茶。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一双细致嫩滑的手伸过来不轻不重地拭去了那脸上的泪水。当然能感觉到不是楚持,关度宇有点惊讶地睁开眼,侧过头。

      “关公子,我是照顾你的大夫,叶宁。”叶宁眼神复杂地看着关度宇,见他刚才竟然在哭,就不自觉地伸手为他擦了擦,可那双一看就知道好脾气的眼睛一扫来,却感到有点窘迫了。叶宁不自然地转过视线,“既然醒了,就吃点东西吧。”说着就要扶起他,却被关度宇挪了挪身子拒绝了,他艰难地自己抬起身子,牵动到伤口,也不吭声。叶宁心里暗道:这两人看上去大相径庭,怎么都一样别扭的?

      “这是哪里?为什么我在这里?”关度宇气息不稳地道。

      “客栈。”

      “那个枢密使是你们假冒的?”其实在当天,关度宇已经看出端倪。若不是假冒的,怎会和普济会的楚持如此密切?

      “不是假冒的,但也差不多是瞒着朝廷私自来救人的。”

      “你们打算如何?”

      “自然是待皇子殿下痊愈了,好好考虑,然后给我们答复咯。”故意刁蛮的腔调。心中有气,有痛。早听楚持吩咐过如何回答,叶宁冰雪聪明,自然滴水不漏,可还是不忍,不论是对楚持,还是对关度宇。

      “……”大致知道自己处于被软禁的情况,关度宇沉默。

      “关公子还是把粥喝了吧!那么多天都昏着。”

      “他人呢?”关度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的问道。

      “楚持?他……他不能来看你……”断续的回答,多想告诉他持儿的状况,可是却不能。

      “为什么?”

      “他在忙他的事情……”

      “……”无话可说,其实自己连见他的理由都没有。该说的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恐怕除非自己答应投靠大辽,他才会来吧。可为什么,为什么心中那么不安?那么想见见他呢?关度宇有点讨厌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也讨厌像个弃妇一样的等待。可是,如今的自己,九死一生,既然最后都是死,还是想多见见他。真是作践!

      看到关度宇脸上遮也遮不住的黯淡,叶宁心里也不是滋味,可楚持那样子如何能下床见他? “别想太多了,先喝点粥吧,都快凉了。”说着,把调羹举到了关度宇的嘴边。

      “谢姑娘了,我自己来。”还未等叶宁阻止,就听到一声闷哼,关度宇动了动手臂,一股从骨头中撕出的疼痛尖锐地使他几乎叫出来。可他忍住了,即使狼狈,他也比较习惯不麻烦别人,尤其还是敌方的人。忍着一股一股的疼痛抬起手,勉强伸向叶宁想接下饭碗,叶宁没有递出,关度宇也没问,因为他的手臂短暂停了一秒就又不支地垂下了,他不解地看向那双手,十分疑惑地回味着那种奇异的与疼痛不一样地感觉,软软的——然后他惊恐地发现,手腕处根本没有力气!

      “关公子……你四肢不但断了骨,骨头碎片还伤了你的筋带……所以四肢以后恐怕不能使力了,还有你脚腕处的伤实在太严重。筋几乎是被骨头切断,新生的骨头也长歪了。那个……可能以后不能用了……”叶宁为难地宣布着事实,反正迟早要知道。

      关度宇静静地听完,无声一笑:“也就是说,我残废了?”

      “手的话,除了不能使力,以后还能照常用的。”苍白地试图安慰。

      过了良久,关度宇一脸平善地缓缓摇摇头:“我不会投靠大辽的,劳驾姑娘转告一声,也别浪费贵会的用度了。关度宇愿意一死。只是在我死之前,请让我见一面楚持。”字字镇定,完全不像一个手脚残废,多年努力修得的武功化为乌有,又被挚爱之人逼得身陷绝境,毫无退路的人所应有的语气。只是内容已经说明了一切。四面楚歌,腹背受敌,这世界上也再无依靠与眷恋,唯独想再看看那人的清倦,然后就死了罢。活着也不过是个废人。下了黄泉,或者还能有来世让自己从新活一遍,又或者有十八层地狱让自己来后悔今生的所错。

      17)
      房间里燃着清雅安宁的香。楚持坐躺在床上,一头乌黑曼丽的头发乖顺地落在肩头,身上披了浅绿色的外套,上好的棉被覆在隆起的肚子上,没有腰带的束缚,短短几天,肚子好象又沉了点。

      那天为救关度宇动了胎气,足足昏迷了两天才被叶宁保住胎儿,醒了以后便觉得浑身上下一点气力也没有,精神也十分困倦。一来是大量内力都给了关度宇,二来那一路奔波也足以使怀着孩子的他积劳成疾。而后一连三天,楚持也只在床上躺着,念着关度宇想去偷偷看看,可力不从心根本下不了床。楚持从小练武,天造禀赋,本是内力深厚足以护体,又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如此的虚弱饶是他再如何淡薄也难免黯然的。手隔着棉被覆上肚子,圆润柔软处还能微微感觉到从体内传出的缓缓蠕动。心也竟被这微弱的蠕动感触得一软,楚持低头轻轻拍拍肚子,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心里却温柔地抱歉着:“让你受苦了,小东西。爹也不想的,可爹要救你的另一个爹。要活着,就只能靠你自己坚强了!”然后又把这几天叶宁竭力调养才积起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真力全都调动到丹田处怜爱地护住肚里那团脆弱的生命。

      叶宁进屋,端着药和精致的点心还有肉粥放到到楚持床前,转身打开窗子让阳光透进来,楚持背对着光线,阴影下消瘦的脸庞颧骨格外明显,叶宁坐在床前,刚从关度宇那回来,面对这安然的人儿神色难以平复,只能一笑掩饰:“持儿今天精神好点了。”说着搭住那消瘦的手腕细细地切脉,叶宁心有余悸,那天动胎气后还牵发了喘急之症,楚持的心脉大损又没有好好调理可谓是强弩之末,当时差点嵩不上气。这点让叶宁非常担忧,现已如此,那将来生产之时……而且从脉相上看,这几天虽然用尽办法医治调养,可楚持心中郁结深重,根本难以一时化开,收效也甚微。叶宁好看的柳眉蹙成了“川”字,看来更不能把那事告诉他了。

      楚持观察入微,看到叶宁担忧的神色中还有一点很不习惯的感觉,很容易猜到她有事瞒着自己,而现如今,能让叶宁相瞒的也只有关于一个人的了,“关度宇情况如何?”单刀直入地问。

      “他……他很好啊。”叶宁紧张地回避楚持射来的眼神,心里抱怨,这人怎么总想把人看透似的?

      楚持完全没有笑意地笑了笑,一双深邃的眸子更深地直直看着叶宁:“宁儿,他怎么了?”

      叶宁不语,楚持的状况不好,她打定了主意不能说。抬眼却见楚持披紧衣服掩饰着隆起的肚子,掀开被子正慢慢地下床。一下子慌了神色小心地拦住了楚持:“持儿你做什么!快躺着!”

      楚持冷冷道:“你不告诉我他怎么了,那我自己去看也是一样的。”

      叶宁大骇:“他真的没什么事,只是两天前他醒来,知道自己手脚废了就开始不吃东西了。我趁他睡觉的时候给他吃过点药了,持儿你别担心,我再劝劝他就吃了。”

      楚持身形一顿,坐在床上,平静地问:“那他说什么了?”

      叶宁见他坐下来了,松了口气,想了想道:“我照你说的假装是普济会请来的大夫,他说他不会投靠普济会的,他说他愿意一死。”

      楚持摸揉着肚子,微闭双目说:“还有呢?”

      叶宁委屈地知道自己是根本别想在楚持面前隐瞒什么了,道:“他想在死之前见你一面,我说你现在见不了他,他没再说什么,可我送去的饭,不论怎么喂,他都不吃。问他,他就笑,说什么既然没人肯帮他死,那就自己送自己吧。”看到楚持越蹙越深的眉头,忙补充,“他现在还好,我再劝劝,估计熬不住了就会吃东西了。”

      楚持心里冷笑,关度宇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文韬武略,关度宇的才华斐然,心中傲气决不亚于楚持自己,手脚若废,纵使内力再如何深厚也不可能完全发挥,何况关度宇的内伤严重,楚持在送他回来的路上已经感觉到他的内力在被阮飞千折磨的时候散了许多,身体肉身如何能经得起这样的摧残而不留后遗,关度宇的身子骨也耗损的利害。如今手脚又无法使力,等于武功全失。而时局这般复杂糟糕,关度宇不愿买国,那么定会觉得自己死了倒好。楚持心中了然,却依旧心疼,怎知会这样?一生一世,他都得拖着这样的身体来恨这个赐予他这些的人,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啊!该死的是楚持,又何尝轮到关度宇?

      18)
      关度宇两天没有吃东西,但被叶宁偷偷罐了点药,虽没有生命危险可也是憔悴许多。他时昏时醒,醒着的时候就把自己撑起来发呆。不知为何,本该恨的那人总是在他的脑中浮现,朝朝夕夕,一颦一笑,至今还是让关度宇心动。可想到一切都是阴谋的欺骗,又来了怨气。是爱也好,恨也好,他都想见他。

      “持儿!你停下……你慢点!”叶宁慌忙地跟在楚持的身后,此时她后悔的要命,暗觉得以后要多骗骗人,否则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揭穿?这一心只念着关度宇的家伙,在床上坐了一会,就突然站起来一边走一边把衣服系上,目标直指关度宇房间,可他的身体根本还不能下床!叶宁知道自己也拦不住……只能跟在后面着急。

      楚持来到了关度宇的房间门前,忍住自刚才下床起就出现的一阵一阵的晕眩,手搭在肚腹上理了理衣服,安抚下随着自己走动在肚子里的动作也开始兴奋起来的小东西。确定被宽大衣服罩着看不出什么来以后才敲了敲门后推门入内。叶宁紧跟了进去。

      关度宇听到门外动静,看到那人一身宽大的绿袍显得十分飘逸,头发也是松散地扎着,与平时所见严谨的样子甚是不同。这样的他就是在普济会时的一面吧?看着楚持走慢慢到床前又缓缓坐下,关度宇笑道:“阿持,你终于还是来了。”

      楚持看着对方气色虚弱的样子,心头一紧,面上冷冷道:“你绝食,为了见我?”

      一眼清澈地望向楚持,也只有这般心境纯粹的人才能在如此境地还有这样一双清澈也绝望的眼眸吧!“阿持,我想死。也想见你,现在见到你了。你……杀了我,好吗?”

      楚持伸手一下握住关度宇的下巴,使劲地将他抓离枕头,见他疼得一颤,却还是逼自己硬下心来恶狠狠地道:“你那么想死吗?可你死了,我就完成不了任务,你死了,我们少了最大的筹码,我如何交差?难道北汉遗军还杀了自己的主帅不成?你若写下血书,说你是被大宋所杀,那么你就去死!我定送你上西天!”

      世界上最痛苦的莫过于自己深爱着的人口口声声说要自己死。即使是做好了心再被伤害一次的准备,关度宇却还是忍受不住地让眼泪流了下来,他的脸被楚持掐着,泪光盈盈地看着自己一生挚爱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再伤我一次?阿持!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为什么连死的权利也不给我?你知不知道,我这里……我这里好疼……真的好疼……每天都在疼……疼得快要死了……”

      看到关度宇艰难地举起绷带缠绕着的手无力地放在心口处,一脸痛苦的已经无法发出声音,只是泪还在不停的流。男儿泪何能不痛?楚持觉得自己的胸口像要裂开来一样的难受:“因为你不能死!即使你不愿意投靠普济会,也必须得活着!直到这一切结束!因为你这样死了,我也会被责罚,而责罚的结果也是死!你明白吗?你不是一直说爱我吗?那就给我老老实实地活到宋汉两军的对峙结束!”

      关度宇一怔,原来是这样。是啊,若是如此,他怎么能死?他怎么能让楚持和他一起死?他是不忍的。他狠自己的不忍。也狠让自己不忍的人。

      在一旁的叶宁一直没说话,愣愣地看着楚持愤然地样子,然后她发现楚持一只手狠狠地抓着关度宇的下巴,另一只手却在关度宇看不到地方贴住了下腹,把衣服拧成了一团,他胎息本来就不稳,怎么能这样使力这样激动?叶宁不自禁地低叫出了声:“持儿!你……”

      关度宇被楚持提着心里乱成一片,叶宁的低叫却被他收入耳中,“持儿”——多亲昵的唤声!那么清冷的他竟然有人会用这样粘腻的儿时称谓来称呼,交情如何可想而知。心里的怨恨莫名一酸,愤恨地用尽全身力气用手臂重重一甩,挣脱掉楚持抓住他的手。然后任由自己的身体失去平衡无力地倒在床上,道:“好!你不要我死!不论处于什么原因,我依你就是!楚持!怪只怪我看错了人,信错了人!还不想让那人因为我而死!”声音从未有过的决绝。关度宇哭着,他无法再笑出来了。

      19)
      楚持被激烈胎动分去了注意力,气力也已是不济,听闻叶宁担忧的提醒,手上力道略略一松,其实对关度宇用粗表明心意已经勉强,突然冷不防遭关度宇用力一甩,方才就未停止过的晕眩让他一下就失去了平衡,重重被推到了地上。牢牢护着肚子,震荡却让激烈的胎动更加凶猛起来,一阵就如沸腾着的惊涛骇浪,楚持撑在地上,手抱着剧痛的肚子死咬嘴唇不发声。听着关度宇的话语,心放了下来。想站起来,可一阵一阵的晕眩让他根本站不起来。

      “持儿!”叶宁看在眼里。忙走上前,知道楚持无力站起,就蹲下来,手刚要探向楚持的肚腹,却被制止,只见楚持忍耐着痛楚望了望还倒在床上没察觉到的关度宇。叶宁会意,眼泪含在眼里,默默蹲在一旁。

      关度宇奇怪地听到叶宁的惊叫,刚才又好象听到衣料接触地面的声音,难道楚持被自己推了下去了?怎么可能?艰难地抬起身子向床下看去,当即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见楚持倒在地上,背对着他,却迟迟没有起身。关度宇能看到他侧颈处的冷汗。

      “你……你怎么了……?”关度宇甚至想挪起身子下床,可双腿疼得根本不由他使唤,他知道若是不是极不舒服,楚持是绝不会,也不可能倒地不起的。想来,刚才虽然他很激动,可脸色一直是没血色的苍白。难道受伤了?

      过了一会,一个声音冷冷传出:“我没事。多谢度宇关心了。”说着,楚持竟然慢慢地站了起来,背对着关度宇,语调平稳如初:“既然关公子不想死了,那我也放心了,还望好自为之。”说着,一步一步走向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叶宁也从地上爬起跟着。

      关度宇望着那背影,发现楚持好象比以前清减了许多。又想起那张无甚气色刀削样的脸,担心也是疑惑,转问正欲出门的叶宁:“叶姑娘。你是大夫。他怎么了?可是受伤了还是染病了?”

      叶宁幽怨地转头看向关度宇,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直盯着关度宇“你怎么能推他,怎么能推他……”喃喃着走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关度宇被叶宁的表现弄得心七上八下,也知道楚持这样反常的很,却看到自己的身体,尝试动了动脚——根本不听使唤。颓然仰面床帐心想:罢了,如我这般地步,还有什么权利有什么资格过问于他呢?

      20)
      楚持关上门,没走出几步便捧着肚子靠墙慢慢跪了下去。叶宁耽误了一会走出来,见状忙过去将他扶进屋里。

      躺在床上,楚持苍白的脸色实在让人痛心,叶宁搭了搭脉,不由分说地揭开楚持的衣服,露出那白皙隆彭的肚腹,一手谨慎地按在上面分辨穴位,一手慢慢将银针插入皮肤。良久,数根三寸长的银针插入,楚持觉得肚中的胎儿慢慢平静了下来。可胸口却如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样滞闷不适,刚才腹痛猛烈时还不觉得,现在反倒清晰起来。不禁手慢慢按上心口,嵩息不止。

      叶宁刚施完针还没来的急擦汗,马上拿出了药丸为楚持服下,因为怀孕,很多药材楚持的身子也是忌讳的,所以药丸不过是保胎固本畅通气血的,对楚持的心脉效益甚微 ,心悸只能靠楚持自己慢慢抗过去。

      过了一会,叶宁搭着脉的手放下,拾起袖子为半躺在床上的楚持擦了擦汗:“持儿,好些了吗?”楚持闭着的眼没有睁开,只是微弱地点了点头。于是叶宁起了针,替楚持整理好衣服盖上被子,忧心地看着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觉得看这两个人折腾,自己都快呕心的哭出来。一个又恨又爱难以自己,一个却是隐瞒着真相愧疚得一心求对方恨自己。他们两个谁也不是愚笨的人啊。可为什么把事情弄成这样呢?叶宁不明白,她细腻聪慧,却领悟不到大事之中的纠葛。她现在唯一最明朗的就是楚持这样的身体只能在床上安心静养,根本不应该操心其它。而却万万也猜不到此时在床上虚脱的快要晕厥的那人,正担忧着暗中的那只蠢蠢欲动的魔爪,依他这样的身体和关度宇的情况,到时如何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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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飞千自从上次被吴介撞了个回马枪以后,回到普济会就下定决心除去楚持,本来他还抱着一丝侥幸,觉得楚持或许有用。可如今在吃了大亏之后,知道这人才智勇气以及武功都难以揣测,若站在与普济会完全相对的立场上,那绝对是大患。但这只老狐狸也没有轻举妄动,他在等,等待情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平静了一个月以后,正因为情报迟迟不来而焦躁的阮飞千终于等到了他要的讯息。当他打开写着情报的白色密笺时,一丝诡异的笑容绽放在他黝黑丑陋的老脸上。他猜得没错,少林寺抓人一事果然大有问题,他确实是大宋枢密使,不过朝廷却根本未知大辽的勾当,也不知北汉皇子尚在人间,更莫提上少林抓人犯了。看当日在牢房中吴介出手相助,很显然,吴介定是与楚持原来就认识。楚持半夜来劫囚又被他发现,后吴介携兵而至,也肯定是原先就安排好的戏码,端了一出引鳖入瓮。好一个楚持!竟然与普济会作对到如此地步。阮飞千将手中的信纸揉成一团,他机关算尽,却没想到栽了那么大的跟头。“楚持啊楚持,原我还惜你是个人才没有除了你。而如今。老夫我不将你千刀万剐,难解心头之恨!”阮飞千自言自语道,缓缓松开了手,从手里飘落了一地纸末。

      找到叶裳,这美艳女人正坐在贵妃椅上品花茶,阮飞千走过去对着她冷笑:“叶会主真是教的一个好徒弟啊。”叶裳当然也知道事情原委,本就是她的人去查的。所以闻言也不说话自顾自喝着上好的雪莲茶,等待这老东西的部署。

      “我要你三天之内找到楚持与关度宇的所在地。找到之后,能活捉自然最好。不能的话……呵呵。”阮飞千脸上的皱纹扭成了一片,“不能的话,给我杀!杀干净!带着人头来见我!”

      叶裳一怔,没想到阮飞千的杀意如此激烈,叶宁那丫头此时应该也在楚持身边,到时候被牵扯进去怎么办?说是就当没这个女儿,生死关头又怎会忍心。但转念一想又安心了点,依照楚持那性格,即使宁儿肯,楚持也不会连累无辜的人受难吧。于是屈服地点点头,答应了阮飞千。

      21)
      从小娇生惯养,这大概是叶宁最辛苦的一个多月了,一面要替关度宇治疗骨伤,一面还要照顾身体不善的楚持以及他肚子里的小公子或者小小姐,实在是够呛。不过小小的满足感也是有的,特别是看到在几乎是强迫性的调养下,楚持日益沉重的身体总算有了起色;而那位消沉的关大老爷,叶宁也是放下身段,好声好气地伺候着,还为他用最好的药接筋续骨,若用木棍绑牢无力的腿,竟然也能拄着拐杖勉强走几步了,这个情况已经算是比预计的好很多了。如果照这样慢慢调理,楚持的心脉的损伤以及关度宇的内伤也能好转也不一定呢,叶宁有些天真地想着。

      所以,在看到门前这个纨绔子弟模样的家伙时,她颇有些意外,而意外过后便是对其造访的不满,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了定没什么好事!

      来者的相貌叶宁有点印象,当初就是这个人送楚持和关度宇回来的,可当时情况混乱,并没与此人打过照面。方才正在与楚持对弈聊天不亦乐乎,面对不速之客却挂下了脸,冷冷招呼,半开着门只当不认识:“请问阁下找谁?”

      “哦,在下吴介,敢问小姐芳名。”虽的确来找楚持有要事商谈,眼见这位姿色纤华,不太年轻却一看便知无甚城府的小姐别别扭扭的表情,玩兴也上来了。

      叶宁没想到这人一开口竟然问自己的名字,还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本来就被弄的不太好的心情更不舒坦了,心里虽知道他找的是楚持,却碍于尴尬,只好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前又问了一遍:“请问阁下找谁?”

      吴介翘起嘴巴狡诘地一笑:“当然是来拜访小姐你的。难道小姐还与人同住不成?”

      叶宁好象一根刺梗在喉里,吞咽两难,这人有心寻自己开心,早知道就直接引进屋子了,拘泥于门前,反而被戏弄。脸憋得通红,叶宁瞪了吴介一眼:“若这位公子没什么事,莫怪我关门了。”

      吴介见这小姐脸红了,心里更乐了,还待继续,只听屋里楚持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吴弟别逗耍了,明知道我在,进来吧!”说着,吴介便见楚持一身浅绿色宽大衣袍,风采飘逸地走了过来,一个多月没见,脸色较之之前好了许多,似乎还稍稍丰润了一点。抱拳顽皮地一楫:“楚兄金屋藏娇,月来未见,果然神采飞扬多了。吴弟羡慕,羡慕啊!”

      叶宁脸被他说的又是一红,心里直想把这嘴巴抹油的家伙撕烂。楚持笑笑,引着吴介进屋,向两人介绍道:“这位是叶宁。这位是吴介。”

      叶宁嗔怒地看了看吴介,又看了看也不帮她的楚持,没好气地说:“既然两位有事,叶宁不打扰了。告辞。”

      吴介含笑对叶宁行了个礼,目送那抹淡黄色的衣裳消失在门前。随着门“嚓。”一声关掉,两人脸上的笑意都很有默契地黯下来。吴介不拘礼地在茶几边上直接坐下,楚持为他倒了杯茶,手撑着椅子缓缓坐下。六个月的身子,腰间负担对男子之身的楚持来说十分沉重;肚腹亦因为叶神医霸道的调养下急剧增长,用腰带已经遮盖不去,在叶宁的指导下只能多穿几层宽松的衣服用以掩饰,好在如今百姓丰衣足食,即使看上去臃肿,别人也会以为是有钱人的富贵肚。可如吴介这般往日认识楚持的人看来就有点奇怪了,特别是坐下来以后,肚腹更加明显,楚持身材一直修长纤俊,吴介看着楚持的腰处直率地提道:“楚兄多时不见,丰盈许多啊。”

      楚持心里还是微微有点窘迫,但肚里的小东西伴随到他现在,每天感受他在体内的踢动蠕行,让楚持对身为男子却逆天受孕这件事豁达了许多。手已经成习惯性地覆上腹部,笑了笑没有接口,过了一会才淡定地问道:“吴弟此次来,恐怕已事生变故,有何情况,但说无妨。”

      22)
      吴介带来的消息并没有让楚持感到惊讶或者不安。他喝着客栈粗糙的茶水却好似品着香茗一般。静静听吴介把话说完,才放下茶杯:“估计普济会不久便将查到这里,料其不敢在开封府明目张胆造次,定会引目标自己现身……”

      “楚兄的意思是……?”吴介问。

      “阮飞千做事不计后果,迫在眉睫之际,难说不会牵连无辜……事不相瞒,方才吴弟所见那位叶宁姑娘是楚某儿时的故友,今遇大难不离不弃,连月医顾病患已是连累。楚某只想拜托吴弟,让她暂时安置在吴弟那。普济会目标是楚某与关度宇,她应当不会添太多麻烦。”楚持诚恳地说道,他知阮飞千心狠手辣,若叶宁碍了事,绝不会顾及其身份而杀之后快。而吴介的立场也十分敏感,阮飞千已经知道吴介当日假传圣旨劫走关度宇,虽无证据,却也是或多或少陷其于不利。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请吴介保护叶宁,让他也抽身事外。

      “那楚兄呢?吴介手上尚有人手可供随时调用……”话未说完,却被楚持冷冷打断。

      “楚某之力不欲拖累他人,自保也无问题。吴弟不必挂怀。”楚持道,的确,以他现在靠《缓玉经》恢复的功力自保本应是没有问题,可拖着肚子里的胎儿,还要带着关度宇,情况就大大不同了。但这些以及楚持心里的打算,吴介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谙原委的吴介想楚持的功力深厚,此时状态也看似不错,上次相遇时的苍白已不见踪影,如此说来,想必也已经做好谋划,便也放心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楚兄请放心。吴介定不负所托,叶宁姑娘就交给我吧!”说着竟然还冲楚持眨巴了下那大大的杏眼,故意装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奸诈模样。他和楚持其实一样都是不把心里所想放在脸上的人,不过后者是以坐怀不乱的冷漠来掩盖,而前者则是以……以一种无知无畏来掩盖的。

      于是经过一番激烈挫折之后,吴介终于把叶宁弄上了回府邸的马车。

      坐在马车上,叶宁水灵灵的眸子带着怨怒的光芒射向正懒洋洋地坐在对面吃着八宝糯米糕的那家伙。这个家伙果然笑里藏刀,与楚持说完话以后他就兴冲冲地跑来叫道“楚兄已经答应啦!你和我回府做我的小老婆吧!”还一脸色相地摸她的下巴。她当然不会当真,却也羞得七窍生烟。可求助持儿时,持儿也不反驳,只让她随了吴介走,说什么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什么不愿拖累她。等反应过来时已被吴介拽上了车,才恍悟,持儿是不要自己了。他……和关度宇两个人,连孩子都有了,她自己当然是多余的。叶宁心中难抑失落,只好把一腔愤慨专加到这个笑面虎吴介身上。可对方却如穿了金锺罩铁布衫,忍凭自己瞪了半天照旧自顾自吃的香喷喷。她此时却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吴介看着她恼怒的样子心里别提多乐颠了,只想扑上去吻上那傲慢噘起的樱桃小嘴。

      盯着眼前的人,掩饰不住惊讶地神色。

      自那日后就再也没见过,平日送饭喂药也都是叶宁来的。看见楚持端着药与饭来到自己跟前,关度宇一时间竟是愣住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尴尬地撑着身体欲起来,那人面无表情地俯身为他垫厚了枕子,却没有接触他的身体。近看才发现,那人似乎比之前丰润了许多,面部的线条也柔和多了。之所以一眼就发现了改变,不外乎是天天脑中温习着那人的模样;又想到自己如今这样的身体,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冷冷嘲道:“楚公子好久不见,看来别来无恙啊。”

      “叶大夫有事不会来了。今天请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要离开这里。”不理会不善的嘲弄,例行公事般地口吻。手撑在了腰后,刚送走叶宁,一直站着,还未来得急缓解一下腰部的酸疼,便想到药还煎在炉上,也过了晚饭的时间。忙打点好送来,楚持只能揉了揉着疲惫的腰部望缓解一下不适。

      关度宇有些懊恼方才颇没风度的失言,闻之闷闷点点头。却习惯地想再说点什么,却见那人已经转身向门口走去……只能在心里忧伤地大骂自己作贱。

      一片黑压压的残落心迹。原来以为是鸿渠,没想到真已成了天堑之隔了么……

      23)
      城外荒郊,寂静的树林被远处渐行渐近的人马声打破。一群人操着家伙策马驶来,骑在最前方的人已经气喘吁吁,额上的汗抹掉了一层转眼又泌了出来更让情绪烦躁不安。望着一片茂密的林地,阮飞千擦了把汗眯起眼睛喃喃道:“以为这样就找不着你们了么……哼!这次可不会再让你们逃了……”脸上冷笑未平,转身举起大刀对身后的手下们高声命令道:“给我细细的搜!这种地方,他们跑不远!”

      听到远处的动静,楚持扶着关度宇的手抓得更紧了些,提了真气脚步放的更快,在丛生的灌木中小心地行走。他失算了,没想到阮飞千行动得这么快,早上他们从客栈离开,一路上并未出现异样,直到出了关口到了偏僻之地,一伙人马竟已经埋伏在那里等着他们落网。好在楚持察觉的及时,调转马头向树林疾驶,否则打个照面无处可躲定毫无生机。此时,楚持已弃了马车,半抱半扶着关度宇行走让他沉重的身子格外吃力,肚中的小东西也被惊扰了似的不安分地乱踢,但却唯有如此才能缩小目标躲避追击。

      很久没有被那人接触过,再靠在这熟悉的身子时却是这样的情况。关度宇只当来捉自己的是当日少林寺的那伙人,却也是心中奇怪的,普济会若是真的想要利用他那保他不死是自然,同时也应更不能容他被别的立场所夺,可为什么只让楚持一人带他转移?按理说难道不应有几人押送保护才是上策吗?隐隐约约他好象找到了什么关键,又绕在那里想不明白,但他能感觉到,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却再不容多想,脚下忽而绊到一物,身子一软,拖开了楚持的扶着的手,关度宇重重摔在地上。

      楚持皱眉将他扶起来,还未开口询问。突然听到有马步声上朝这边走来,脸色一变,拉着关度宇躲到近处的大石旁,身子蹲不下来,只好屏息依着石头靠身坐下。是两个人;零碎的马蹄在布满枯叶的地面上发出脆生生的声响,马上的人用刀鞘搜索着,正在以迂回缓慢的速度靠近。

      楚持靠在石头边仔细地聆听着动静,关度宇离着他很近,方才的一摔让他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的疼痛,而此时他的注意力却集中到了身边那人的身上:原本直着身体又穿著宽松的衣服还不怎么令人留意,直到坐下来以后,衣服贴着身体勾勒出比较清晰的轮廓,才发现楚持的肚腹突兀地隆起形成圆润的形状,与原先的纤细结实的腰腹简直判若两人,竟有点像妇女几个月的身孕的样子。怎么可能?甩去自己胡乱的联想,又发现楚持左手牢牢的抓着自己的手腕,提着剑的右手却搭在隆起的肚子上轻微地摩挲着,关度宇自己的手也不自觉地慢慢伸了过去……

      手指快要触碰到楚持的身子,一直在观望动静的人却瞬时转过身来,关度宇吓了一跳,忙把不安分地手缩了回去。所幸楚持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转身颇艰难地弯下身子,为关度宇瘫软在地上的脚扎紧用以固定借力的木棍,然后又撑着腰抬起身子,对上对方的目光,递给他一小袋银两,用唇语说:“你在这呆着,过会伺机上马,出了树林向一直向西,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关度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什么叫能逃多远就逃多远?他敏锐的思维转的飞快,太奇怪了,楚持的意思很明确,为了保他的命么?可他若是这样逃走了,楚持怎么向普济会交待?连个约定地址也没有……等等……难道……?正当关度宇似乎恍然明白了什么时想问什么时,却见身边的人已经飞速地提剑向越来越逼近的那两骑人马袭去……关度宇的心中无来由地涌上一团黑压压的不祥之兆。

      24)
      楚持拔剑纵身一跃,剑锋直指两位骑马人中的一个。那小喽罗见一大石后突然跃出一人吓了半死,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楚持在空中横扫一剑,“啊!”马上的人惨叫一身摔下马来,胸口被刀横砍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喷薄出绛红色的血,虽然昏厥过去却并不致命。面对这些连是非立场都分不清的莽夫,楚持是不屑于夺其性命的,况且他还要留着体力对付更棘手的对手。

      四周围正在搜查的人都听到了那撕心裂肺的尖叫,不由精神一凛,目标出现了!纷纷驾马闻声前往,刹那间,刀剑相撞,一片电光火石,楚持已与十来个人陷入混战,这些人中有只是拿来增人手的乌合之流,亦有普济会中的高手,阮飞千此次果然做足了准备。

      几轮下来,大半人马已经被楚持放倒,所剩的大多是普济会的人,他们和楚持交上了手,这些人的武功论单刀独斗倒并不可怕,而多人联合起来,前赴后继连续进攻,感到不支时就让后方人接上,这是江湖中以多制强的经典战术,端的是慢慢耗尽对方气力再一举击溃,针对的就是一人对敌,分身乏术。楚持心中了然,若是平时,他只要施展轻功对准其上方无守的弱点,以他的功力便可轻易逃脱。而此时他有意与之拉锯,不过是想为那手脚不便的人争取逃脱的时间。

      阮飞千骑马杵在一边,不帮忙也不下令后赶来的众多普济会人员上去支持。他在等,等鱼全部游进来了,才慢慢收网。关度宇还没有出现,只要阮飞千在旁冷冷守着就不怕他乘乱而逃,也不怕他不出来。

      楚持本来就是在耗体力硬撑,时间一长,渐渐感到手中的剑越来越沈,对周围的攻击的反应也略微开始迟钝。正当这时,身后刀锋阴冷的袭来,楚持飞快地转身持剑一挡,同时又甩出一击刺向偷袭者的肋骨,“嚓!”皮肉分割的声音,楚持自觉这一剑并不快,却刺了进去,当下觉得有异,欲拔剑出来 ,却是被中剑人的手牢牢抓住,怎么也拔不出。就在对峙之际,身侧又觉动静,一只狠厉的脚正朝腹部袭来,楚持受人所制无法躲避,骇然尽力转身望保护住肚中胎儿。

      “啪!”那一脚还是无情地踢在了楚持隆起的腹部上。“呃……”肚中排山倒海,被震荡的肚腹一阵决裂如风暴闪电的疼痛,楚持再无法忍受,半蹲下身子,握着剑的手松开,剧烈颤抖着,捧向疼痛欲裂的肚腹,肚中的小东西不舒服地挣扎,透着皮肤由内向外传来激烈蠕动的感觉,“唔……”虽然不愿,但还是难以抑制地从紧咬地牙缝中溢出了□□。

      阮飞千见楚持腹部受击,捧着臃肿的肚子半跪在地上挣扎。他不熟悉楚持,也不是什么在外表上很细心的人,故并不没有在意楚持的身材怪异。只是疑惑,楚持受伤,那人为何还不显身?冷冷眯起眼睛,那小小的眼缝中闪过一道锋利的杀气。

      关度宇无视掉楚持多次在打斗中投来示意他快逃的目光,他已经隐约猜到这个呆子的心意,所以铁了心不准备走。的确,他手脚都无法使力,但关度宇从来只相信自己的才智,身体健硕时是,身体如此了更无法不信。可当那支流星镖直直向楚持挣扎隐忍的背后飞去时,明明理智上告诫自己不能轻举妄动的,身体还是立刻做出了反应,提了所有的内力,将其运集在无力的腿上,关度宇奋力对着地面一踢,飞身跃了出去。

      混过江湖的人多半都知道挡刀的技巧,用自己要害去挡刀然后把自己弄死了的家伙几乎是没有的,当然也不排除实在是倒霉的。关度宇挡下了那一镖,他自然不会傻瓜殉情般地整个身子扑上去碰运气,而是身体一侧,让镖扎入肩膀。但很不幸的,扎入肩膀的地方旧伤未好,镖刺到了肩胛骨。“嗯!”关度宇轻声哼痛,心里无力地在笑,人要是倒霉起来,果然是什么都能中头彩的。

      楚持断想不到关度宇竟然不知死活地跳出来为他挡了阮飞千射出来的暗器,只觉得后背一沈,关度宇全力跃出的身体不支地靠在了他的背上,关切的声音从楚持的耳根后细细传来:“阿持,你……你怎么样了?”

      身形瞬间僵住,楚持几乎忘却了身上的折磨,只为这一句,只为这以为再也不可能听到的语气,只为这一心想让他恨自己的人。楚持心中一酸,呆愣在那里。又听到关度宇似乎因为疼痛所至的吸气声,柔和地带着哽咽的声音又道:“不论怎么样……你还是,还是想救我,想让我一个人逃么……不……我原谅你了。所以刀山火海,我们一起罢。”

      背对着关度宇,眼眶不期而至地微微涌上温湿。他早就知道,早就知道,对方就是这样只要在意地人对他一点点好,就会感恩的人啊!关度宇的爱清浅,纯净不容杂质,却也卑微得只要一点点的真心诚意就愿生死相随。楚持知道,所以才不忍,所以才要断了他所有的念想,可是他却忘了,只要是深爱着的,那么不论藏了有多好,也终会被对方所感知的。

      25)
      此刻却绝不是冰火缠绵,思绪纷飞的时机。目标既已入网,阮飞千这老贼哪有不收线的道理?抽出长刀无声无息地掠向楚持与关度宇相拥的地方,阮飞千瞄准关度宇气力不济的身子临空一斩——

      楚持闻得杀气袭人的刀锋,知是对身后的关度宇不利,勉强提气拿起刀,转身推开身后瘫软的人反击。阮飞千目标本就不是关度宇,等的就是楚持方寸大乱,眼见楚持严谨的剑法在体力与心力的双重消耗下渐渐失了准头与气力,不由心中大喜,展开全身架势连连攻击。

      相斗片刻,阮飞千抓住楚持回身的一个空隙,大喝一声,运劲于刀剑锋口,大开全身空门,拼尽一身功力在这一刀上,快!狠!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楚持身后要穴砍去。却猛然看见楚持回身的脸上带着盈盈的汗水,嘴角却突而绝然一笑,足以冷得让人胆寒,却也美如飞蛾扑火般的决绝与凄艳。阮飞千心里一愣,手上刀势却毫不受影响,不论这人多美多奇,皆要将其化为刀下亡魂!

      “乒!“生脆的一声刀剑相撞,阮飞千甚至没看清方才还招招迟钝的楚持是如何转身的,就被一剑架开了他那拼尽全力的一刀,又觉得肩部一麻,穴道竟在同一时刻被楚持的另一只手点中了!这一架一点之间不过须臾,却展现了楚持剑法与身法的精妙,绝不是阮飞千这等老朽所及的。

      动弹不得,阮飞千心里暗叫不好。却意外地看见楚持点了他穴位之后没有快速地做出行动,而是用剑撑着地半屈着的身子抚腹干呕起来。

      楚持诱使阮飞千上当,为的就是尽快制服这老东西,想法脱身。可身子一静下来,便感到腹中的小东西不堪他大动作打斗;方才又受一击,如今在肚中拼命翻腾。胃里一阵腥涩涌上喉头,力竭的楚持实在难抑不适只好无声地干呕。没有内力的保护,腹中的疼痛越来越凶猛,可这个时候岂容耽搁?

      四周阮飞千的手下见楚持身上似乎大恙,连直起身来都难得样子,不免心痒痒,操起武器欲上前拿下他。几个打头的大汉刚准备从楚持身后偷袭,那弯着腰的身子却突然直了起来,手中剑“刷”的一声驾在阮飞千的脖子上,目光如炬,冷冷环视四周不安的人群一圈后,又回到阮飞千那凹凸纵横的老脸上。

      纵使知道自己是人质,此时楚持断不会轻易杀他,阮飞千还是被楚持杀气四射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对那些手下叫道:“都别动!别过来!”见楚持的目光还是未缓,老家伙会意,咳嗽两声又道:“还不把武器放下!”

      楚持可谓是紧绷着弦,他不肯定以现在的状态是否能再抗一敌,也不知道手上这个老奸巨滑的东西能控制得了多时。但,如果只要保一个人逃,足够了!待四周那些人悉数放下了武器,目光转向倒在地上的关度宇道:“能起来吗?”

      关度宇点点头,他从不愿作累赘,尤其是在四面楚歌之时。捡起地上的树枝,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脚上没有力气,几乎只是靠膝盖向里弯取而得到的平衡让他的姿势半蹲半站,摇摇晃晃。关度宇从没当众露出这样的丑态,但只要与那人是心意相通的,他就不在乎那么多了。一起死,或者一起逃。关度宇默默坚定。

      “给马!”楚持喝道。

      阮飞千在一旁看着这眼上的肥鱼又要逃了,不禁心里又是恨得咬牙切齿。催动内力,望解开受制的穴道。嘴上还是答应了。

      用比双脚稍微有力些的手拉住马鞍,关度宇徒劳地想上马,却无奈那点气力根本无法支撑整个身体到一人多高的马背上。楚持身上在忍受,心里又何尝不难受,剑鞘伸向关度宇,使力撑起他的背部,助其上马。持剑驾在阮飞千脖子上的右手却不易察觉地开始颤抖起来。他支持不了多久了!

      关度宇刚坐稳,回身转向楚持等待示意,却不料那人并不看他,剑鞘飞快转向在马屁股上用力一弹,马儿受惊,尖吼着撒腿子跑了起来。“阿持!你……”关度宇大惊,却控制不了被楚持含内力击中痛极的马调头回去。一会功夫,连马带人,已跑出了百来米。楚持面色苍白如纸,冷汗密布,一双宛如星辰的眼睛却牢牢凝望着关度宇背影,深深地一望。

      眼看关度宇的身影消失在树林的尽头,阮飞千知道楚持救了关度宇,却断了自己的生机,心里也的确起了佩服之感,如若两人都要逃,带着阮飞千这样的老谋深算的主,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而楚持舍了自己用以牵制敌方,待出了这四周都有道路的林子,再要查关度宇的行踪就难了。只是……呵呵……阮飞千武功不是绝高,却为了应变,练了手解穴的好功夫,此时,他的穴道已经开了。一丝皈依莫测的笑又挂在了他的脸上。

      见关度宇走了,楚持心头一松。再无力抵抗阮飞千解开穴道后突然而发的一掌。身体勉强躲开,却虚脱地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喘息不止;紧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现下快要崩溃的□□从口中漏出一丝一毫。

      阮飞千看到楚持狼狈倒地的姿态,狠狠地向他踢了一脚,唾道:“呵呵,楚大庄主,老夫知道你不怕死。三番两次放走大鱼,老夫定会好好报答你的!就请你随老夫走一趟吧!”

      26)
      叶宁并没有清闲太久,因为在从被楚持“赶”出来后的第三天,吴介一扫往日的懒慢嬉笑,蹙着眉神情严肃地跑来让她去看一看病人。叶宁跟去一看,是昏迷着得关度宇!不见楚持。她疑惑地望向吴介。

      “他被人在一处小道上发现昏迷在马背上,背上还受了伤。便交了官,楚持不知去向……”知道想瞒也瞒不过去,吴介索性把他知道的全说了。

      “什么?”叶宁睁大了眼睛,“持儿……他,他失踪了?……”

      还未等叶宁惊讶完,吴介稍有不耐地打断道:“当务之急是快点救关度宇,他醒来了事情就自然明了了。否则我也不叫你来了。”的确,关度宇身份特殊,吴介唯一能放心的也只有叶宁了。

      叶宁被吴介与往常截然不同的威严拉回了神志,忙来到床前为关度宇查看伤情。发现了他背后那枚入骨的流星镖,心里更是忧心忡忡,楚持,持儿到底怎么样了?他一心保护关度宇,若有余力绝不会让其受一点伤,而现在……叶宁忙劝自己不要多想,专心救人。人醒了才能问清楚。

      叶宁把关度宇肩上的伤处理好,然后为他全身未好的伤换药,已经两天未换得绷带已经发出异味。又喂他喝药施针化淤,全部忙完已过了大半个中午。到关度宇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阿持,阿持……”关度宇虚弱地从朦胧中挣脱而出,轻轻唤了两声。睁眼看见眼前两张一个熟悉一个不太熟悉的脸,立马缄口,警惕地望着那两双注视着他的眼睛。他认识叶宁,在少林寺时也见过吴介。可在他心里,叶宁与吴介一直是普济会的人。如今依然是敌方。又一想,虽然是敌人,但好歹也是楚持的朋友,才放下警备的心,默默等待询问。

      “持儿人呢?”叶宁甚至焦急得连称谓都忘记了加。

      “我们……遇到埋伏……”吃力地撑起身子,疼痛让关度宇无法流畅言语,“阿持……他被劫走了……你们快去救他,快!”

      闻言,叶宁的声音因为惊惧而变了调:“是普济会!是阮飞千!他们……天……他们抓住了持儿……他现在……怎么可以…………”她抱着头,颤抖地倒退着,最后摊坐在了地上。只有她,只有她知道,那已经有六个多月身孕的身子落入了阮飞千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楚持会死的,会死的!

      不知情的吴介有点奇怪地看着叶宁,而另一双眼睛却难以置信地睁得极大,头脑敏捷地已经在心中思考出了一个模糊且惊人的事实,关度宇全身开始难以抑制地颤抖:“你……说什么?”已经模糊意识到事情真相的他感到心脏似乎开始剧烈抽搐,抓紧胸口的衣服他倚在床沿:“你们……你们不是普济会的人?!”

      叶宁的泪水从几乎眨也不眨的眼眶中滚落,清晰得如同刀锋般的真相从她的嘴里再无顾及地被说出:“是啊……你猜到了吗?持儿……那个大傻瓜。原先他的确是普济会的卧底。可为了一个人,他背叛了普济会。你知道背叛的代价吗?他受了我娘的三掌,还自废了武功。幸好……幸好我也离开了那里,幸好我救了他,救了……”叶宁停顿了一下,失神地又继续说道:“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他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心里早就准备以他的命换你的命,却不忍你伤心,让我与他一起骗你。让你恨他。只要你多狠他一分,他就能少一份负疚。你明白吗?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而死。也为了你而活,”叶宁没有说下去,她想说的是“也是为了你的孩子而活。”,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开不了口。

      一直在一旁的吴介上前,蹲下慢慢抱住叶宁,不忍看到她如此痛苦,安慰道:“别太担心了,我知道他学了《缓玉经》,武功到现在应该恢复了差不多了。即使被俘,量普济会暂时也奈何不得他的。”

      却不料这句话触动了叶宁更敏感的神经,一下挣出吴介的怀抱,不顾一切,拉住对方的手乞求道:“不,不!快去,求求你,快去救持儿,他……他肚子里有孩子,受不住折磨的,他会死的,孩子也会死的。求求你,快去救他……”不善隐瞒的人,终于将压在自己心头的谎言说了出来,叶宁的精神如释重负地虚脱,呜咽地掩面痛哭。

      关度宇还没从一个惊人的真相中缓过来,又一个难以置信也从来没有预料过的真相如当头一棒,“什么……?”

      “叶宁!你给我醒醒!你疯了吗?”吴介摇晃叶宁的身体,“楚持是男人啊!哪来什么孩子!喂!你给我醒醒!”

      叶宁挣开钳着自己的手,带着泪的眼神一片清澈的悲伤,哭喊着:“我没有疯!我是大夫,从发现持儿怀孕以来我一直在照顾他。都六个多月了。持儿把《缓玉经》练到了极致,这门内功心法改了持儿的体质,然后,然后……”叶宁幽怨地看向呆滞的关度宇,“然后就有了你的孩子。”

      关度宇想起那天他伸手快要触及到的,那高隆的肚腹。原来,原来,那里已经住着一个悄悄形成的小生命了。六个多月来都是他一个人在支撑么……原来,那时口口声声说着在利用自己的人,肚子里却怀着他的孩子;还独自去少林寺救自己……还逼绝食的他活下去,天……那次他推倒了他,自己竟把怀着自己孩子的人推倒在地。所以……所以那天他站不起来……;他竟然还不顾身子,挺着肚子与那么多人对战,不!……他的肚子……他的肚子那时被踢了一脚……

      关度宇无法再想下去,他自己没有注意,而叶宁和吴介都看到了从他口中涌出的血,然后他们看见他从床上无力地滚下来,失去了意志。吴介甚至没有来的及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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